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安静的新疆女孩，把情绪表达在电影里

　　影片中的午后，巴士穿梭在印度的街头，柔和的阳光投在女主人深蓝色校服外套上。一场关于＂分享＂、＂平等＂的校园故事，从一顿午餐的交换开始了。
　　一份交换的午餐，不仅仅是一顿饭，更是一场关于＂贫富＂的比较和＂斗争＂。对于普通的女主人公，在成为穷女孩还是富家女的好朋友之间，选择，变得尤为困难。
　　北京电影学院第十三届先力奖剧情片金奖、最佳摄影奖作品《课间午餐》，不久前来到了新疆高台当代艺术中心，和我们见面。
　　第一次见到《课间午餐》的导演马丽亚·包尔汉，是在她的作品里。
　　影片色彩丰富但不明艳；主题深入浅出，剧情流畅；全片均使用了自然光，没有雕饰，却自然地好看；配乐更是锦上添花。马丽亚没有出镜，不过我好像看到了她，论拍电影：她够专业。
　　第二次见到马丽亚，是在影展过后。
　　她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头发刚刚到肩膀，随意地靠在观影的椅子上和朋友聊着天。影展投影的光刚好在她身旁，借着这点光，我看到了马丽亚大而深邃的眼睛，和一对说话时会跳舞的眉毛，轮廓分明清晰，她有种疏离的好看。
　　第三次见到马丽亚，一人一杯咖啡，我们聊了很久。这次，一段话远远不足以形容她。
　　进入北京电影学院学习摄影专业的时候，马丽亚觉得周围的同学都很厉害，在她看来，同学们熟悉相机，并且拿起各种型号的单反相机或是照相机，都可以拍出好看的照片。
　　＂我到学校其实还挺懵的，因为当时没有抱太大希望自己真的能考上。刚开始，我好多东西都不会……＂
　　说到这里，马丽亚比划了一下她第一部相机的大小，＂我上大学才买相机，还是我哥哥送给我的，很小的一个卡片机，从那时候才开始拍照。＂
　　翻看马丽亚的朋友圈，从2019年4月到现在，只有6条朋友圈。
　　没有生活状态的更新，没有她的电影在影展放映的消息，只有零星几张照片的分享。这和如今大多数人的朋友圈状态截然不同。
　　＂哪怕我发了东西，也会很快删掉，因为我觉得发了一下，就可以了。熟悉我的人自然了解我，知晓我的状态。＂
　　我问她，一直都是这种很＂低调＂的状态吗？
　　听到我的用词，她笑了一下，眉毛更像是在跳舞了，＂也不是低调吧，我一直不喜欢刻意表达，就连我上大学，别人问我在哪上学，我都只说北京，从来不提北电。＂
　　＂毕竟是北京电影学院。我高中同学的家长们一定想不到，成绩单排名并不靠前的我，能来北电上学。＂
　　马丽亚喝了一口面前的拿铁，＂我只要在学校真的做出点成绩就好，不用告诉其他人，我最想做的，还是我证明给自己看。＂
　　大学时的马丽亚，参与了不同类型的影片创作。从最初的剧本创作，担任制片、导演、摄影，甚至担任女主，电影生产中的每一个角色，她都热爱。但是对于电影类型，马丽亚有着自己的偏好。
　　＂太科幻太虚的啊，就这种我都不太喜欢。我更喜欢真真实实地讲述一个故事，不去玩一些很炫的东西，就喜欢这样安安静静的。＂
　　聊到《课间午餐》时，马丽亚的话明显变多了起来。在印度参与纪录片拍摄时，偶遇了＂交换午餐＂这一形式，这让她很感兴趣。
　　没有多么复杂的灵感来源，从小事、小题材窥见更多的内容，再加以表现，是马丽亚一直喜欢的电影风格。
　　＂在学校交换午餐这一形式，是我没有见过的，家庭的贫富状况也能够从午餐里体现出来。但是没有人嫌弃对方穷，嫌弃对方的饭不好，大家都会蒙着眼睛，去享受吃的那一刻。＂
　　2018年10月份剧本创作，2019年1月份前往印度拍摄。拍摄团队只有导演马丽亚和摄影黄树立两个人，拍摄时间仅用15天。沟通学校、选演员、挑选拍摄场地、制作道具……包括演员们书包的选择，发型的变化，每一件事马丽亚都在全心参与。
　　可让人意外的是，马丽亚现在并没有从事电影相关的工作，而是担任了上海一所大学的辅导员。但当我提及关于电影的话题时，能够明显感觉到，她对电影工作的想念。
　　＂非常想念能拍电影的时候，半年没拍过了，那时候真是自由。＂说这句话的时候，马丽亚的语速变慢，搅动着眼前的拿铁。
　　马丽亚毫不犹豫地告诉我，在北电上学最大的收获是＂敢说＂。
　　她说自己从小内向，很多话都默默藏在心里面，不说、不吵、也不发泄。但是接触这个专业之后，她改变了很多。＂拍片子要有自己的想法，我不能跟着别人说的走，要有自己的坚持。＂
　　从原先的不敢说，到现在变得敢说。从敢说电影，到在生活敢说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马丽亚渐渐变得直接。＂我不会管这句话伤不伤你，因为我觉得我也需要一点点的发泄，说完我就忘了。＂
　　＂我自己可太喜欢这种改变了！为什么没有早早这样呢？突然这样觉得很爽。＂
　　毕业后，身边的大部分同学投身了电影行业，为了成为知名的摄影师，为了自己的电影能上院线。但是马丽亚并没有，而是选择了一个全新的行业，和北京、和电影作了短暂的告别。＂我就踏踏实实去工作。＂
　　选择在上海成为大学辅导员意味着马丽亚要和北京的影视资源＂断线＂，她身边的同学打赌她不会坚持很久，一定会辞职再回来北京。
　　马丽亚当辅导员带的第一个班
　　＂新生报到那天，我看着学生们，我就在想，为什么来到这儿了？为什么要委屈自己，为什么不去拍电影？＂对于马丽亚来说，初到上海的半年过得不容易。她给自己半年时间，看自己能否适应。＂因为这是我自己选的工作，没有人逼我来，我不想当逃兵。＂
　　在上海的半年，她＂戒＂了电影。一部片子没有看，一本关于电影的书没有看 ，一个展也没有去。这对从前会特意从北京飞到上海，只为看展的她来说，太难了。＂看了肯定想走，我只给自己半年，适应了，我就不走了，我试试吧。＂
　　＂我每天都自愿加班，人家下班了回家给老公做饭，给孩子做饭，和朋友吃饭。我在上海什么都没有，回家也是一个人。＂
　　她笑了笑说，＂在北京的时候，我也经常一个人逛街，一个人看电影，有很多人会觉得很孤独，没有朋友陪。但我很享受，一个人很好。＂
　　逼自己坚持，不主动交朋友，也不害怕一个人。从马丽亚的描述中，我能感觉到她跟自己相处得很好，平静的特质在她身上很明显。但其实这并不是她的全部。
　　＂在北京我买了一辆摩托车，自己改装了，有的时候周末会去打乒乓球。＂我对她很好奇，因为这些爱好和她安静的外表反差极大，＂这些事情，和你喜欢安静不冲突吗？＂
　　她摇了摇头，说一点也没有。我没有追问，每个人的情绪表达都是多样的，或许冒险，也是她的情感表达。
　　两次见到马丽亚，和她照片上的衣服，都是黑色的，从头到脚都是。我不禁好奇：你的衣服都是黑色吗？
　　她笑了笑说：＂已经数不清你是第几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了。＂大学两年之后，她的衣服就全部都是黑色了，放假回家打开行李箱，妈妈看到她一件彩色衣服都没有，追问了她很久有什么事，还要带她去看心理医生，身边的朋友也说她是不是在装酷。
　　马丽亚坦言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很好看，唯一的原因可能是不想在人群里显眼。
　　就连参加婚礼她也会穿黑色衣服，去逛街只看黑色衣服区域，几乎不穿裙子，高跟鞋从来没有穿过，不会为了任何一个场合刻意搭配穿衣。
　　＂我很奇怪对吧？我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不穿彩色衣服，连试都不试。为什么不告诉别人我是北电的学生，我觉得我是个稀奇古怪的人。＂
　　马丽亚对自己也一直有着很多疑问，但她喜欢自己，并享受这种状态，也并不会因为他人的言论或看法作改变。
　　《课间午餐》在北京电影学院先力奖展映播放完毕后，1000多人的展厅全是掌声。＂全在鼓掌，真的不夸张，全都在鼓掌。那一刻我哗啦一下就哭了，我好像真的做到了，被大家认可。＂
　　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事实，我总觉得马丽亚说到这里时，眼里闪着光，好像显现出了当时的场景。＂幸亏我父母那天也在，不然我真的会觉得遗憾。＂
　　经过半年的适应，马丽亚决定继续留在上海做辅导员。对于电影，她不准备＂戒＂了。＂接下来想先去报个乒乓球班，运动一下。再看看展、看看电影，把电影拾起来。＂
　　马丽亚记得电影给她带来的一切。她说自己根本闲不住，每天忙忙碌碌的生活，累的生活，才是她想要的。
　　＂一直想要拍一部关于小孩和爷爷的电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实现，但我觉得应该快了，对于电影，我想要一直做下去。＂
　　后记
　　因为马丽亚说自己很少发朋友圈，我便问她，这篇稿件她会转载吗？
　　她迟疑了一下，顿了顿说：低调的话，就会转。
　　我默默在手机备忘录记下了这两个字：低调。
　　但是因为我的私心，这篇稿件并没有那么＂低调＂。
　　在目前我的生活里，我从没见过哪个女孩子像她一样：敢说、敢做，不在乎别人看法依然优秀，不刻意装饰迎合。
　　最可爱的状态，就是美丽而不自知。最后一句话，我想送可爱的马丽亚，和所有可爱的女孩子们。
　　＂认同每一面的自己，喜爱每一种的自己，做自己就好。＂这样的你们，都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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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饺子
　　图片|马丽亚提供
　　编辑|退役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