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触摸在思茅的时光

　　和绍全
　　触摸在思茅的时光
　　作者：和绍全
　　1997年，我到思茅军分区，也就是现在的普洱军分区任司令员，那时候思茅地区还未更名为今天的普洱市。
　　到思茅，经常听到无量山这个名字。当时无量山，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神秘而辽远。后来才知道，无量山是无法用一个具体的点来囊括的。它从大理南涧起，向西南景东、景谷、镇沅、普洱至澜沧江和川河，山体支脉象一把扇子，几乎覆盖了整个思茅全境。它像是一座宝库、一座迷宫，珍稀植物繁茂、珍禽异兽成群，遗址胜景遍布，被人们称为＂动植物王国＂。
　　和绍全
　　云南，在沙盘上便可以清楚地看到是用大山拼出来的高地。乌蒙山、哀牢山、小凉山、阿佤山、无量山，每一座大山都是绵延千万里，辐射几个县，甚至是几个州市域，每一座大山都有它独特的颜色。所以，在云南，山绝不仅仅是一个自然和地理的概念，可以说它是历史、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的组合体。因此，无量山养育了思茅人，孕育了思茅丰富多彩的文化，它是一个真实与神话交替存在的大山，它像无量佛光一般飘浮在思茅的上空，千百年来影响着居住在这片土地上的人。
　　地委、行署领导
　　许多人说到普洱，也许首先想到几千年的历史上那里曾经是蛮烟瘴气之地，＂十人到勐阿，九人不回家＂的恐怖景象。其实，据史料记载，思茅从清雍正1726年到民国23年的280年间，共发生过大小7次农民起义和暴动。缅甸沦为英国殖民地起到现代，这里发生过抗英、抗日、滇西南追击国民党残余部队、剿匪作战、平息武装叛乱、反击国民党军残部回窜、中缅边境勘界作战、边境自卫作战等40余次大小战斗，这里是英雄的土地。据说1887年，法国探险考察队，沿着澜沧江来到思茅时，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称思茅为＂东方大城＂。东汉时期思茅已经有人栽培茶树，到18世纪，清朝乾隆开始视普洱茶为贡茶珍品。那时候，思茅坝子商贾云集、热闹非凡，成为普洱茶叶的集散地和茶马古道的源头。今天我们听到思茅数千年历史的时候，那些传说和故事中或多或少与茶有关。现在茶马古道上的马帮已经远去，但大家边品茶边聊起茶来，像一个神话、一个传说，茶马古道依然是一条在心里延续的路。这一种几千年积淀的文化，已经融入到了思茅各族人民的社会意识和观念体系，形成了这片土地上的人一种独特精神。
　　军分区领导班子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曾经几次途径思茅，那时思茅城很小，街道狭窄破旧，但是很热闹，印象最深的是街心花园的那一尊小马鹿塑像。一九九七年，我到思茅军分区工作时，思茅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毕竟改革开放已经二十年，老城虽然还在，但一座新城已经出现，老城显得有些沧桑，但人气还是很旺，有些具有当地特色的小吃还是喜欢跑到老街去寻找，老街子在新城旁显出一种独特的韵味。小马鹿塑像，在新旧城结合部狭小的十字路口，看上去显小了，但还是很可爱。新城建设中没有人敢去动它，毕竟他是思茅几代人最深的历史记忆。振兴路是那个时期思茅的中心，街道两旁翠绿的香樟树，满树嫩芽、小花飘撒，樟树独有的香气，弥漫街区。许多主要商场、酒店、娱乐场等都分布在振兴路上，所以振兴路无论白天还是夜晚都十分热闹。特别是每到晚上街道上到处是吃烧烤和唱卡拉0k的人，有时在街面小摊的夜灯下，吃一碗酸辣砂锅米线是最爽的时刻。我们军分区的营门正对着振兴路，跨出岗哨就踏在振兴路上，对面有一棵大榕树，枝繁叶茂、独树成林，你很难分清哪些是主杆，哪些是倒生枝，人们叫做＂倒生根＂，据说已经有300多年的树龄，可以说它是思茅的一个地标。那几年我喜欢去那棵大树下静静地坐一坐，后来有人在树下开了个普洱茶馆，我去喝过几次茶，常常是望着这棵古树呆呆地遐想。铁打营房流水兵，倒生根与这一座军营不离不弃，风雨相伴，也许只有它最了解我们军分区所走过的历程吧。我在思茅的时间虽然无法与倒生根的年轮相比，但这棵古树是我在思茅工作时的一段记忆痕迹。
　　中国普洱茶叶节
　　我在思茅军分区工作的上世纪九十年代，是我国胜利完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第二步战略目标的重要时期。由于历史形成的沉重包袱和各种环境条件的制约，当时思茅地区的经济社会发展仍然相对滞后，人的观念，基础设施，优势产业，贫困人口依然是当时最突出的矛盾。说实在话，对于思茅这样一个基础薄弱，地区贫脊的地方，要与发达地区同步进入小康，绝不是一件简单的易事，也不是一代人能够完成的事业。回望这片土地上的历史，无量大山每一个褶皱里曾经是一个个部落，每一个部落都有一个＂大王＂，民众的部落观念和以＂王＂是从的意识根深蒂固。1950年云南和平解放时，有的少数民族还处于刀耕火种，刻木记事的原始生产生活状态。新中国成立，同步过渡到社会主义社会，一切还得从新开始。现在普洱有一块＂民族团结誓词＂碑，就是1950年26个少数民族头人，签名刻下的民族团结誓词，它成为了新中国成立初期，民族团结进步的历史见证，也揭示了当时思茅地区的社会面貌。思茅要实现跨越式发展，跟上时代前进的步伐，思茅各级党委政府和人民群众为此进行了艰辛的奋斗，经济社会发展取得了巨大成就。我作为军分区的主要领导，记忆深刻的是，那几年，时任地委书记、行署专员和其它领导，时常到军分区，了解情况，排忧解难，关系十分密切。地委班子艰苦奋斗，团结风正，民主清廉，使思茅的各项发展和军政军民团结，成为最好的时期之一。多少年过去了，当年的许多领导都已经退休，现在有时候在昆明相聚一起，回首大家在普洱工作的日子，个个都满怀深情，万分留恋。
　　地委、行署领导出席后备力量建设会议
　　思茅是＂一地连三国，一江通五邻＂的边境地区。我们军分区下辖边防第7团和9县一市人武部，担负着中越、中老、中缅边境的守备和国防后备力量建设任务。那几年军队开展科技大练兵运动，分区组织边防7团完成了云南省军区第一次边防团实兵实弹战术演习；完成繁重的边境执勤，确保边防稳定；配合武警公安打击走私贩毒；探索军警民一体化管理边境的路子；修建边境巡逻路，改善部队边防执勤条件；加强部队战备训练和正规化建设；完成后勤社会化改革任务；加强国防后备力量建设，完成人武部搬迁和规范化建设。军政军民关系亲如一家，军分区工作多项受到上级表彰。我们军分区一班领导，个个高大帅气，人人德才兼备，内部团结心齐，成为一段共事，一生兄弟，时至今日，大家依然心心相印。
　　我特别要讲的是政委周忠仕，1997年与我同时调任军分区政委。周忠仕是广西人，壮族，年长我3岁。1984年老山进攻作战时曾任主攻团118团的副政委，战后任该英雄团团政委达7年，尔后任第14集团军40师政治部主任和副政委。云南边境作战时期，他曾经带着老山作战的战斗英雄们，走遍全国，做过上千场英模报告，无数次淹没在鲜花和掌声中。 在人民大会堂万人报告会上，周忠仕和英雄们用一个个感人的英雄故事，使满堂泪飞，心灵颤动。在那一代人的记忆里，说起老山作战英模报告团无人不晓。这样一位人，调入军分区工作我不是说他不光荣，而是太不理解了。到我调走，我们在思茅军分区整整共事了5年半，他是我军旅生涯中搭档最长的主官。周忠仕的童年在壮乡，家境贫寒，但由于懂事明理，学习刻苦，入伍时已经是高中生。在部队长期从事政治宣传工作，曾任14集团军40师宣传科长。他政治上强，工作经验丰富，领导艺术高超，能写会道，人说铁嘴，他为人正直，朴实无华，不计名利，心善清廉，人称菩萨。与他共事的日子就如一杯醇年的老酒回味无穷。他早我退休几年，退休后，痴迷起摄影来，经常游山游水，照山照水照美人，创作了许多经典作品。我曾经请他到文山军分区帮助老山作战纪念馆的布展工作，他为纪念馆建设做了重要贡献。后来，不幸一次车祸而离开了我们。这是我心中一生的痛，一直都不想触摸与他兄弟般生活的日子。
　　在普洱的几年里，我经常到边防团和各个县人武部去转转，无论走到大街小巷还是山川河谷，满目涌动的都是无边无际的绿色，澜沧江水系一百多条支流在思茅大地上穿行，你到哪里都走不出无量山的怀抱，离不开澜沧江的影子，这时候我才恍然知道了无量山是思茅的风骨，澜沧江就是思茅流动的血脉，说这里是最适合人居住的地方，一点也不过分。
　　中越边界第1号界碑立碑仪式
　　那几年来思茅旅游的人不是很多，客观上旅游资源少，基础设施还是落后，记得思茅机场开通了，但地区领导为乘客少而纠心，地方和部队都要求机关人员到昆尽量乘机。游玩的地方要数城郊的梅子湖和洗马河，可以说这一对小湖是思茅坝子的两颗明珠。湖水清澈如镜，波光潋滟，蓝天白云、青山绿树倒映水中，如诗似画，每到节假日，这里挤满了游人。当时梅子湖的最顶部西岸有一个幽谷，两边是青松林、中间有一片绒绒的草滩。要到那里去只能坐湖上的那一艘电动船，每当上级工作组来分区或者有朋友到思茅游玩时，我都喜欢带着一些水果和酒水以及烧烤之类，带他们乘船到那里游玩，我还给它取了个名叫＂情人谷＂，去时客人满心兴奋，到后一帮男子，有时只好扫兴而归。除了这些地方，有的到菜阳河森林公园、万亩茶园、千家寨和阿瓦山、孟连、景东等地。
　　思茅很有特色的就是吃了，那时候城内没有几家大酒店，酒店里一般是接待来往的重要客人，而本地人或者招待朋友大多都到城郊，喜欢在路边或者密林里的农家小吃店品尝当地的特色菜。这些城外小摊不是那么讲究，装饰也很简单，但食物的味道却很正宗，讲究的是原汁原味。生态竹笋鸡、野生菌、养生汤、各种野菜等特色菜既经济又好吃。每到晚饭时，城里酒店吃饭的零零星星，城外的路边摊旁却停满了品尝生态美食的车辆。思茅人如此惬意，如此悠闲自在，在这里最能感受到的便是人与自然的和谐之美和宁静悠闲的生活氛围。
　　军分区大院
　　在外地人的心里，一说到思茅，首先想到的是普洱茶，思茅被人们称为＂茶乡＂，这不仅是历史上被认为是普洱茶的源生地，而且茶马古道从这里起步辐射了中国的大半个西部。那几年，思茅地区为了培育普洱茶这个特色产业，下了不小的功夫，如建设普洱茶叶交易市场、办中国普洱茶叶节，扩大茶叶种植面积，投资建设茶叶加工厂，加强茶科研和品牌研发等等。普洱茶产业越做越大。后来普洱茶火红的日子里，把上千年的思茅之称更名为普洱，也许也与普洱茶的名气和商业因素有关。可想从古到今，思茅的文化和思茅人的精神世界与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得天独厚的自然景观和悠闲和谐的生活，温润出思茅人热情好客、淳朴善良的品性。虽然思茅少数民族众多，但是他们有一个共同点，活力四射又闲静优雅，真实质朴而悠然自在，他们就像是普洱茶叶的生态品质和养心强体的功能一样，是人性最真实，最温暖的原色。记得当时思茅市委、市政府有副书记、副市长等4个女性领导，个个才华横溢，开朗健谈，能喝能唱能说，我给她们取名＂四大美女＂。一传十，十传百，地区的领导也是跟着叫，差点把＂四大美女＂的称呼传成了思茅一张靓丽的名片。可是＂四大美女＂们并不羞涩，反而振振有词地说：＂和司令员说的是我们心灵美＂。我也理直气壮地说：＂她们是心灵美和形象美的高度统一，不然人家怎么那么有才？那么成功？＂＂四大美女＂的故事成为一个佳话，在那一代思茅人中流传了很长时间。在思茅工作的日子里，思茅人这一幅简单而温暖的画面，如诗意始终弥漫在我身旁，已经足够我品味一生……
　　我2002年底离开思茅到新单位工作。不久，2003年撤销思茅地区设立思茅市，2007年又将思茅市改名为普洱市。无量山、澜沧江、普洱茶这些思茅最响亮的名字，无论我走到哪里，一直是在我的耳边回响。在思茅认识的朋友们和我们分区部队的官兵们也都成了我一生的财富，多少年来我们彼此守望。
　　现在回到普洱去走一走，除了湛蓝的天空和翠绿的大地，除了无量山还在屹立，澜沧江还在流淌，其它都变了，变得想寻找一点自己当年的记忆痕迹很难了，不是说过去比今天美，而是我当年也曾经是思茅人。
　　假如一个人的一生有几个地方永远难以忘记的话，那么思茅就是我最难以忘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