频繁的执行战斗任务，而每一次都身处最危险，最艰苦的第一线，从红岩山搜山才撤下，又命令我再次配属新的侦察分队到磨刀石设伏，在大雨中设伏了一夜，本以为一直潮湿的衣服可以晾晾了，但又接到新的任务，只有马不停蹄地到铜塔进行伏击。接连不断的在大雨中执行任务，人已经非常的疲惫，双脚被水泡得发白而浮肿， 为防止越军特工偷袭指挥部的光荣使命就在我们的肩上，坚韧与勇敢是必须具备的品质。 周小红副指导员带领我们从铜塔设伏回来，本以为可以休整两天，但第二天下午，连队又有新的任务，侦察科长(侦察大队副大队长)吴德清在动员会上说：＂这次任务是虎口拔牙，一定要抓回一个舌头，要是谁走漏了消息，我就枪毙他＂。 6月11日凌晨3点，我们出发了，预计在天亮前到达捕俘位置，当我们走过了老船头（当年中越两国边民通商赶街的地方），进入189高地附近，由于夜暗，雾气又大，能见度十分的低，细细密密的小雨下个不停，吴德清问＂谁熟悉这条路＂？周小红说：＂我熟悉＂。于是，他就带领我们向前开进，走了一会，过了一个小山谷，吴德清感觉不妙，他以一个老侦察员特有的敏锐说：＂方向不对，路错了＂，由于夜暗能见度低加之浓雾笼罩，周副指导员在交叉路口时带错了路，好在我们走错的路还不长，及时被越军称为＂特务头子＂的吴德清发现，周副指导员拍了一下脑门并轻叹了一口气，好像他也感觉到路错了。他立即带领我们调整了路线，后队作前队，向目的地前进。 5点20分，当进入172高地前沿的开阔地时，不知从那里来的炮火凶猛地向我们及我们附近的阵地射击，我们一边防炮，一边前进，那卧倒的声音几乎是一致的，这充分说明这支队伍已经在战争中学会了战争，对战术的判断应用已经达到了一致。 随着炮火与高射机枪的密集轰炸与扫射，我们只得从交通壕里向前开进，交通壕里的积水和泥巴很深，一听到炮弹和机枪扫射时，大家都卧倒在泥水里，起来后，个个都是泥人。就这样，我们乘着夜暗，边防枪炮边前进，当到达119团二营部262高地时，吴科长和其它指挥人员留了下来，我们捕俘组和火力组在侦察参谋杜边生和连长付仕荣的带领下，向捕俘地点142前沿清水河岸边前进。直至拂晓，炮击还时断时续，141、142、145、146一线枪炮声不断，射击和爆炸的火光不断闪耀，到处都是硝烟弥漫。 清晨6时许，我们开进到145北侧的无名高地，这时炮火封锁更为密集，前进受阻，而对面145、146高地方向的火力点在向我们射击，杜参谋命令我们原地防炮，这时的我们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因为145、146高地是在我军的控制范围内。我和侦察连的小杨冲在最前面，我俩匍匐在越军以前的一间残破的草房附近，非常有幸，由于天蒙蒙亮，加之天气阴沉，我俩未被对面的越军发现，我们对面不到100米，便是偷袭了我军141、145高地的越军特工营，但当时我们什么也不知道，我与小杨所在的位置比较开阔，从前此地是越军的营房与交通枢纽，这也是通往145、146、141、142高地唯一的正面通道，这也是越军重点火力封锁的区域。 炮弹，机枪、冲锋枪、40火箭筒在不停的响着，空气中充满了浓烈的火药味。这时，几发炮弹打在了离我俩几米远的地方，耳朵被震得翁翁作响，这时，我与小杨匍匐到附近的一条堑壕里，真险呀，死神就这样与我俩擦肩而过，而堑壕边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茅草，一群群的花蚊子嗡嗡地叫着，在我们的脸上、身上乱叮，亚热带的蚊子是能突破衣服咬到人的，这与我们内地的蚊子根本不一样。 一会儿，班长杨军在喊我退下去，他们在我们后面30多米的地方，我背着电台，跳出堑壕，猫着腰迅速与他们会合，小杨也在我后面退了下来，杨军叫我开机联络，我开机联络了10分钟，没有联系上，杜参谋在查看地图，其它的战友匍匐在堑壕里防炮，杜参谋说＂他们还没有开机，我们冲过去＂，说着，我与杜边生、杨军、李吉明四人一起立即冲过了当时防炮的开阔地。这时，密集的枪声响了起来，一梭梭子弹打起一串串的泥土。李吉明在我们延后＂啊＂的叫了一声，中弹倒下，他又顺势滚到堑壕里。我的右手肘衣服被子弹击穿，有幸没有受伤，我们三人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145与146高地之间的石岩下，由于不明敌情，我一人继续往前冲，由于越军看到了我背着醒目的电台，它们用40火箭筒追着向我射击，射了三发都射高了，石岩上的碎石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落在我身上，快冲出石岩，我看见有几位119团牺牲的战友，还有几位负了伤的战士，他们拿着枪，匍匐在地上，眼睛注视着前面被越军占领的阵地。我立即冲到一个大石头下隐蔽，打开电台呼叫，联系不上，又立即取出斜天线架设在石壁长出的树上，刚要呼叫，＂轰＂的一声，一发40火箭弹打了过来，我立即卧倒，火箭弹打在了我架天线的石壁上，天线也被火箭弹击落了下来，碎石哗啦啦的往下掉，我的头上被打起了几个血泡，真险呀！我再次与死神擦肩而过。这时，杨军和杜参谋在喊我，由于我与越军非常近，而且又在它们的射击范围内，我只得顺着山崖，匍匐着利用石头作隐蔽，迅速退了回去，由于我们先冲过了越军的封锁线，其它战友看到火力封锁严密，加之李吉明受了伤，就改道往东南侧迂回，但大部分人员还没有与我们会合。 这时，我们遇到了119团二营副教导员佘先明，杜参谋问：＂是什么人向我们开枪？是否前沿阵地失守？＂，他含糊其词，没有说出所以然，我也多次向他询问，他支支吾吾，也没有回答。当然，作为失守阵地的指挥官，他的心情不言而喻。 原来，141、145高地自午夜3点被越军炮击后，便被越军特工队偷袭了，119团二连防守该阵地，二连连长刘开亮及部分战士在交战中牺牲了，一连二排长陈克元带领部分战士，从另一高地前来增援145号高地，接敌中，被越军特工扔下来的TNT炸药炸死，光荣牺牲，整个身体被炸得惨不忍睹。 由于情况非常危急，我立即与吴科长取得了联系，上级命令我们立即变更作战任务，迅速组织兵力，夺回失守的145高地，我立即向杜参谋进行了汇报，并将我们的位置，145高地的坐标报告了上级指挥部，并请求炮火支援。 一会儿，我军炮兵向前沿阵地发起了猛烈的炮击，那轰隆轰隆的爆炸声震耳欲聋，炮弹就在我们的身边爆炸，空中弹片横飞，尘土飞扬，一个个的炮弹坑密密麻麻，由于炮弹打在我们所在的位置，和我方的控制的145与146高地北面前沿。当时，我在一个大石头下面，感觉炮弹爆炸时脖子被冲击波冲击后缩进了肚子里，爆炸声停止后，脖子又伸了出来。第一次炮火射击完毕，我立即向指挥部汇报，指示炮兵向南延伸100米射击。这时，各种火炮及火箭炮及时修正了目标，怒吼着发射出一群群的炮弹，呼啸着映红了天空，炮弹雨点般的落下，在敌人占领的阵地上开了花，由于这些高地全是石头山，爆炸后产生的火光和硝烟特别醒目，我一边观察炮击效果，一边向上级汇报情况。 这时，我们侦察分队的人员陆续赶到，由于越军离我们非常近，我们立即抢占了145与146高地结合部半山的一个岩洞，并将这个岩洞作为临时指挥所，杜参谋和付仕荣连长立即将整个侦察分队的人员编成三个战斗梯队。 以王富友班长带领的一梯队迅速接敌投入战斗，二十分钟后，吴国旺匍匐着下来报告，进攻受阻，杜参谋和付连长立即命令一班长张贵荣带领的二梯队投入战斗，119团二营的通信联络也由我的电台负责保障。 我背着电台，不停地将阵地情况、敌情、炮兵的射击效果和我们的进攻情况用密码向指挥部报告。我的嗓子喊哑了，杨军接替我互换着向上级报告。 我们和119团的部分战士坚守着阵地，由于进攻受阻，周小红副指导员隐蔽在我的身后，他说：＂小张，你让开我，我出去看看情况＂，我和杜参谋，付连长都劝他：＂现在敌情不清，不能去＂，由于山岳丛林地作战的特殊性，敌人在隐蔽处，我方一旦暴露目标极易受到攻击。大家都拦阻不住他，我又忙着记录战斗情况，并向上级报告，周副指导员从我的身后出来，付仕荣连长立即命令四班长刘春鹏警卫周副指导员，刘春鹏隐蔽在我身后的石洞里，刚出到洞口外，这时周副指导员跨着微声冲锋枪，左手提着54式手枪，右手拿着861连排指挥机，边跑边呼叫，沿着我们冲过来的开阔地跑去，＂砰砰砰＂，一串清脆的枪声，啊！我们的副指导员倒下了，在离我们约17米的地方，只见他那高大魁梧的身体朝着开阔地西侧的坡地滚了下去，我立即大叫＂副指导员中弹了＂，我的泪水像涌泉一样流了出来，茂盛的青青茅草带着血迹在充满硝烟的空气中抖动着。 付连长立即派两名战士去抢救，由于敌人火力封锁严密，无法实施抢救。阵地上的各种枪炮声交织在一起，把一些战士的啜泣声都淹没了，我立即向上级报告了周副指导员的情况。 我们三个梯队投入战斗，119团的一部分兵力也在我们的侧翼向越军发动了进攻，119团82无后座力炮连也投入了战斗，8时许，无后座力炮连的战士接近了我们，他们边前进边肩炮射击，在开阔地西北侧有两门炮在肩炮射击时遭到越军40火箭筒和机枪的射击，伤亡较大，冲在最前面的已经距离我们只有15米，一人扛着炮，一人背着弹药，还是从我们冲过的开阔地过来，刚到开阔地准备肩炮射击，越军一梭子弹打了过来，其中肩炮者被打中头部，立即倒地牺牲，殷红的鲜血顺着头脸流了下来，炮管还压在他的身上，他的一只手还紧紧的抱着炮身。他的战友冒着敌人密集的子弹冲了过来，准备摸一下他的呼吸，我们立即叫＂卧倒＂，他立即卧倒，一梭子弹又打了过来，掀起一串串的泥土，他顺势滚到开阔地旁边的堑壕里。 我不停地向上级报告着战场的情况，看到那么多牺牲和负伤的战友，我也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为了祖国，我要勇敢地，坚决地完成自己的战斗任务，直到流尽最后一滴鲜血。我立即写下了遗书，这已经是参战以来第三次写下的遗书了，自己已经从心底深处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战斗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张贵荣击毙敌两名，其中机枪手一名，伤敌一名，李加强毙敌两名，伤敌两名，王富友毙敌一名，伤敌一名…… 在我们侦察连和119团战友的突击下，敌人被迫放弃了阵地，我们冲上了阵地，攻击梯队边打边冲，一名越军拖着另一名受伤的在逃，在我们的火力攻击下，越军被迫放弃了伤兵，王富友及时发现，大家一起抓住了这名俘虏，这名俘虏是一名越军特工副营长。他身着迷彩服，头和脚受了伤，一脸的惊愕。由体格高大健壮的战友高强背了下来。我立即向上级报告抓获一名特工的消息，上级要求我们尽最大努力把俘虏押送回船头。 这次遭遇战，打乱了我们战前的计划，但却实现了我们的战斗目标，＂虎口拔牙，俘敌一名＂。 我们攻下145高地，时间是1984年6月11日9点15分，阵地上的战友牺牲在不同的位置，我们对越军丢下的几具尸体，进行了搜身和检查，缴获冲锋枪、40火箭筒多具，越军仓皇逃窜时，还丢下了70多个急救包。我们和119团的战友又乘胜追击，并迅速攻占了丢失的141高地。 当我们攻下145高地，付连长派战友陈庭伟、自存敬、夏锋去抢救副指导员，他左胸和左手掌中弹三处，子弹从右胸穿出，他以惊人的毅力，用急救包堵住了伤口，并对我们说＂你们要注意＂，就牺牲了。 不一会，在我们的对面，又发现了两名越军，大家一起射击，其中一名负伤，一名躲在一个石头背后，李家强要求要去活捉，没有批准，因敌情复杂，加之下面的山谷可能是雷区，到处是郁郁葱葱的茅草和茂密的灌木。 这时，救护队在指导员彭树清的带领下赶到，送弹药的也在副连长李公开的带领下赶到。我们拿出罐头让伤员和主攻高地的战友吃，送弹药的战友在189高地遭遇越军的拦阻射击，我连战友陈波光荣牺牲。 这时，全连的战友大部分都聚集在了一起，大家知道周副指导员牺牲的消息后，都失声痛哭起来，周副指导员在连队正直、宽厚、平等待人、工作认真负责、作战英勇顽强，没有一点高干子弟的架子。给战友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指导员彭树清带领大家宣誓：＂要为副指导员报仇，人在阵地在，誓与阵地共存亡＂！ 受伤的俘虏由杜参谋和几名战士押着返回船头。我连的伤员李吉明也由指导员带领的救护组担架抬回。 阵地上枪炮声还时断时续，天灰蒙蒙的，太阳透过薄薄的雾气，炽热地烤着万物，一丝风都没有，空气中火药味、血腥味在空中徘徊，一群群的苍蝇盯着一片片的血迹。 伤员和牺牲的战友不断地集中到146高地的石崖下，扛伤员的军工一路遭到越军的拦阻射击，很晚才到达。军工是辛苦的，他们无畏暴雨烈日、冒着敌人的炮火，上阵地要扛一箱弹药，下阵地又要抬担架、送伤员、送尸体，他们每个人都象从水里或泥里钻出来一样。而在这些军工中，还有一部分是民兵，他们也是勇士，也是收复老山的无名英雄。 我看到这样一位伤员，119团的一名战士，他的右脚炸飞了，手、腿和脸都受了重伤，而双手却紧握着冲锋枪，战友们把他抱到阴凉的石头下面，他不肯、当军工来抬他的时候，他又从担架上滚下，当军工第二次来时，在战友们的劝说下，他才上了担架，他重伤不下火线，不哭的英勇气质，感染着在场的每一位战友，他＂宁可一腔热血流，不让祖国寸土丢＂的忘我拚搏精神，就是永铸军魂的＂老山精神＂。 119团3连的援兵已经赶到，我们的情况大为好转。由于150、151一线也受到越军的多次进攻，指挥部仍然要求我们坚守阵地。 天渐渐黑了下来，雾气一下子包围了我们，树枝不停地滴着雨水，我和付仕荣连长及其它几位战友，坚守在146高地半山的一个石洞内，石洞非常狭小，大家都提着枪、站立着、警惕观察着四周的动静，我也不时向上级汇报情况。当晚，师里给王富友、李家强、周小红烈士记了二等功，给指导员彭树清记了三等功。 张贵荣由于战功显著，为他申报了战斗英雄，因他配属119团主攻松毛岭时已经荣立了二等功，当晚师里批准他荣立一等功。他虽然打掉了敌人的火力点，毙敌两名伤敌一名，但上级说，如果他再有杀敌立功的表现，则为他申报英雄。 午夜，天空下起了大雨，我们虽然带着雨衣，但衣服还是湿了，枪炮声还时不时的响着，越军又乘着夜暗在几次轮番攻击150、151阵地。但都被我军击退了下去。 第二天，我们在阵地上又守了一天，渴了只得就地喝点在泥塘中的雨水，这些水混浊不堪，但为了保命，所有的顾忌都丢到脑后了。第三天，我们又在阵地上坚守了一天，直到黄昏，才接到撤回的命令，我们已经是饥渴交加了。撤回时，沿路都受到越军的炮击，在泥地里摸爬滚打，直到天黑已久才回到船头。 但新的任务，又在等待着我们，艰苦与危险、应急任务一桩接着一桩，这就是侦察兵的使命。 还原1984年6月11日遭遇战的真实原貌，一直是我的心愿，虽然战后杜边生参谋立即找到我陈述了当时战争的真实全貌。但此前，他们已经汇报的一些细节情况与我掌握的真实情况有所出入，但不影响整个战斗情况的主要部分。在向指挥部汇报战况的过程中，陈金贵副参谋长（兼侦察大队大队长）对有关情况也进行了多次询问。杜参谋说，此战要写入侦察战例，但我至今仍然没有看到具体的文字资料。 此文完全依赖于当年的战争日记，近30年的光阴匆匆流过，许多往事已经淡忘，只有借助当年的文字记录，才能唤醒那沉睡的记忆。 今天，虽然我们远离了战争，但战争的导火索还随时有可能被点燃，钓鱼岛争端、南海争端、中印领土争端一触即发。我们只有宏扬爱国主义精神，革命英雄主义精神和＂老山精神＂，走精兵之路，科技强军，加强军队的军事训练与信息化建设，严惩军队内部的腐败，提高军队的凝聚力和战斗力，才能使我军在战争中赢得主动，并立于不败之地。 （第二届＂老山杯＂有奖征文稿件 作者：张智辉） 【作者简介】张智辉，1983年至1984年在收复老山地区执行战前侦察、收复老山、守卫老山等作战任务60余次，出境侦察30余次。从军18年，现转业楚雄州牟定县工信局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