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之初,我在甘肃省天水市参与宝兰铁路施工,在朋友老卞的办公室里见到一块一尺多高的墨绿色奇石。细端量,只见它质地致密 ,似青岫独立,又如颔首仙叟,凝重含蓄;深浓色的纹理如行云流水般萦绕,象高山瀑布,奔涌潺潺;又似月光水色,朦胧幽深。 老卞说,这是当地最有名的"庞公玉",就出自离这里不远的清水县小泉峡小华山。他彷佛看出我的心思,就说,这块庞公玉已经答应送人了,你若想要,过几天我陪你再去趟小华山,挑选块更好的庞公玉。 那天一早,我就和老卞乘车上了路。清水县在天水市北30公里的六盘山南麓,清水县是古代秦国的发祥地,因此地有"清泉四注",故名清水。唐高祖李渊的父亲李虎就曾任清水太守,卒后葬于清水(现白沙乡鲁湾村)。1227年夏天,成吉思汗攻打西夏途经清水,因病死于城西牛头河畔(现红堡乡西城村)的六盘山麓。 汽车顺着弯曲的公路在峡谷中穿行不久,眼前出现了一条青翠葱茏的峡谷。老卞指着前面不远的一座山,说,那就是出庞公玉的小华山,也叫牛头山,山顶上还有座依山修建的小庙,叫庞公庵。遥望着那陡峭峻秀的峰峦和山谷河床里那些略显灰绿色的岩石,心想,这些岩石里是不是就有庞公玉? 说起庞公玉,喜好历史的老卞说,唐代元和年間(公元806-820年),湖南衡阳有个居士叫庞蕴,一心向道。后来,他为了悟道,抛弃所有的家产,偕同妻子、儿女来到湖北襄阳的鹿门山,靠编制竹器为生。庞蕴一家人在生活上一切简化,却终日沉浸在修道省身之中。一日,庞蕴梦见仙人马祖,就向马祖求道。马祖点化他说:"待汝一口吸尽西江水便可得道。"于是庞蕴又带着妻儿云游天下,最后来到上邽(今清水县)小华山。只见一条河绕山而过,山上郁郁葱葱,其景妙不可言,真真仿佛马祖所点示之景,便问当地樵夫:"此为何地何水?"樵夫回答说:"此处叫小华山,山下那条河叫西江(今牛头河)。"当庞蕴站在山巅向下俯瞰,却见西江水奔腾涌入小泉峡谷。庞蕴心中大喜,便在这峡谷幽深的小华山上建庐隐居,静心修行。 后来,庞蕴果然得道升天。在他升天之时,他把所有的财产皆尽抛入峡谷。突然间,峡谷内所有的山石都变为斑斓的翠玉,这玉被后人敬称为"庞公玉"。 由于"庞公玉"妙然天成的多姿形态、腻润溢翠的玉肌、变化无穷的纹理和绚丽的色彩,在明清时期就被定为朝廷贡品,一时间收藏观赏"庞公玉"之风盛行。附近的村民也常进山搜寻挖掘庞公玉,再经过打磨抛光,或列于几案,或放置厅堂,作为吉祥石,用以避邪。 望着小华山和山坡上不时裸露出的灰绿色石脉,不禁想到,这些沉睡了无数年的石头,就在不经意间,人们发现了它。一经打磨加工,就显露出优雅灵润、庄重典雅的本色而熠熠生辉,被人们所喜爱所珍藏,它就成了宝贝,这片峡谷也就成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聚宝盆。 思绪正在飘荡,汽车停在了红堡乡的公路边。走进喧闹的小镇,沿街两侧有多家庞公玉的加工点和展销店。 逐店访看,所陈列的庞公玉多是仿制的花鸟虫兽或是神话人物,虽形似,却多显呆板粗涩无神无韵。相反,那些随意放置于地上的那些未经精雕细琢,或只是依顺纹理打磨上光的,反倒显出些许奇石的风韵。 庞公玉质地细润,以深绿色为主,间有黄、红、白、褐等各色如梦如幻般萦绕于石中,纹理千奇百怪,当地艺人便根据玉料的形态和纹理,雕琢出形态独特的艺术品。 一块好的奇石妙就妙在它的自然天成。乍一看,什么也不象,可再一揣摩,彷佛大千世界又都蕴涵其中。它的独特风韵是在大自然中经过漫长时间的风化水蚀后所凝聚形成,蕴日月精华,含天地灵气,突显珍贵。 赏石,往往就是从石的形状、质地、色泽、纹理和韵味这几个方面来总和评价的。 我忽然想起了从"形象到抽象"达到"神似形不似"这一艺术领域里的理念,就如这些峡谷中看起来并不起眼的石头,却富含翠质玉性,从一块普普通通的璞石,略经加工,就突然变成巧夺天工饱含诗意栩栩如生的花鸟、隽逸传神的人物、万壑争秀的峰峦,成为人们收藏赏玩、馈赠亲友的瑰宝,成为获誉天下的奇迹,实在令人击节赞叹。 流连于这些奇石面前,我越看越觉得件件都是那样的奇特,都是那样充满灵秀,甚至彷佛都蕴含着生命。最后,几经比对,我挑选了一件浑圆丰腴似盘云,又似秀峰独立的庞公玉。那半透明的玉体墨绿细腻,质地温润细腻,翠色深邃,令人爱不释手! 由于时间不充裕,只好依依不舍地离别红堡乡。车到山坳拐弯处,我再次回首,又看了一眼这依偎在山峦叠嶂之中的小镇。心想,我还要再来这里,还要登上小华山巅的庞公庵,去向那得道的庞神仙敬上三炷清香,谢谢他为天下奉献了这般神妙的玉石。 小华山的庞公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