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在望

　　当我从大理苍山归家，虽然没有＂一日看尽长安花＂，但是春花已经初开，春山已经在望。
　　清晨翻看自己QQ空间的＂那年今日＂，发现去年的今天，我去山野采春蕨且满载而归。看看去年采的青青蕨芽，对春日山野的渴望突然生发，一骨碌起床，骑了摩托奔向山野。
　　久未启动的摩托一路欢唱，坐我背后的妻子大声说：＂蕨芽不一定长出来了，今年的节令有点迟。＂时令是稍早，可是久睡的蕨芽早已忍不住窜出地表，迎接日渐温暖的阳光。久未出城，终于可以走向山野，心情的舒畅自然无法言喻。对于美好的物事，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况且我已是一月之隔！停下摩托，一脚踏入草甸，一切恍如隔世。
　　上一次的抵达还在春节前，这里遍地积雪，厚厚的雪加重了我的担忧：如此大的雪堆积在映山红密密麻麻的花苞上，花苞能承受得住吗？想着冰冻后花苞纷纷掉落，想着三月满树寂寞寥落，想着未来或许一山都是焦枯暗淡——某种对生命的重挫感一直在心底萦绕不散。
　　今天再来，才发现大雪对这些映山红不仅没有丝毫影响，经历考验的花似乎还开得更加润泽。南边的草甸上花开两树，西侧的草甸上一枝独放，而北侧的阔叶林边，一棵弯弯的树上每一朵花都无比娇艳……我邀妻子到那棵映山红树下留影，人在弯弯的树干下一站，枯黄的草甸、怒放的红花、藏青的森林，都成了绝妙的背景，衬托出春天的曼妙。阳光正好，花开正艳，我和妻子就在树下小憩，喝杯茶，吃点水果，暂时忘却尘世忙碌。
　　午后，去映山红和青木树杂生的林下寻春蕨。去年，在那片向阳的林中偶然发现有早生的蕨芽，虽然稀稀疏疏，但我们也足足采了五六斤。今天，那些干枯的蕨叶之下，竟然不见一丝一毫动静，蕨芽依旧蛰伏着。望着山顶的皑皑白雪，我还是原谅了春蕨的沉睡。
　　走到一间养蜂人的小石屋前，我放下包，以一树繁花为前景，拍下石屋的安宁。人这一生，如果真能隐居，那一定要选这样的小屋。有水、有花，听蜂来蜂往，任春去春还。可我却不能隐居——前几天开学，还特意选《桃花源记》给学生讲开学第一课，我们都憧憬那份美好，可现实却不容逃避，生活也不全是自由的选择。
　　这个春天，我经历了许多波折，工作上、生活中，坎坷似乎只是暂时蛰伏，一有机会就卷土重来。但是面对良辰美景，我只向妻子说一些无关痛痒的闲事，艰辛就任它烂在心底。面对妻子的担忧，我淡然一笑说：一切都会好的。指着那些花，我说：上次来一树一树的雪，这回来一树一树的花，所有的困难仅仅是困难，春天一定还会如约而至。
　　吃过午饭，妻子想去近在咫尺的阴坡林下玩雪，我就一个人在草甸上闲走。妻子爱雪，爱的是那份晶莹洁白、一尘不染；我却怕雪，怕的是那份入心不散的寒冷。我就拍那群晒太阳的牦牛，拍林边的藏东瑞香，拍五彩杜鹃，拍倦了就躺在一块大石板上睡觉。梦里，繁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
　　草甸中的一池春水突然闯入眼眸。蓝得不能再蓝的天空，黄得不能再黄的草甸，碧得不能再碧的春水……本来就已经成为强烈对比之下的绝美，偏偏草甸四周的花林，还要把红得不能再红的花朵，加入这个衬托的阵营，把一种意料之外的绝美，组合呈现在大山深处。莫名就感动得开始流泪：只要守着一颗心，接踵而至的一定是春山万物生。
　　我相信，春蕨早已在地表之下萌发。春水已经明媚，春花已经初放，春山已经在望。
　　（作者单位系云南省漾濞县苍山西镇初级中学）
　　《中国教师报》2022年04月27日第16版
　　作者：杨木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