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丰县人的故事喝茶

　　对着窗外的太阳光，我使着劲地翻着书。
　　晨光照在书页上，把窗花投在了字里行间，很是好看，心里顿有一种淡淡的喜悦，书好像也正散发出一种清香，显然，那不是墨香！对，是文字之香。
　　只所以养成了翻书的习惯，只是不想有人生翻脸的机会出现。在翻书的过程中，周作人写的散文《喝茶》引起了我的茶欲，虽然是大清早。
　　他在文中的风格有点酸、有些直、有种坦诚。説酸，是因为他好像认为喝茶本就是中国人的事，反而在日本成为了一种文化，他提及了日本的＂茶道＂；説其文风折射出的＂直＂，还是因为他写到，＂葛辛（George Cissing）的《草堂随笔》（Private Paper of HenryRycroft）确是很有趣的书，但冬之卷里説及饮茶，以为英国家庭里下午的红茶和黄油面包是一日中最大乐事，中国饮茶已历千年，未必能领略此种乐趣与实益的万分之一。＂对此，周作人写到，＂则我殊不以为然＂。他认为，红茶带＂土斯＂未始不可吃，但这只是当饭，在肚饥时食之而已。在其文中，我读到了一种坦诚，而且是发自内心的，他写到，＂中国人上茶馆去，左一碗右一碗地喝了半天，好像刚从沙漠里回来的样子，颇合于我喝茶的意思，只可惜近来太是洋场化，失了本意。＂
　　合卷拂着书面，我小心地用手来回磨着，想象着自己喝茶的历程。记忆、记忆线索和意图是缺一不可的，谢谢周作人的《喝茶》。
　　在我有限的记忆里，父辈们几乎没有喝过茶，多少是喝庄里的井水、喝压水井里的水，再高级的就是喝＂茶＂了，我们庄上的喝茶，也就是喝烧开的＂白开水＂，看着冒着烟的白开水，我们都有一种怕，因为太热啦，而且也没有什么味道，哪里比得上我们瓶子装的＂糖精水＂呢，喝上两口，心里就甜丝丝的，有点发痒，这水，就是这么神奇。
　　在我们丰县，若你去走亲戚或探访朋友，碰到熟人，他们第一句话准会这样説，＂来，上家来喝碗茶。＂你也会回应道：＂不啦，我还得上前边，看看家里有人不？＂就这样，你骑着车子往前走，但没走几步，又碰见了熟人，于是重复着对面的对话，这在庄上，早已形成了文化，我们庄上的喝茶就是这样的：你会从招呼你喝茶的过程中，感到一种真诚和豪爽。
　　在我们那里，喝茶是招待客人的方式，通过一起喝茶，大家聊着天，得半日之闲，可抵十年的尘梦。
　　有一年，大哥从徐州出差回来，小心地从口袋里掏了出来一小袋东西，打开一看，是买似干树叶的东西，他讲解道，＂这叫茶叶，很珍贵的，城里人都是先弄一个水壶，盛满一壶开水，抓一把茶叶，往壶里一放，壶盖子立马盖上水壶，过一会，茶就变了颜色，黄黄的，如果泡得茶叶多，水就会红红的，像红糖水，但不甜，而且很苦。＂不一会，我哥从他的背包里拿出了一个水壶，挺好看的！＂兄里，你去南屋里烧开水。＂得命后，我只好去南屋拉风箱，我主要还是想喝大哥描述的＂茶＂，只要是红糖水，就保准好喝。就是这样一种奖赏的牵引让我把水烧得很＂开＂，整间南屋里都冒着水蒸汽，大哥表扬了我，我眼前好像浮现出＂两碗红糖水＂，喝着真甜。
　　弟弟费尽全力将南屋里的案板拖了出来，我又去南屋里拿白碗，将家里所有的白碗一个、一个地摆在了长方形的案板上，案板在院子里成为了一道风景，就我们兄弟三人。接下来，表演的主角非大哥莫属了，只见他从南屋里走了出来，提着灌满开水的水壶，他脸上的神情像一个将军一般，凯旋归来，＂我现在把茶壶先放在地上，我们把茶叶放进去，等一会就好了。＂大哥像一个魔术师一样，小心地表演着，我一看，脱口而出，＂这不就是红芋叶子吗？＂大哥瞪了我一眼，我立马与他的眼神错开，＂我已往壶里放进了茶叶，就等着喝茶吧。＂
　　大哥提起茶壶的那一刻，我内心为其鼓起掌来。
　　大哥的倒茶姿势很好看，不一会，案板上的大白碗里都有了黄黄的茶水，阳光透过茶水折射进我的心里。＂开始喝吧！＂随着大哥的一声令下，我与弟弟急忙端起茶碗，我觉得很苦，很想吐掉，但大哥已经喝了三碗，而且碗里一滴茶也没剩下，我赶紧将我的碗里的茶喝了下去，跑到西大坑沿吐了半天，对于大哥连饮三大碗茶场面，想起来就怕，＂喝茶，不苦吗？＂边三弟在旁都説，＂好喝。＂切，这是啥世道啊。
　　那一天，父母从地里干活回到家，也喝了茶，都説，＂好喝＂。我就问父亲，＂一点不苦吗？＂父亲回应道，＂苦啊，不过，看到你哥能为家里着想，而且能把好的东西与家里人共享，我心里很甜。＂我当里听完父亲的一番话后，就有一个感觉，＂净説假话。＂今天，是必须要做出检讨，因为父亲讲得就是茶道。
　　长大后，我才渐渐明白：喝茶，究竟在喝什么。
　　喝茶，就是要多喝清茶，中国古昔曾吃过煎茶及抹茶，现已所用的都是泡茶，我们所重的即在于这自然之味。
　　喝茶，不需夸大茶之成份，亦重气氛，约友二至三人共饮，得思自然，放下私欲，与自然共动，心境自大开；喝茶的质量，不在于茶叶，在于心境。
　　写作也是这个道理，在1939年9月，萧乾第一篇短篇小説《蚕》在天津《大公报.文艺副刊》上发表了，林徽因对萧乾反复説，＂用感情写作的人不多，你就是一个。＂
　　＂我现在所想説的，只是我个人的很平常的喝茶罢了。＂还是用周作人的话结尾吧。
　　2019.7.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