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种迹象表明，鉴于3月起国内新一波疫情严峻防控形式，不少旅游从业者选择彻底放弃虎年春天首个经营黄金档——清明节。不仅如此，由于难以判断4月中下旬疫情是否能够得到全面控制，业内对于是否坚守2022年上半年最＂捞金＂的经营档——五一小长假，持谨慎保守态度。 一旦清明、五一相继失守，基本意味着旅游业2022上半年凉凉。 层层重压下，旅游从业者开始焦躁不安。近期，从个人到企业，再到行业，为旅游业请援的声音逐渐增多。 然而，从大家呼吁的请援措施上看，短期内能够实现的屈指可数，企业自救依然是主流。为了能够在变幻莫测的大经济环境下得以存活，绝大多数旅游从业者选择放弃前行，死守底线，一场行业性大撤退难以避免。 01
＂清明节我已经彻底放弃了＂。 顾魏在南方经营一家中等规模旅行社，眼瞅着虎年春天第一个旅游旺季——清明节即将到来，他不但提不起兴趣，反而做出这个大胆决定。 不是他有钱不赚，而是压根没赚钱机会。 3月疫情爆发以来，短短半个月，快速漫延至28个省，全国旅游业全线停摆。 根据兰州大学《新冠肺炎疫情全球预测系统》初步预测结果显示，在当前政府采取的及时、有效的管控措施下，内地本轮疫情预计将于2022年4月初得到控制。 换而言之，最乐观的情况下，本轮疫情也是在清明节前后才能基本得到控制。 ＂自从3月中旬我所在地区出现疫情，跨省团队游当时就熔断了，至今没有恢复。从目前的疫情防控形势判断，清明节前能够赶上解禁的几率渺茫。＂ 顾魏叹息，即便赶在清明节前解除疫情限制，全国其他省份疫情各不相同，游客恢复旅游消费又需要一个缓冲期。 思来想去，顾魏最终决定，放弃清明，坚守观望。 邵江在天津经营一家旅行社门店，他对即将到来的清明节同样不抱希望。 ＂清明节至今还没有一单生意，该放弃就放弃吧，省点不必要的支出，先活下去。＂邵江强调。 放弃清明节，正在成为旅游业的一个普遍共识。 旅游业清明节大撤退只是个序曲，更让人担忧的是，一个月后，2022年上半年旅游业最重要的经营旺季——五一小长假。 相较于对清明节的果断放弃，旅游从业者对五一小长假的态度就颇为犹豫和迟疑。 守，还是弃？ 如果坚守，势必要在人力、物力和财力上ALL IN，鉴于疫情在4月的不确定性，一旦疫情反复，所有投入都将打水漂，如此巨大的损失根本无法承担。 如果放弃，五一小长假可是今年上半年最后一个赚钱机会，对于这个全靠旺季支撑业绩的行业，放弃等于颗粒无收。 邵江纠结再三，还是忍痛将清明节和五一小长假全部放弃。 ＂五一小长假国内主要客源地和旅游目的地大概率会解禁，但是和2019年同期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可能会有生意，但赚的钱估计还不够门店员工工资。＂ 顾魏却决定，五一小长假无论如何都要尽力挽救，自己会准备一些省内和周边省份1-4日的旅游产品。 ＂但我对营业额不抱希望，保守估计，今年五一小长假同比去年营收下降50%，同比2019年爆降200%。＂ 显然，无论旅游从业者坚守还是放弃，五一小长假的损失是注定的，只是多与少的问题。 02
＂放弃清明、难守五一＂，是压倒旅游业的其中一根稻草。 2022年前三个月，很多旅游从业者早已举步维艰。 顾魏的旅行社今年前两个月一个订单也没有。春节期间，迫于成本压力，所有员工放假20天，工资减半，勉强保障医社保。3月刚刚恢复一点，半个月后业务再次停摆。现在旅行社完全是在死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崩了。 邵江更惨。 2022年元旦至今，门店都处于歇业状态。 ＂2021年同期，每个月零零碎碎有5万元左右营业额；2019年同期营业额10元万以上；今年干脆归零，没一点脾气。＂ 金石是华中一家4A景区负责人，他向劲旅君掰着手指头数，2022年大年初四开门营业至今，总共接待了3206位游客，同比暴跌64.1%。 ＂工作人员比游客还多，再这么下去，景区离关门真的不远了。＂金石自嘲。 前几天，旅游圈一张图片疯传。 3月17日，黄山景区早上8：26分，已经进入景区的只有2个人，当天预定门票人数只有169人。 业内错愕，黄山都惨淡如斯，其他景区根本不敢想象。 杜文俊今年一季度依然在亏损，作为云南老一批旅行社创业者，他连续两年都在大幅度亏损。＂从今年前三个月的情况看，选择躺平反而是最佳的选择。不做事、不招人、不花钱，以最低的成本运转，保住现金流，就还有活命的机会。＂ 不仅是中小旅游企业，OTA龙头携程也对上半年经营情况亦表示担忧。 3月24日，携程披露2021年财报显示，这家巨头疫情之后连续两年亏损，2022年前两个月业绩稍有起色，国内酒店预订一度赶上2019年同期。 ＂三月新一轮疫情的爆发抑制了国内旅游业恢复的劲头，尤其是在一线城市。＂ 话里话外，尽是无奈。 其实，在劲旅君采访过程中，几乎所有旅游从业者都对2022年上半年持悲观预期。 ＂疫情反反复复，上半年肯定没戏了，还是找找其他副业，坚持到下半年再看。＂邵江如是打算。 顾魏大致预测出上半年经营情况，预计同比去年营收下降200%，同比2019年下降300-500%，很是闹心。 前三个月艰难维持，清明节被迫放弃，五一小长假很难坚守。 综合来看，2022年上半年，旅游业这场行业性的＂大撤退＂难以避免。 03
巨大生存压力之下，旅游从业者们开始坐不住了。 3月初，旅游业内专家、媒体、企业陆续提议，调整自2021年8月5日开始实施的＂跨省团队游熔断机制＂。根据上述政策，一旦某个省份出现＂疫情中高风险地区＂，该省跨省团队游业务立刻熔断，等到＂疫情中高风险地区＂清零后在予以恢复。 经过半年多执行，随着疫情形势快速改变，这一政策弊端逐步显现。业内提议，将＂跨省团队游熔断机制＂调整为＂跨市团队游熔断机制＂，更灵活的政策可以有效刺激旅游业复苏。 紧随其后，酒店行业协会也发声了。 以深圳市饭店业协会为例，3月20日，该协会公开发布《深圳酒店行业请援书》，恳请＂深圳市政府、各有关部门、业主方、金融机构、第三番商旅酒店平台、供应链企业、各大媒体等，帮一帮深圳酒店企业，扶一扶酒店经营者＂。 同时该协会提出五条请援诉求： 设立＂深圳市酒店行业专项维修翻新扶持基金＂； 社保减免、减半、延期，税金退回、减免； 租金、管理费等予以减免、分期减免或大幅延长经营租期； 提供贴息、低息、免押等金融支持； 互联网平台下调中介服务费，降低、减免佣金率； 一时间，全国多地大住宿类行业协会纷纷跟进，引发一波行业关注高潮。 3月24日，旅游创业者也公开发声。 上海麦淘亲子创始人谢震发布公开信，麦淘亲子过去两年为国家抗疫竭尽所能作出贡献，2021年退款达到1.4亿元，很多原本可以＂以不可抗力为理由＂不退的款项，尽可能的退还给客户，维护了社会和谐。 但是，麦淘亲子自身经营压力巨大，呼吁政府能够提供援助，包括： 金融机构减免退款涉及的支付手续费； 上海开放更多文旅资源给文旅企业； 严控＂学生哪怕去了低风险区域回沪也要自我隔离＂类政策； …… 谢震的呼吁在旅游业内引发高度共鸣，公开信广泛传播，成为旅游创业者表达心声的窗口。 无独有偶。 一篇名为《桔子酒店创始人吴海：我是个做中小微企业的，我活不到4月份》的文章被旅游从业者广泛转发。尽管后来作者吴海亲自发文澄清，这是一篇两年前的旧闻。 但是这篇文章被传播背后，诸多中小微旅游企业的心声一览无余，成为旅游业当下行业情绪的真实写照。 04
不过，对于业内提出的请援措施，绝大多数旅游从业者却相当理性。 请援也好、呼吁也罢，最终目的是唤起各界对于旅游业的关注。至于具体落实措施，大家有更为清醒的认知。 顾魏分析，客观来看，很多求助措施都不具有可行性。 物业租金的减免国家只能落实到国有物业层面，大量的私营物业根本不可能执行； 是否拿到优惠的贷款只取决于强势的金融机构自身的风控体系； OTA疫情期间同样损失更为惨重，没理由自降佣金割肉送人； 供应链上下游一片惨淡，谁也不好意思跟谁开口要钱、要资源、要优惠。 ＂减免税金反而是最具可行性的一项。＂ 顾魏谈到，2020年国家曾为中小企业集中减税，这是大家看在眼里实实在在的优惠。 邵江表示，天津去年为中小企业减免过五险一金，但并非针对旅游业，而是所有中小企业。 杜文俊更希望政府步子迈得更大一些，例如直接给予旅行社现金补贴。 ＂虽说是短期疗伤，但给企业的信心却很强。＂他同时建议，类似导游自由执业政策可以尽快出台，有利于疫情之下解决导游就业和旅行社用工问题。 ＂导游可以不挂导游协会和旅行社，只要有导游资格就可以带团；取消导游年检制度，用保单代替质量保证金；取消旅行社许可证审批制度，无许可即可进入旅游行业等便民措施……＂杜文俊认为，这些措施是猛药，对于行业的未来大有裨益。 顾魏强调，地方政府部门对旅行社承接政府或者国有企业公务、会议、大型活动和工会活动不能设置门槛限制，要真正执行国家支持旅游行业尤其是旅行社行业的通知和规定，在奖补政策、资金保障和政府采购方面要下定决心，大方出手、言出必行。 金石更希望＂跨省团队游熔断机制＂尽快调整，这为景区能够获得更多客源提供了有效保障。 邵江向劲旅君感叹，说来说去，旅游从业者遇到的大部分困难，最终还是要自己咬牙扛过去，如果把希望寄托在国家扶持或者他人助力，只是在延缓死亡时间。 ＂就拿旅行社门店来说，我很清楚，疫情是催化剂，门店生意已经走到尽头。＂ 邵江认为，未来的城市社区，旅游或许将是一项副业，每个社区都有一批人能够将社区社群玩得很好，旅游和社区团购一样，只是社群生意的一部分，只有这样，才能把社区生意真正做活。 到时候，自己或许早已不是旅游人，但旅游的生意从未放下，这或许才是自己最靠谱的出路。 2022上半年，旅游业的＂大撤退＂不会是最后一次。 旅游从业者无法避免，不能逃避，唯有期待所有人，在这乱流中，先活下来，再寻求适合自己的出路。 暴雨之后，终见彩虹。 （顾魏、邵江、金石、杜文俊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