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3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毛主席诗词》中,发表了毛泽东于1929年创作的一首题为《采桑子·重阳》的词。词中是这样写的:"人生易老天难老,岁岁重阳。今又重阳,战地黄花分外香。一年一度秋风劲,不似春光。胜似春光,寥廓江天万里霜。" 文革初期,老师也曾教过我们这首词。但那时,由于个人年轻,阅历更浅,没有深刻理解这首词的涵义。 2015年,去福建上杭,拜谒古田会议旧址。在这里,身临其境地品味毛泽东的《采桑子·重阳》,感受颇深。 1928年4月,毛泽东率领的工农革命军与朱德、陈毅率领的湘南起义部队在井冈山会师,合编为工农革命军第四军,5月,又改编为中国工农红军第四军,简称红四军,朱德任军长,毛泽东任党代表,陈毅任政治部主任。11月,红四军前敌委员会成立,毛泽东担任书记。随后,红四军在朱德、毛泽东、陈毅等领导下,打破了国民党军对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的多次围攻,并于1929年1月又开创了赣南、闽西革命根据地,奠定了后来的中央革命根据地的基础。 随着形势的发展和革命队伍的扩大,红四军及党组织内加入了大量的农民和其他小资产阶级出身的同志,加上战斗频繁,部队得不到及时教育,因此,极端民主化、重军事轻政治、不重视建立根据地、军阀主义等非无产阶级思想在红四军内滋长。作为红四军前委书记的毛泽东采取措施,不断纠正这些错误的思想倾向。但由于红四军领导层在创建革命根据地、在红军中实行民主集中等原则问题上存在着认识上的分歧,毛泽东的主张没有能够为红四军领导层的同志接受。 在福建省龙岩召开的红四军第七次代表大会上,毛泽东却受到批评,他所提出的游击战术被冠以"流寇主义",他强调党对军队的领导必须加强的意见,被冠以"家长制",还被免去了前敌委员会书记。此时的毛泽东恰又身患疟疾,被送到上杭县养病。 1929年8月,陈毅去上海,向党中央汇报了红四军的工作情况。中央政治局决定由周恩来、李立三、陈毅3人组成专门委员会,深入探讨红四军中出现的问题。经过一个月的讨论,形成了《中共中央给红四军前委的指示信》,即著名的"九月来信"。"九月来信"肯定了红四军建立以来所取得的成绩和经验,要求红四军前委和全体干部战士要维护朱德、毛泽东的领导,还明确指出毛泽东"应仍为前委书记"。 1929年11月26日,朱德、陈毅等迎接回毛泽东。并决定部队转移到新泉,开展政治整顿和军事训练,并为召开红四军九大作准备。 整顿的要旨就是加强党管军队,红军当前的主要任务,是克服非无产阶级思想,纠正旧军阀作风,加强组织纪律教育。 1929年12月下旬,中国共产党红军第四军第九次代表大会(即古田会议)在福建省上杭县古田村召开。大会由陈毅主持。会上,毛泽东作政治报告,朱德作军事报告。 会议认真总结了前一阶段的经验,统一了广大干部战士们的思想认识,并着重提出了要用无产阶级思想加强对军队的建设和党的建设,加强党对军队的绝对领导。在古田会议上,毛泽东在此当选为前委书记。 在上杭养病期间,正是毛泽东革命征程上受挫,人生处于低谷,但此时的毛泽东却丝毫没有消沉,更没有陷入小我的得失之中。此时恰逢重阳节,看到院子里盛开的金色菊花,他感慨万千,挥笔写下了《采桑子·重阳》这首词。这首出自于革命生涯的低谷和处境艰难时刻的诗词,因其壮阔的胸怀和艺术感染力,成为革命者杰出的豪言壮语。 在中国古典诗词中,"悲秋"历来是一大主题。自古绝大多数诗人都借秋之落叶、秋风萧瑟隐喻人生的失意、落魄,许多诗作也都流露出苍凉无奈之惑。如王维的"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杜牧的"尘世难逢开口笑,菊花须插满头归"、苏轼的"万事到头都是梦,休休,明日黄花蝶也悲"等,或是孤寂清冷,或是凄怆痛楚,或是抑郁苦闷。即便稍有乐观者,如唐代的刘禹锡,在他所写的《秋词》中。也只是:"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词中还是流露出萧条和寂寥。而毛泽东所写的《采桑子·重阳》一词,则完全摆脱个人的荣辱得失,一扫衰颓萧瑟之气,站在一个新的高度,抒发他坚信革命一定成功的壮志豪情,以昂扬振奋的豪情,唤起人们为理想而奋斗的英雄气概。胸襟开阔,"以景寓情",把大胸襟和真感情融入景中,把景提升到情中,言志而非口号,言哲理而非说教。 词的起句,诗人便将他所喜爱的唐代诗人李贺在《金铜仙人辞汉歌》中"天若有情天亦老"的诗句,改写为"人生易老天难老"。李贺感叹写"天亦老",而伟人毛泽东则说"天难老",起势突兀,气势恢宏,突出了他的人生感悟。随之,毛泽东又进一步升华情感,咏吟出"战地黄花分外香",重阳之时的遍地菊花,被毛泽东称之为"战地黄花",比喻贴切奇特。"人生易老"是人世间的普遍规律,"天难老"则是毛泽东把宇宙的人格化;"今又重阳"是"岁岁重阳"的递进,一岁一重阳,时光不我待。 "战地黄花分外香",则是上阕的点睛之笔。毛泽东从秋日傲霜的菊花,想到的不是悲秋,而是经过战火洗礼的战士斗志,在秋风寒霜中绽放的野菊花,平凡质朴却开在万花凋谢之时,其品格和生命力具有现实与象征的双重性。这是何等令人景仰的淡定从容,何等坚定的革命道路自信! 下阕开始,诗人又进一步点出"一年一度秋风劲",这个"劲"字,力度极强,写出革命斗争有如摧枯拉朽般的威猛之势,将革命事业和诗词融在一起,并向更深处拓展。凛冽的寒风,肃杀的秋气,在作者心中引起的不是悲秋,而是振奋,是"胜似春光,寥廓江天万里霜"。也点明了毛泽东无畏逆境,从逆境中看到光明,看到前途,坚持了自己的革命主张。终于,在朱德、陈毅请回毛泽东后,大病初愈的毛泽东又恢复了原来的职务。随即,毛泽东、朱德又率领部队开始了全面的思想整顿和军事训练,并适机召开了著名的"古田会议",确立了从思想上建党和政治上建军的原则,成为党领导下的军队建设史上的里程碑。 由此,可以领悟到,我等人生,怎可能少的了挫折?而面对失意和失败,我们是迎难而上还是步步退却,是沉沦消颓还是迎难而上?毛泽东的这首词,已经给出了明确的答案:"一年一度秋风劲,不似春光。胜似春光,寥廓江天万里霜。" 毛泽东手书《采桑子·重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