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头关看老牛湾

　　唐诗中，最为大气豪迈的，当数李白的《将进酒》。诗中最为气势磅礴的又当数首句：＂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黄河发源于巴颜喀拉山北麓，流经千里出青藏高原，闯刘家峡过兰州，东去的黄河突然急转九十度弯，向北奔流千里，过银川和石嘴山，从巴彦淖尔又折向东去。滋润了八百里内蒙古大草原后，滔滔黄河在一个叫喇嘛湾的地方，又猛地转身向南，经过山西的万家寨到达陕西、山西和内蒙古三省（区）交界之处的河曲县。自此，黄河南下，经佳县，过碛口，到达壶口。因受两岸山峡的挤迫，原本宽敞的黄河河床突然收缩，原本平静的黄河猛地倾泻在深不可测的石槽中，形似巨壶注水，又似地裂天崩。一时间，浑浊的黄水如万马奔腾般咆哮起来，桀骜不逊地冲过狭窄的禹门口，继续向南。在晋、陕、豫交界的风陵渡接纳了八百里渭河后，又一次急转向东，经洛阳、郑州、开封，进入齐鲁大地。一路上，黄河纳千流汇百川，以气吞山河之势，涌入大海的怀抱。
　　明代长城就在山西的偏关以西和黄河相连
　　千万年来，黄河以她宽广厚实的胸怀，孕育了华夏五千年源远流长辉煌璀璨的文明，凝聚了中华民族的精神和力量，演绎了无数惊天地泣鬼神的历史篇章。
　　记得在1989年，为纪念＂一二·九＂运动，武汉市百所中专学校组织歌咏比赛，我们学校参赛的曲目是《黄河大合唱》。虽然在组织排练时无数次听过这首歌，但当决赛的大幕徐徐拉开，四十位身穿八路军军装的学生，用多声部唱出那气势磅礴的歌曲时，一种强烈的震撼从我心底涌出，令我一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不禁潸然泪下。自此，我对《黄河大合唱》这首歌产生了一种由衷的亲切感。每当听到这曲震撼人心的歌，我都会屏气凝神地聆听，都会情不自禁地跟着哼唱，那雄壮的歌声就像黄河之水，早已融入了我的灵魂。
　　虽然我也曾无数次乘车越过黄河，但第一次直面黄河，却是在1997年的年末。那日，我和朋友老任离开雁门关，向西去了偏关县，这里是晋北和内蒙古的交界处。一路上，山岭重叠，却几乎见不到一丝绿色。千沟万壑，满目萧疏。老任是山西省昔阳县人，和当初的国务院副总理陈永贵是老乡。老任却说，他早就习惯了这种三晋大地上的土黄色，在他的眼中，这颜色就像北方男人那铁血剽悍的气质。他说，一看到这无际的黄土地，看到陡峭嶙峋的大山，总会让他把家、故乡和根联系起来。而南方那满目翠绿的清山秀水，更觉得像是妩媚娇柔的女人。
　　偏关西距黄河40公里，在明代，偏关、宁武关和雁门关合称长城外三关。千百年来，这里一直是厮杀震天的古战场；在和平时期，关城附近的堡寨又成了蒙汉交易的热闹集市。蒙古的骏马肥羊、中原的丝绸棉布、茶瓷器物等就在这里相互按需交换。每逢开市之日，守关将士还都会列队城外，礼炮轰鸣，为这民族交往的盛会助兴。
　　偏头关，也叫偏关，
　　偏关，古称偏头关，是万里长城外三关之首，明代重修。自古就有＂偏头以蔽全晋＂的记载。
　　遥看蜿蜒在山脊上已坍成一道低矮土坎的明长城，我的心却一直不平静。曾经，这里是中原将士守护家园的边陲。可如今隔河远眺，大河那边生活着的也是中华民族的子孙，也是一座座平和安详的村舍，也是炊烟袅袅。有如黄河接纳无数支流水系，汇为一脉一样，蒙汉各民族也早已融为一家。
　　当初建筑大师们战争化实用性的设计，已悄然转化为颇具观瞻的艺术作品。如今的长城，只留下了旅游功能。那等距齐整的箭垛墙，当初是为了在单兵作战时有效地保存自己，如今在游人的眼里所呈现的却只是磅礴和谐的节奏美；一座座堡垒式的敌楼，当初是为了守望、住宿和存储粮草武器，而如今，在游人的眼中它只是长城雄美乐章中的一个个音符。长城美，长城长，长城雄伟，这全是出自消闲鉴赏的角度。还是那首歌唱的好：
　　＂都说长城两边是故乡，你知道长城有多长？它一头挑起大漠边关的冷月，它一头连着华夏儿女的心房。太阳照，长城长，长城雄风万古扬……都说长城内外百花香，你知道几经风雪霜，凝聚了千万英雄志士的血肉，托出万里山河一轮红太阳。＂
　　离开偏关城，继续西北行50公里，就到了老牛湾堡。这里是黄河进入山西省的第一站，也是长城和黄河的会合地。老牛湾堡坡顶，有一座用青砖砌的明代敌楼。
　　登上敌楼，只见陡峭的坡下，是黄河！碧绿的黄河！黄河安谧地缓缓流动着。两岸壁立百仞，陡崖深谷，河道曲折婉蜒，虽没有多少绿色，但在纯澈蓝天的映衬下却更显得高旷深远，亘古凝重，有如一幅色彩浓厚的油画。
　　好壮观的黄河大峡谷！
　　黄河老牛湾
　　我被这天造地设的神奇惊呆了，在我的印象中，黄河就如同她的名字一样，是浑浊的，一升河水半升泥。可眼前的黄河，却是如此的清澈宁静。再远望，黄河对岸，一堵半圆形的陡崖，许是留恋这里的美景，黄河在这里拐了一个180度的大弯。
　　导游介绍说，你看黄河绕得这个弯，就像牛犁地时用的轭棍，所以人们都叫它老牛湾。
　　夕阳西下，金色的光芒洒在高峻的山巅，洒在清澈的黄河上。我们就静静地坐在敌楼上，看着水平如镜的黄河静静地流淌，看着从东迤逦而来的明长城那残存的夯土。突然，老任对着峡谷唱了起来。他唱的是什么，我听不懂。但从老任那直视的眼神、从他那高亢的腔调，我似乎感受到了老任的内心。过去就听老任说过，他有几个先辈走西口后就一直没回来……
　　离开时，老任又唱起了一曲山西民歌。一路上，他一直就斜靠在座椅上，投入地反复地哼唱着这首歌。司机听着就笑了，说：＂我们河曲的山曲曲可不是你这个唱法，我放首曲子你听听！＂说着，他打开了汽车上的CD机，顿时，高亢凄美的歌声在车厢里回响：
　　……对坝坝圪梁梁上那是一个谁？那就是我那要命的二妹妹。那山上长着十样样草，十样样我看见妹子九样样好。哥哥我在坝梁上，妹子你在那沟。看准了哥哥，妹妹你就摆摆手……
　　一路上，那歌声，一直伴随着母亲河。
　　这歌声，还有那黄河，都深深撩拨着我内心深处的那个根，那根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