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 九十年代,一支中法联合考古队在塔克拉玛干沙漠考察,恰好在中心地带时,发现了一座庞大的古城。 是谁?又为什么要在沙漠中心地带筑一座规模如此宏大的城池?有城就有国,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生活在这里的是什么人? 神秘失踪的罗布泊人穿越到了这里吗? 至今,塔克拉玛于沙漠中发现的所有古城,如楼兰、尼雅、丹丹乌里克等,都在中国典籍中有着记载,且很大程度上是靠着典籍指引而找到的。为什么这样一座规模空前的古城,却不见于任何史书? 湮没在流沙之下的古城,不仅不见于史书,连名字也没有留下。后因为维吾尔族人称这里为"九木拉克库木",意思是"圆沙丘"。就将这座古城命名为"圆沙古城"。 在圆沙古城中,考古学家们发现了许多神秘的圆洞。尤以城南的圆洞最为密集,数量最多,有大约十六个。大大小小的袋状圆洞密密麻麻地排列在沙漠上,黑洞洞地朝向天空,像一双双深陷的眼睛,似乎大有深意? 多年过去了,这座古城还一直蒙盖着一层神秘的面纱,人们对它知之甚少。为什么一直没向社会各界公布详情的古城究竟是座什么样的古城?2000多年前,生活在其中的人们是群什么样的人?这座从未见于历史简牍、"横空出世"的沙漠之城缘何遭弃? 2001年,在法国巴黎举办的一次中国新疆出土文物展中,法国总统希拉克专程前往参观并题词:此次展出加深了世界人民对新疆的了解和认识。此次展览轰动了整个欧洲,而展品就来自这座神秘之城。 和田的克里雅河是蜿蜒曲折的,像个体态丰腴的少妇,透出一种成熟、优雅、迷人的风韵。弯曲的河两岸,长满了茂密的芦苇,在阳光下散发出金属般的光泽,有一种苍凉迷离的韵味。 中法考古学家联合考古队就沿着克里雅河考察。考古队进入沙漠7天,走到了于田县克里雅河尾闾三角洲地带,此时,人困驼乏,每走上一步都非常困难。天边的夕阳正照在沙丘顶部,一片辉煌。就在此时,远处突然出现了一团浓重的黑色! 那会是什么呢?是风暴?是建筑?还是阳光折射造成的幻觉?大家忘记了疲劳,向那团黑色跑去。 一座城,一座不知名的古城,就这么不经意间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 沙漠里出现的是一座有城墙、两个城门的建筑,对考古专家来说,这就是在明明白白地宣示:我是座城。但在这群考古专家心里,谁也想不到这里会有座古城。来不及再去想它的由来,大家在惊讶中注视了半天后,立即开始了初步的测量和勘察工作。 古城是一个不规则的四边形,形状酷似一个大桃子。古城周长约995米,城墙残高一般为3米到4米,最高处达11米。在南城墙和东城墙处,可见城门及门道遗迹,城内有建筑遗迹。城墙以两排竖直的胡杨木棍,夹以层层的红柳枝当墙体骨架,墙外用胡杨枝、芦苇、淤泥和畜粪堆积成护坡。墙的拐角处有一些直角的"土坯"。法国考古专家经仔细考察后认为,这不是经过人工和泥模拓制的土坯,而是将河道中的淤泥切割成块,直接砌到墙上去的。这是在过去的考古发掘中从未发现过的。 接下来,他们的发现更多、更惊人。 法国动物考古专家赛芭斯丁发现,城中散布着数量很多的动物骨骸,其中羊、骆驼的骨骸最多,其次为马、牛、驴、狗,还有少量的猪、兔、鱼、鸟的骨骸等。她认为,畜牧、渔、狩猎在圆沙人的经济生活中占有重要地位。牛是当时的主要耕作工具。 在城外周围暴露的地方,那些纵横交错、排列有序、呈网状分布的沟壑竟然是渠道!渠道呈南北向,有的地方还有叠压痕迹。这些暴露的渠道主要集中在城西部,这与古城坐落在克里雅河老河床东岸是相对应的。 法兰克福认为,这些遗迹表明,这里有着发达的灌溉农业。专家经过考证后认定,这些古渠道是新疆目前最早的古渠道遗存之一。 在圆沙古城附近有一处畜圈,里面的粪堆厚度达50厘米,城中也有很厚的羊骨和粪便堆积;出土的织物也多以畜毛和皮为主,这说明当时这里的畜牧业也很发达。 法国专家都认为,在尼雅、丹丹乌里克、喀拉墩古城相继被发现之后,他们就有个直觉:人类早期是循着河流生活的。那么,除了喀拉墩这些著名的遗址外,在克里雅流域的其他什么地方,应该还有人类早期的生活遗迹。圆沙古城的发现正好验证了他们的猜测,圆沙古城的发现看似偶然,又绝非偶然。 40多天后,带着丰硕的成果,考古队结束了野外工作,走出大漠。队员们谁也没想到,这仅仅是一个开始,在接下来的13年间,他们将一直为这座古城进行着不懈的挖掘。圆沙古城作为百年以来克里雅河流域最大的考古发现,也是中法克里雅河联合考古队最重大的考察之一。 中法两国考古队员在圆沙古城周围的墓葬进行了挖掘。20多座古墓葬中,大都因暴露于地面,葬具、人骨已朽酥,保存完好的仅有3座。其中两座为仰身屈肢葬,这在附近的墓葬里并不多见。 从保存较好的墓葬里,大致可看出圆沙人的一些基本特征:他们内穿粗、细毛布衣,毛布衣上罩有皮衣,有的还有帽饰和腰带。 专家初步归类,圆沙古城附近的墓葬大致有四种形式;胡杨树棺葬、竖穴土坑树棺葬、竖穴土坑葬、木椁墓。竖穴土坑树棺葬呈南北方向的长方形土坑,整段的胡杨木被掏空成树棺,棺中的男人梳着发辫,戴着装饰的假发,头发是棕褐色,高鼻深目,仰身屈肢躺在树棺里。几千年的风吹日晒,现在已经难辨他们的面目。 值得注意的是,有一个墓是双人相向合葬,仰身直肢。合葬中的两人均为男性,一个年龄在55岁至60岁间,另一个在18岁左右。为什么会有这种形式的合葬?专家们至今没有找到确切的答案。 木椁墓的形式也有些特别。在沙地上,竖插胡杨棍似长方形木椁,上端利用树杈横搭胡杨棍,顶部及竖插胡杨棍外壁均铺着芦苇,人葬其中。 从墓葬发现的织物看,2000多年前的圆沙人就能熟练地使用毛纺技术。令人惊叹的是,他们不仅使用羊毛和骆驼毛,甚至还加工使用马尾巴上的毛! 在色彩和图案的选用上,也显示了古代圆沙人丰富的想像力。从毛织物的颜色上看,有艳丽的红色、黄色、蓝色,还有紫色、黑色、白色和咖啡色。颜料多取之于植物和矿物,甚至还取之于昆虫!专家们发现,这些织物中,平纹里有斜纹,斜纹里有平纹,看来当时人们的纺织技术水平和审美情趣都很高。 根据动物考古专家的标本采集与资料统计,克里雅河流域的野生脊椎动物约有98种(包括已经绝迹的几种)。其中鱼类约有4种,两栖类1种,爬行类约有4种,鸟类70种,兽类约19种。有一些动物的遗骸发掘于圆沙古城及附近的墓地。 考古队员发现,现在的圆沙古城及其周围地区,除了枯死的胡杨外,古城周围已经没有存活的植被和外露的水源了。通过卫星照片分析与实地考察证明:在距今2000多年前,这里河网密布,植被茂密,气候比较湿润,有野猪、野骆驼、狐狸、塔里木兔、鹤鹑、莺等许多动物出没。法兰克福还有另外的发现:从墓葬的考古发掘看,圆沙人的衣服胸襟上,缝缀了狼皮作为装饰,而且很常见。看来当时这里狼很多,圆沙人比较容易猎获它们。 在圆沙古城附近还发现了普通秋沙鸭、白背矶鹑等鸟类遗骸。参与第四次田野调查的考古队成员、新疆鸟类专家马鸣认为,鸟类在沙漠腹地出现有一定的偶然性。白翅啄木、沙百灵、白尾地鸦和黑顶麻雀等,属于适应性较强的鸟类,可以常年在沙漠深处及胡杨林中居住。其他大多数鸟类都是迁徙路过,约占90%,它们遇上恶劣天气往往会葬身于沙海。 19世纪考古学家路过克里雅河时,曾了解到新疆虎、马鹿等分布状况,而现在这些动物已在此绝迹了。专家们认为,在克里雅河与塔里木河断开的千余年中,许多非迁徙的物种,如新疆虎、柽柳沙鼠等都灭绝了。除了环境因素外,人类的猎杀可能是物种迅速消亡的主要原因。这从另一个方面也证明:这里一直是人类活动最频繁的区域之一。 那么,这样一个人类活动最频繁的区域,为什么突然被埋藏在荒漠之中了呢? 虽然现在看起来圆沙古城像是沙漠中的一座孤岛,然而考古专家们证实,在丝绸之路开创前,这里就同中亚、西方和中原地区发生过紧密的联系。比如,女人们脖子上佩戴的红玛瑙,应该就是从西方传过来的。 根据卫星照片显示,圆沙古城所在的区域曾是克里雅河一个古老三角洲。考古人员实地调查发现,古代克里雅河在此分叉,将圆沙古城包围,形成天然的护城河。此前,中国科学院新疆生态与地理研究所研究员周兴桂考察证实,克里雅河在古代是自南向北贯穿沙漠,汇入沙漠北缘的塔里木河。据称,克里雅河最后一次注入塔里木河大约在1000年前。其三角洲和老河道的完全沙化,经历了漫长的历史演变。 在圆沙人生活的那个时代,正处在克里雅河三角洲和河道沙化的时期。圆沙古城1.2米的土层中,最底下的是淤泥芦苇,然后渐渐有了细沙,越往上,沙化越严重。 专家们还注意到一个事实:2000多年来,克里雅河下游向东偏移了约40公里至60公里,环境发生的变化是巨大的,这很可能是逐水草而居的圆沙人不得不放弃故土的重要原因。 考古人员发现,圆沙古城西北部出土的陶片以夹砂红陶为主,纹饰主要是印刻纹,灰褐陶很少见。而在圆沙古城东北部,夹砂红陶数量明显减少,灰褐陶比重则增大。考古人员注意到,圆沙古城及其周围的墓葬就是以灰褐陶为主的。这一分布方向,与人类活动是随着克里雅河的摆动而由西向东迁移的方向是一致的。这进一步证实了克里雅河西北尾闾三角洲是人类早期活动之所在。 考古人员从植物身上也获得了一些蛛丝马迹:在圆沙古城几公里的范围内,考古专家们竟没有找到一棵胡杨树!但是考古发现已经证实:古代圆沙人的所有生产和生活用品几乎都取自胡杨:筑城墙、造房子、冶炼乃至墓葬,都是就地取材。生活用品也是"靠山吃山",取暖和做饭的燃料更离不开胡杨。 从这个现象所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过量的采伐,也在很大程度上加剧了圆沙绿洲生态环境的恶化。 考古队员还在圆沙古城及附近古代民居和古墓地挖掘出一些鼠类、鱼类、鸟和家畜的尸骨(或皮毛和羽毛),经鉴定至少有两种鼠类和约八九种家畜。根据《大唐西域记·鼠壤坟传说》:鼠大如猬,而诸马鞍、人服、弓弦、凡厥带系,鼠皆啮断。鼠助军威,大灭匈奴。赛芭斯丁推测:鼠类,包括鼠疫,有可能是沙漠古城存亡的关键因素之一。 专家们13年来不懈的研究,使圆沙古城的许多谜团开始渐渐地解开,但令中法两国考古专家感到困惑的是:塔克拉玛干大沙漠中发现的楼兰、尼雅、丹丹乌里克等著名遗址都在中国典籍中有记载,探险家们很大程度上就是靠典籍的指引找到它们的。但处于沙漠中心的圆沙古城,却在任何史书上都没有出现过。这是圆沙古城留给人们最大的悬疑。 由于条件所限,中法两国联合考古队没能顺着克里雅河老河床继续向西北考察。考古人员推测:在克里雅河西北尾闾,还应该有早于青铜时代的石器时代的文化遗存。这个推测还需要今后的工作去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