跋履青鸾湖韵
李学广
提到青鸾湖公园的名字,某些人感到陌生,它是2009年才建成命名的,位于日照市岚山区安东卫街区西南角,明珠路南端路东,标准的00后。
当你从公园的西门进入,绕过那面镌刻着"青鸾湖"三个烫金大字的花岗岩石碑,一汪泛着明净光芒的湖泊就呈现在面前。虽是深秋季节,湖内荷叶依然亭亭玉立,清纯高洁,似乎随时再度拔地而起一样。一只水鸟从芦苇丛转弯处游来,在湖面留下一圈圈柔滑的曲线,恍若时光深处的一帧剪影。这就是青鸾湖了,可要追溯它的身世,如果从明洪武十七年建安东卫城算起,这湖龄该有637年,标准的历史老人了。
安东卫自古是风水宝地、战略要冲,东枕阿掖山、笔峰山,西傍绣针河,南临黄海。《安东卫志》记载,洪武十七年,为防倭寇,信国公汤和在此地修筑城池,置行都司(为省级最高军事执掌机关),辖五个千户所。安东卫城方圆八里,城高十米,顶宽可容八骑并行。整个工程量浩大,用石9万方,用土50万方。当年建城者在城内采土,留下三处湖泊,东南向的称为东南堰,面积近百亩;西北角的面积小一点,也有十亩,叫后道汪;最大的是西南隅的西南沮,它连河通海,与城墙水门洞连接,整个面积达120多亩。当地人习惯称这三个湖为"大濠汪"。
想当年这三个湖泊,碧波澹澹,朝晖夕阴,气象万千。春天芦笋竞绿,夏天莲荷飘香,秋天芦花凝霜,冬天银装妖娆。野鸭、水莺、海鸡等各种水鸟在湖内栖息,白天鹅也曾经在这里留下它的倩影,鲤鱼、鲢鱼、鲫鱼等各种鱼类在湖里生长。安东卫人在这里提水浇地,捞鱼捞虾、挖藕采菱,摘芦叶包粽子,割芦柴编席子,挖湖泥肥田,这三个湖泊为祖祖辈辈安东卫人增添了丰富的色彩与灵动气息,奉献出了巨大的财富。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被喻为"建筑瑰宝"的安东卫古城开始被毁坏,砖石被挖走建房,墙土拉去垫畜圈,1963年我在安东卫中学读书时,东城墙只剩不足千米,现已无迹可寻。城内的三处湖泊的处境也日趋恶化。先是被围湖造田蚕食,继而被耸立起的楼房所挤压,更糟糕的是污水排放、垃圾倾倒,时而散发出来难闻的怪味。这湖里的鱼不能吃了,小螃蟹遍地爬的现象没有,月光下蛙鸣也听不到了……后道汪、东南堰先后消失,西南沮的面积也在迅速减少。原本被奉为掌上明珠的"大濠汪",变成了一滴巨大的泪珠。
安东卫人实现了丰衣足食,居住也宽敞明亮,可是心里越来越感觉缺少了什么。直到某一天恍然大悟:这安东卫可不是寻常之地,这里曾经是明代长江以北第一卫,这里曾经抵御倭寇的海防重镇;这里曾经是鲁东、苏南商贸、文化中心;在明清时期,这里曾经出过41位进士举人;为了新中国的成立,这里曾有陈毅、罗荣桓元帅率领新四军官兵开发修建的盐场;这里曾是华东野战军、山东军区及滨海军区的重要战略物资集散地;1945年5月,原八路军二十三团一营二连曾在这里与日军侵略者浴血奋战,英雄"安东卫连的"荣誉旗帜依然在共和国的上空飘扬;有29位安东卫人为迎接新中国的曙光而长眠祖国各地……留住安东卫人的文化记忆,留住安东卫人精神的根脉,留住安东卫明亮秀丽的山山水水……安东卫古城墙虽然消失了,可西南沮还存在着,这是安东卫古城的见证与象征啊!保护好西南沮,成为安东卫人共同的愿望与呼声,于是公园建设工程启动了。
《安东卫志》记载,想当年建卫择址时,突然一青鸾鸟"衔旗"落在此处,于是有了安东卫。由此青鸾成了安东卫的吉祥鸟,建设者用青鸾湖命名这个公园,可谓点睛之笔。
早晨的青鸾湖公园里很静,空气醇香。有晨练跑步散步的,有健身打太极的,还有钓鱼取乐的,尽情享受这优美环境带来的静谧时光。这个公园面积不大,绿化面积39亩,可公园内设计了三个相互通联的湖泊,类似安东卫古城的缩小版,东南的代表东南堰、而西北处的就代表后道汪,那面积最大也在西南侧,可以说是西南沮了。细看四周,奇树盆景,珍花异木,目不暇接。除了本地常见的黑松、石榴树、五角枫以外,那些城里公园的紫叶李、龙爪槐、红叶石楠、海桐,紫薇树、狼尾草等都可以见到。就边湖边上的石铺小路面。也镶嵌着那些流动鱼儿、游动的青蛙造型,让你充分感受到美。
园内两处景点,颇具匠心。
一是在公园的东南角,修剪齐整的柏树围护着一处圆形广场,圆形广场的中间是凹下去的,整个广场就像一个巨大的水滴落下,漾开的水纹一圈一圈地向外扩展着,颇有韵致。广场中间位置上,雕刻着大幅的明代安东卫城的平面图。城内的卫衙、卫城校场、三元庙、世馨祠、儒学堂、真武庙、城隍庙、关帝庙的位置都被标识出来,城外的海神庙、军营的位置也标识出来。这会强烈勾起人们对安东卫鼎盛时期的丰富联想。周边是十根十几米高的方形柱子,四面刻有古典诗词名篇。王昌龄《从军行》"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让人联想到安东卫当年的海防边塞重地的地位;刘禹锡《石头城》"山围故国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引起我们对古都的回忆;黄庭坚菩萨蛮"半烟半雨溪桥畔"的诗句,会强烈地激发你的忆旧情感。
另一处则是西南角的台基上,建了一组具有明朝风格的建筑,严谨、工丽、清秀、雅致。一座四角古亭,为红柱青瓦,四个翘起来的飞檐,就像青鸾神鸟的翅膀,似乎正在发力欲伴青云腾飞,这可以称之"鸾台亭"。与四角古亭连接在一起是近60米长的曲廊,曲廊设计非常考究,青条石铺地,四面出厦,饰以雕花隔窗,十分考究。曲廊两边是绘画作品,分为两方面的内容,一是将安东卫古城鼎盛时的建筑物与文化景点,采用图文绘画形式,鲜活地展示安东卫古城墙的宏大壮丽,让游人穿越回明朝,强化了人们对安东卫文化的体验和记忆。另一个是用近年评比出来的"安东卫八景":渔舟唱晚、山寺晨钟、荻水拖澜、关山耸翠、西湖烟雨、东海汪洋、林阁夕阳、笔峰春晓,也用绘画加上文字说明。将安东卫的历史与现在紧密联系在一起,有一种深邃旷远的韵味。
一个意外的发现,更让我感慨不已。
在我准备离开青鸾湖之时,却发现古亭曲廊下方不远处,有一堆人在兴奋地议论什么,我也凑了过去。原来湖里出现了阿掖山倒影,阿掖山顶那球式雷达与整个山体风貌,清晰地显现出来。水中的那条清晰的天际线,虽然将水上水下隔开,可分明又将天地合为一体,给人山水相融、浑然一体的感觉。"看山水底山更佳,一堆苍烟收不起",水上的阿掖山是墨绿的,而水下的阿掖山则是梦幻般的蔚蓝色,山势轮廓更加柔滑曼妙,格外迷人。这时又有人在喊:"快看,快看,湖底日出了!"我赶到东侧湖边上,原来湖里也出现一座"笔峰山",鲜红的太阳刚刚从笔峰山南侧冒出来,笔峰山红了,古城红了,湖底也变得更加深沉、厚实,整个青鸾湖充满了蓬勃的朝气。
有人认出我是济南来的,与我打过招呼后,"调侃"我:大明湖畔有"佛山倒影"的石碑,可你见过这湖中的"佛山倒影"吗?看过这"水下日出"吗?他在说这话时,眼里闪露着喜悦光芒,然后又说:比起你们大城市,这里差不了多少了。一种深深的自豪感又洋溢在脸上。一位六十多岁老人感慨说:这湖底倒影,为什么如今才被发现呢?有人附和说:早前还没有这么高的楼房遮挡呢,为什么现在才觉出好看呢?答案自然在每个人的心底。
此时,湖堤漫步,沐浴着朝阳,拥抱着清风,满心澄澈,整个心境愈加开朗与辽阔起来。
青鸾又称苍鸾,传说是伴随西王母的神鸟。《山海经》中记载,这青鸾浴火涅槃后,就重生为凤凰。如果说,安东卫曾经错过了历史上某个最佳发展时机,那么紧紧抓住当下这个契机,定能走向新的复兴,青鸾神鸟真能成为凤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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