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发现了南伊沟? 是谁开启了这逶迤南去的山路?是谁引来了这蜿蜒而来的溪水?是谁让这远离喧闹的山谷绽放着诱人的亮光? 与神山对歌的南伊沟 我问高耸的雪山,雪山无言。 我问风中的玛尼石堆,石堆无语。 张开想象的翅膀,我一定会推出这样的情景: 公元五世纪一日,五世达赖喇嘛阿旺罗桑嘉措东进觐见顺治,开辟茶马古道走林芝。原本,活佛取道这观念中的野蛮工布藏区,只是为了避开噶玛统治者的眼线。未曾想却锦上添花巧遇神山。那天正午,云雾缭绕中蓦然现出一座雪峰。但只见:霁雪峨峨,光影错动。时而像银铠墨龙高矗云天,时而像青缰雪骥腾跃湖沼。横空出世,美仑美奂。啊,南迦巴瓦!极少以真面目示人的雪峰嵌入活佛法眼,成了"天上掉下来的石头"。 南伊沟与南迦巴瓦峰,隔江相望两不厌。我想,活佛一定看到它了。 或许,缘于天上飞的一朵祥云。它贴着雅鲁藏布峡谷,穿越喜马拉雅山和唐古拉山,将活佛的慧眼引进了这世外桃源。 或许,缘于空中飘浮的一片花瓣。它散发的欢乐和幸福,传递出的梦想和希望,让活佛深深感染着。 与神山对歌,南伊应运而生。它为南伊沟贴上了第一块印记。 林芝南迦巴瓦雪峰 舍此,我再无可想象,谁还会有如此睿智,谁还会有如此彻悟。南伊,藏语中的仙境。何等的惟妙惟肖?何等的富有想象和诗意?! 我问活佛,活佛默而不答。 阿旺罗桑嘉措活佛圆寂后,他的转世灵童出自藏南,乃门巴族。 南伊沟听雨 雨打芭蕉 春雨霏霏,唤醒了种子,拨动着绿韵。每一个角落都荡漾着翠意,每一缕空气都弥漫着爱一样的甜蜜气息。 一位英俊的门巴青年,从喜马拉雅山南麓,翻山越岭来到南伊。他救起了一只受伤的五彩鸟,五彩鸟变成一位美丽姑娘。潇潇雨歇,晴虹桥影。青年与姑娘淌过了爱河。 时空越千年,传说被美酒和酥油茶酿成了歌。摇飏如丝的雨色,这遮盖了坚固族谱的雨色,滋养了一个具有二千多年历史的珞巴民族。我听见血液里流淌的水声,有如月光推涌云朵。 南伊沟啊,以宽阔的胸怀接纳着大自然的任性和厚赐——十里不同天,一天不同季。让草木繁茂,让绿茵吐翠,让桃红柳绿,到处洋溢着诗意和灵动。 林间松萝 一群群唤名松萝的少女,戴着淡淡绿的轻纱飘动在树杈枝丫间,营造着仙境的大美景观。 摇曳的吊桥上,我感觉自己想哭。我分明感觉清新的空气直往心肺里钻,将我充沛,将我陶醉,让我流连忘返。时间啊,你这久远年代的一叶标本,是我惟一的遗憾。 我读沉沉绿意读氤氲花香,我听瞬间与瞬间的碰撞。风中飘动着哈达和经幡的小木屋啊,我是你今夜惟一等待雨声的人。 细雨似尘,條而如珠。雨打芭蕉,惊扰了一帘幽梦,却把滋养留住。 山间的云朵 南伊沟的云朵 大朵大朵棉花絮般的白云,仿佛不在天上,而在地上,在天和地的交界处。点缀着湛蓝的天空,映衬着高耸的雪峰。 山那边就是印控区。飘过山,你听见了阳光在树桠间歇息,每一缕都蕴藏着瞬龙翥凤,每一片都孕育着霹雳雷霆。 这个傍晚,站在传说是门巴青年和美丽姑娘相遇的地方,我遥望着西南边的天。那儿只有一道明亮的红云,从蓝色中直透过来。我望着它,等它隐去,然而它竟不,执拗地横在那里。忽然,云层中出现了一团火光,像是个正燃烧的火球在打滚儿。紧接着,一道闪电划过长空,宛如横空飞过的闪着磷光的翅翼。惊雷来了,震耳欲聋,就像大口径炮弹的爆炸。 山间的云朵,你肯定看见了罪恶的麦克马洪线。它像一把斧子劈开喜马拉雅山脊,将藏南9万多平方公里中国领土非法划入英属印度。丰美的资源,无数的天珠、密蜡、金子和牦牛,随意被人掠抢。而那些获利者,不仅没有丝毫羞愧,从未设身处地想一想你的感受,反而欲壑难填得陇望蜀。大地在呻吟,于无声处听惊雷。 远方啊,除了惆怅还会有什么?你的灵魂,被哪一朵雷电叫醒?你清晰地记忆那一大片沃土,到底是不是强盗从积贫积弱者手中掠取! 疼痛啊,疼痛啊,就在今夜我被一百多年的耻辱痛醒了。 我知道应该远离龌龊和渺小,走近纯净和博大。可我更懂得,时间可以改变命运,却不能温暖山川,更不能去除心中的耻辱抚平心灵创伤。崇尚以德报怨的人啊,岂能把所有的痛乃至深入骨髓的耻一古脑儿都遗忘? 也就在今夜,"中国梦"、"强军梦"在我的认知中见了更耀眼的亮光。 喧嚷的山溪 南伊山涧溪流 我是大江中的一股溪水,我从山南峻峭的悬崖下流过,从对峙的峰中流过,沿着沟谷蜿蜒走来。不管道路多么崎岖,有多少大大小小的石头阻挡。 我翻腾着身影,撞击着岩石,声响弥漫在山谷中。我游弋月光,拍击黑暗,与行人对歌。忽而婉转低唱,忽而引吭高歌。在月夜下排演水雾迷蒙的丝舞,吟唱白莲盛开的童谣。 雅鲁藏布江,这巨大的器皿,盛装了我一生的情感。湍从黄牛去,涛似白马来。鸟声风声月光流淌声与我的喧嚷声交浑在一起。那些音律,交响乐也似,在时间的缝隙里碰撞交融。传统的非传统的困惑和烦恼,扰乱了心灵。我高擎天镜,绕过林间,淌过礁岬,与烟波结伴同行。一路潺缓、蜿蜒着,一路闪烁、奔涌着。 我来到了心灵的清澈之河。我乘着露水和花香,流进了寂静。我从寂静的内部嵌入,从水声的深层契合。心灵漾着溶溶的月,生命透着亮亮的光。 羊群蚕蛹般蠕动在草原上。这时候,西天的霞光仿佛燃烧的激情,把喜马拉雅山和唐古拉山都带进了古老的神话。在这巨大的天幕下,高山、大川、草原,包括一切视为天大的眼前功利,都显得那样的苍白、渺小。 草原上的羊群 我随羊群匍匐北上,朝圣者的祷唱在江水里回荡。万物沉睡,灵魂唤醒。 我想作一株山桃 山桃花 我想作一株山桃,傻傻地不识时务地长在南伊沟的某一个角落哪怕只开一朵小花。映白云悠悠,伴空山鸟语,远尘世功名,体味宁静致远。 是谁,被坚硬的冻冷划伤了?不妨来找桃花,超然的氤氲的气息,是促进伤口愈合的最好药方。 面对一去不返的春江水,空悲着年复一年的春去春回。我要长出一抹绿,绽放一点红,予人一缕清香。诚然,它是那样的微不足,甚至让人不屑一顾。但我内心里却是安逸的、充实的,也是幸福的。 我愿意用带着绒绒细毛的果实装扮春光,我希冀以小小的青涩亮点展示存在。我也是一株草木啊,以泥土为床,与冷雨为伴。听无边的静洒满沟壑。哦,上帝正用一小片阳光擦拭大地的镜子。 天开了,地阔了,正是思想驰骋、放飞梦想的时候。但我有理由拒绝一粒尘埃,我有理由用花瓣举起清香和崇高,为朗朗天地脉动正气,为美的世界增添清纯。 我在一朵花蕊间点燃梦想的心灯。忽然有了感动,有一种油然而生的感动。我借一棵山桃说天地的悲悯和仁慈,诉尘世间的不平与遗憾。我在灵魂沐浴中感悟生命的价值和追求。阳光下,我心驰神往,满眼泪光。我知道,苞米花般膨化的物欲已经扭曲了灵魂,滚滚红尘之外,只有这清纯才是生命的底色——苏世独立,与人类一起抵达永恒。 南伊风光 翠山低秀,溪水凝眸。我只需一掬清冽的溪水浇醒自己。南伊啊,你会接纳我这个一路风尘尚未脱俗的游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