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山防御作战1。15大激战最后一役

　　讲述｜老兵群体　　整理编辑｜田戈 配图｜刘丹旗
　　代前言
　　每年的１月15日是我和我们部队的再生之日也是忌日！＂1.15＂这场战斗，我和我连12名战友在副连长王树生带领下，跟随师部组织的军工队经153高地到达了那拉地区130、138、142、145、146阵地，后又转战116和166等，难以忘怀的是２团６连的赵平安烈士、重伤员军侦察连排长张凯、我连重伤员辛向东，那天晚上，我还三次背上弹药送上一线阵地，最后一次是次日夜里再次同吴锐战友返回130阵地去寻找失踪的营部军医……。刻骨铭心的枪林弹雨和那几段百米生死线以及我和战友抢运下来的烈士和重伤员，每到一月份，我的心情就无法平静下来。　　　　——参战老兵　　许宏
　　1986年1月19日这天，３团８连了用11分钟攻占116无名３号高地并打退了越军7次进攻，共毙敌79名伤敌无数取得了此次1.15反击战的最终胜利，这也是1.15战斗争的最后一次进攻。1.15战役最后一次反击以３团８连牺牲12人伤36人的为代价取得胜利而悲壮结束！
　　小坪寨出师
　　1985年元月15日－19日的五天，对一军一师３团８连参战军人而言，值得终身难忘。我们血染南疆，我们胜利了，但我们却失去了很多战友。他们是：应国飞、杨春水、夏毅、李晓东、孙加荣、蔡坚强、张志良、曹顺根、邱新国、张建华、冯国君、刘金龙。
　　＂1.15战斗＂，我师奉命收复被越军侵占的那拉地区116无名一号、二号、三号高地和老山主峰方向的968等高地，我团7连担负进攻968高地主攻任务，战斗在早上8点准时打响。7连战友由于英勇善战，仅用了7分钟就顺利拿下968表面阵地并成功坚守到傍晚奉命撤出阵地。我连奉命担任军工，负责后勤保障。老山战区阴雨潮湿、道路泥泞，我们每６个人为一组，合力抬一名伤员。顶着隆隆炮火，我们在狭窄泥泞的战壕里拼尽全力抢运伤员，用接力的方式，一组一组地传递，力争用最快的速度将伤员送到急救站。接近最前线的战壕特别狭窄，担架只能前后两个人抬，行动非常缓慢，阻滞了很多战士的过往，人聚集在一起，情形十分危险，配属我连的82无后坐力炮班的战士张越，急中生智，弯腰钻进担架下面，拱起身子顶起担架，手脚并用的向前爬行，加快了伤员的运送，他也因此荣立了三等功。所以电影《小花》里刘晓庆抬唐国强的镜头的真实性是不容置疑的，伤员失去知觉时可真重啊！
　　由于在１月15日我军一、二团攻占越军阵地较多，部队伤亡很大。我连和9连奉命增援一、二团方向，傍晚时分战斗结束后，我们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小坪寨，战友们在猫耳洞前刚盛上一碗米饭才猛扒几口时，连部那里突然响起了急促的哨声：＂８连集合，快！带武器、轻装！集合，快！快！＂我们扔下饭盒抓起装备冲向集合地点，黑暗中响起杨文生连长简短的命令：一团方向战事吃紧，团部命令我们立即行动，支援一团作战，各班各排清点人数，上车出发！政治指导员卜专政已带领8名战友先期赶往那拉，此时连长杨文生脸上表情严峻，似乎意味着红8连的战士将面临更大的战火洗礼，战士陈伟没有及时归队，而杨连长却出所有人意料地说了一句话、＂算了，不要找了，为８连留个种吧＂！ 那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让所有人意识到即将面对的战斗将何等惨烈！话音刚落，卡车在黑夜里轰鸣着前行……突然车子来了个紧急刹车！原来是在我们前面的９连的一辆车侧翻在了路边，黑暗中听到：＂８连的车超过去，继续往前走＂的声音。就这样我们由后队变成了前队，９连的弟兄们落在了后面。如果９连的车不出意外的话，我们８连的历史恐怕就要改写了。
　　初上松毛岭
　　我现在也不知道我们是那拉地区的那个地方下了车，只依稀记得那里有几辆坦克而我们是被工兵带走的，由于我连是从老山主峰方向过来，对二团防御阵地的地形和路线一无所知，加上带路的工兵也不是很熟悉曾一度带错方向，一路上越军的空爆弹不时在空中爆炸，所幸我们在密林中穿行没有人受伤，战友们一个拉着一个的衣服摸黑前行，因此耽搁了许多时间。战友房式军回忆道：＂前往阵地时我们下车开始徒步前进，天越来越黑，那时才让我这个在城市里长大的人真正知道了什么是‘伸手不见五指’，我只能死盯着走在我前面的82无后坐力炮洗的发白的帆布炮衣，那是我唯一能看清的东西。这时我们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真是又饿又困又乏，实在困的不行了，我就用手摸着前面的炮衣，边走边打盹，几次摔倒、几次赶紧翻身爬起继续前行＂。
　　16日清晨我连才到达二团阵地防守的130，131高地一带，我们到达防守阵地后，4班副张东生好不容易从猫耳洞里找到前面防守部队剩在锅里的锅巴加了水煮了点稀饭给大家充饥，不一会儿各种命令传达了下来，我们连被拆散成一个班、两个班或一个排地分派到一团的不同阵地，我连指挥部设在662.6高地附近一个营指卫生所边，9班被派去执行潜伏任务，他们接受了一团某部的指挥所命令：将全班分成三组，两组共4人去接阵地两侧伸下去的＂潜伏哨＂，另一组接防正面阵地。9班长孙嘉荣接受命令后，把战友们叫在一起进行了详细的安排：＂班副胡仲秋和王宝民一组、卢生荣和宋云猛一组，你们去接潜伏哨，把冲锋枪都给他们；我带房式军、刘昭松和杨夏亭去接正面阵地，行动吧！＂上到了阵地以后才意识到防守阵地正面不是件容易的事，这个阵地正面长80米 ，他们只有4个人，更要命的是冲锋枪都交给了潜伏哨，40火箭筒守阵地又用不上，整个阵地就剩下房式军手里的一挺轻机枪了。
　　房式军和9班长孙嘉荣摸黑勘察着阵地，在阵地的一头儿找到了一个可以招呼着全方位的位置，9班长指定房式军把机枪架在那里，然后他们三人等距离分布在阵地上，并把所有的手榴弹拧开后盖、拉出索环，摆满了整个阵地。天完全黑了下来，山谷里的冷风吹打着战友们穿着单军衣的身体，已经两天没有正经吃饭和睡觉了，身上越来越冷，腿一阵阵的发软；到了夜里3点多的时候，大家实在有点撑不住了，两条腿不停地前后抖动起来，有节奏的拍打着战壕壁，大家用双手摁在膝盖上揉搓着，过了好久才慢慢缓过来。接近拂晓时，9班长靠近房式军悄声说：这个时候最危险，大家精神点，天黑开火容易发现你，不要轻易用枪，多用手榴弹啊！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阵地前黑黢黢的山谷里安静的吓人。
　　突然，9班长预料的情况出现了，山谷里的树丛呼呼啦啦的响动了起来。大家一下子来了精神，说实话，那时真的没有大敌当前的恐惧，有的只有兴奋！大家在阵地上来回穿梭着、猫腰奔跑着，从不同的角度向异常位置投出手榴弹，随着一枚枚手榴弹的爆炸，树丛的响动一点一点的远离我们的阵地，直到战友们的力量不足以将手榴弹砸到他们的头顶，战友们才停止了战斗！大家大汗淋漓的瘫坐在战壕里，看着满地的拉索环、看着还在喘着粗气的并肩战斗的战友们，房式军不禁大呼：奶奶的！过瘾！
　　从16日到17日，我连大部分班排担负军工任务抢运伤员和运送弹药，枪声炮声在空中飞舞也分不清敌我，战友们人生地不熟，对那拉地区的越军情况也不太了解，一排战友冯金泉在当军工时还误上了越军高地但幸运摆脱了越军回到了连队，我连战友从主峰到那拉已两天两夜滴水未进身体相当疲劳，但仍以旺盛的斗志完成任务。我们不仅要运送弹药还要运伤员抢烈士遗体，在松毛岭和老山主峰那里运伤员还有所不同，由于敌我双方很近，不能发一点点声音要不然炮弹紧跟着过来，17日晚上我班在班长王安新的带领下去左9号百米生死线抢运烈士遗体，刚下去突然两发照明弹腾空升起，把阵地和百米生死线路段照得如同白昼，越军的轻重机枪顿时向我们扫来，我们反应迅速迅速撤离，但越军的炮火还追着打。我们当时有2名战友失散，等我们摸黑回到连部才知道当时116无名三号表面阵再次失守，这已是无名三号阵地的第五次失守，为了巩固我军的防御态势，一团指挥部命令我连担任主攻连夺回116无名三号高地，连部命令二排长倪卫东带领4班和配属八连的82炮班一同前往541高地和116无名二号高地结合部担任潜伏任务以防止越军打穿插。
　　二排长倪卫东带领我们11名战友再次前往左9号阵地，由一团的侦察兵带领我们前往541，吸取了上次的经验我们把所有可能发出声音的东西扔掉，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利用通往541高地的一根铁丝慢慢的爬过去，我记得从一块大石头跳下去的时候，脚底感觉柔软，掀开麻袋一看原来是我们已牺牲的战友遗体，我们心里万分沉痛只能给牺牲的战友暗暗的赔不是，听到一团的战友一句＂老乡＂代替了口令后，我们来到了一个天然洞，排长命令我和二班长柯伟强组成一个战斗小组在541高地和116无名二号高地结合部建立一个潜伏阵地，我们利用几块大石头当掩体并磊了几个射击孔，屏住呼吸时所有的紧张代替了警觉，天开始有点微亮时，突然发现十几个越军（好像是女兵）悄悄向我们潜伏阵地靠近，就当我俩将冲锋枪口慢慢抬起时，不知何故越军又撤了下去…….
　　接受任务
　　同时在副连长带队的那边，一团前指副团长做了一次简单的战斗动员：＂三团８连的弟兄们，我们硬骨头６连是你们坚强的后盾，你们只负责把阵地夺回来，然后交给一团的６连……大家先休息一下，做好准备，明天早上7点发起冲锋！＂我连此时受一团指挥（由于是配属作战我们连长和指导员没有指挥权），接受了从正面攻击无名三号高地的光荣任务，由副连长蔡学华指挥，一排长应国飞1979年曾参加对越作战并荣立一等功,拥有丰富的作战经验，三排长杨春水是南昌陆军学院见习排长，参战时调入我连，由他指挥带领3排8班、9班利用黑夜里摸到了116无名二号和无名三号高地结合部隐蔽下来……杨排长问9班长：你们多少人？9班长答：四个，还有四个站潜伏哨了，还没有上来。副连长蔡学华这时说：无名三丢了，让我们去夺，没有上来的人我们不等了，上面有个屯兵洞，所以把火箭筒丢下，多带手榴弹，准备好了我们出发！按一排、二排、三排的顺序走！战友们随即冲出了指挥所，房式军扛起一箱手榴弹走在队伍的最后。战友们在战壕里奔跑着，迅速接近634阵地，过了634阵地我们开始向下走，要穿过俗称的＂150米生死线＂路段，从634阵地往下有一根很粗的麻绳，大家顺着它向下滑去。大家悄悄的向冲击地域集结，突然夜空中传来一声枪响，紧接着看到有人扶着副连长蔡学华从前面走了下来，边走边说：蔡副连长负伤了。
　　战斗即刻打响，一排担任主攻从无名三号高地左侧正面进攻，三排担任助攻在右后进攻，3班和7班在无名二号高地进行火力支援。无名三号高地怪石嶙峋，陡壁险峻，易守难攻，且全是石壁，战友们冲上去根本无法藏身，还有二十米路段是生死线，要想上无名三号高地，必须过了这二十米的控制段，此控制段为越军锁定目标。由于当时越军的炮火猛烈，116高地又是石头山，炮弹打上去像礼花一样，石头和弹片交织在一起横飞，由于天黑伸手不见五指再加上我们是从老山主峰方向过来的对地形不熟悉，拥有对越作战丰富经验一排长应国飞为了使战友们看清116无名三号高地的地形，特地要求前指打两发＂照明弹＂，同时请求在我们进攻时我军炮火能压制住越军的炮火以减少部队发起总攻时的伤亡。
　　那拉血战
　　早上7时左右我军的炮火直扑无名三号，进攻开始了。五分钟的炮火袭击了3分钟后一排长应国飞命令发起进攻，越军发现不妙，也进行炮火拦截和拼命抵抗，枪声炮声手榴弹声交织在一起，49名战友奋不顾身直扑无名三号，战斗进行的异常激烈和艰苦，战士们交替掩护进攻，三排长杨春水带领8班从右面进攻吸引越军火力，8班长李晓东第一个冲上无名三号与敌短兵相接进行对射，8班长中弹壮烈牺牲，三排长杨春水、8班战士刘金龙俺护战友们进攻也遭到手雷袭击倒在血泊中英勇牺牲，3炮连配属我连的项国权手臂和脸部中弹倒了下来，邱新国也牺牲了，9班长孙加荣随后跟上也胸部中弹壮烈牺牲9班战士房式军不顾个人安危冲上去为他包扎，突然越军一个手雷扔过来房式军用身体保护也身受重伤。8班机枪手尚俊刚和副射手朱自成利用机枪压制并击毙几名赶来增援的越军。
　　在主攻方面1班和2班被越军火力压制在凹部抬不起头，越军的手雷不断的往下扔，6班长夏毅一面命令赵春静和徐桂林两挺机枪进行压制扫射，一面招呼1班长张新福和2班长林赞军带领战士利用地形交替掩护进攻，途中2班长林赞军腰部、5班副谢学权胸部中弹和其他几名战友也身负重伤分别倒下。此时八连战友们急红了眼，边打边冲仅用了11分钟就占领表面阵地，由于这些党员、干部的身先士卒，血气方刚的战士们才打出了红军连队的精神面貌。3班王友军在攻上无名高地主峰时与主峰大平台下面和还在坚守在坑道的一团战友建立了联系，刚占领阵地后一排长应国飞中弹牺牲，6班长夏毅随即代理排长接替指挥。
　　＂为战友们报仇＂＂为排长报仇＂ ，夏毅代理排长组织剩余战友积极组织防守巩固阵地，一边组织战友把牺牲和重伤的战友转入石头缝或天然石洞里，一边组织转入防守战斗，输红了眼的越军开始用班、排规模组织的反冲击企图夺回刚被我军占领的高地，但都被战士们打退了，战斗中战士蔡坚强、张志良被凶猛的越军炮火击中，曹顺根。张建华、冯国君先后牺牲。战斗越来越激烈，正在指挥战斗的代理排长夏毅此时也被越军的重机枪子弹击中腹部，肠子都露了出来，他一咬牙用满手污垢的双手将肠子塞回肚子里用急救包一扎又投入了战斗直到牺牲，赵春静端起手中的机枪向逃窜的越军猛烈射击，敌我的伤亡都很大，经过多次战斗我无名三号阵地上只剩下张新福、赵春静、徐桂林、陈伟林等战友能继续参加战斗，到晚上一团＂硬六连＂接防时只有赵春静一人还能战斗但越军也无力组织像样的进攻了。
　　总算熬到了天黑，战友们开始相扶相搀着撤退，＂硬六连＂一面组织防守一面收救八连受伤的战友，战友们能爬的都爬了下来了，不能爬的只能等待救援，战士项国权经过了一天一夜的昏迷，醒后爬到一块石头上被＂硬六连＂战友发现救了下来，后来在后方医院抢救了七天七夜才醒来，尚俊刚直到19号才被战友们发现救回一条命，战友们到达了634高地，军工们迅速的将我们送往向战地医院……
　　19日中午过后，二排长倪卫东带领我们11名衣衫破镂的战友抬着两名牺牲的战友撤下来时，经过那段令人毛骨悚然的生死线时再也没有刚来时的恐惧感，我们撤到左9号进入战壕时连长杨文生，指导员卜专政拥抱了我们撤下来的每一名战友，大家在猫耳洞里一起哭成了泪人。当战友们给我们喂菠萝罐头里的菠萝汁时，我们却没有了活下来快乐的感觉，有的只是悲痛！
　　后 记
　　19日下午我连奉命在撤回南温河战后休整，连长杨文生，指导员卜专政整整两天没吃一口饭，指导员卜专政到新寨寻找和认领牺牲战友的遗体，原来生龙活虎的连队，一下子变得默默无声，大家沉静在失去战友的无限悲痛之中。
　　我们８连了用11分钟攻占116无名三号高地并打退了越军7次进攻，共毙敌79名伤敌无数，取得了＂1.15战斗＂的最终胜利，这也是＂1.15战斗＂的最后一次进攻。这次战斗以三团８连牺牲12人伤36人的为代价取得胜利而悲壮结束！战后应国飞、夏毅、李晓东、赵春静荣立一等功，一排荣立集体一等功，八连荣立集团二等功。
　　在1.15战斗胜利日之际，我们更加怀念牺牲的战友！ 仅以此文纪念那些长眠在南疆的烈士，应国飞、杨春水、夏毅、李晓东、孙加荣、蔡坚强、张志良、曹顺根、邱新国、张建华、冯国君、刘金龙。让我们永远记住他们的名字吧！也缅怀因病去世的连长杨文生，副连长蔡学华和我们4班长柯伟强。怀念曾在老山朝夕相处生活战斗了一年的战友们！活着的幸运战友们，你们过得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