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雁。传情
刘文奎和金学冠是一对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他们一道进幼儿园,一道读小学,一道上中学,一道分配工作。可是这两个好朋友的性格兴趣和爱好却大不一样:刘文奎好动、热情,善于形象思维;金学冠好静、腼腆,善于逻辑思维。结果是刘文奎当上作家,金学冠则一门心思钻研生物学。
两个人都二十八岁了,还没有恋爱对象。刘文奎几部小说一出版,就有姑娘向这位青年作家递条子、寄照片了。金学冠的钻研也有了成果,他的一篇论文在一家权威性的科学刊物上发表后,引起了生物学界的重视。
但他作为一个男子汉,却腼腆得像个姑娘,要他主动找对象,用他的话来说:没有那种"特异功能"。刘文奎也因此一直把好朋友的终身大事挂在自己心上。有一天,刘文奎的姑妈到他家来,说起他那在云南工作的表妹辛萍萍,使他高兴得跳起来。
他想:论年龄,论人品,论才干,论长相,表妹和金学冠称得上是"天生一对,地成一双",而且又都是搞生物学的,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一对伴侣。但是刘文奎晓得表妹在婚姻大事上非常自信,不管张三李四王五赵六,要想当媒人,准定一百个碰壁。
刘文奎想来想去,决定动员金学冠主动给表妹写信,先建立通信联系再说。他把想法对姑妈一说,姑妈也很同意,他俩一商量,就采用双管齐下的办法,分头去做工作。
刘文奎说干就干,连忙赶到金学冠家里,把表妹的情况一说,金学冠倒还满意,可是一听要他给素不相识的姑娘写信,就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任凭刘文奎说干了喉咙口,磨破了嘴唇皮,金学冠还是一个劲地摇头。
刘文奎看看鸭子实在上不了架,只得告辞回家。他躺在床上,翻来复去困不着。他绞尽脑汁,费尽心机,一直到后半夜,终于想出一个越俎代庖的办法来。
第二天,刘文奎以金学冠的名义,斟词酌句地给表妹写了一封信。他想:只要回信一来,好事开个头,后面的戏就让金学冠接下去唱。哪里晓得这封信发出后,却好比黄鹤一去不复返。
刘文奎不甘心,又写了一封信,措辞比前一封更加热情,结果仍然石沉大海。刘文奎想:表妹的架子也摆得太足了一点,就是不同意,出于礼貌,你也该回一封信啊。一二不过三,我索性再写一封,看你怎么办。于是他使出浑身解数,用诗一般的语言,热情洋溢地写了足足四张信纸。
五天之后,回信终于来了,刘文奎急忙拆开一看,只见字迹娟秀,言词热情,含蓄地同意了他的要求。刘文奎真是心花怒放,欣喜若狂,一阵小跑,赶紧去向金学冠报喜。
他一口气跑到金学冠的单位,哪晓得一问,三天之前,金学冠已经跟随生物考察团到西双版纳去了,要三个月才回来。刘文奎这一急非同小可,他想:好不容易点起来的火种,要冷处理三个月,这可是伤姑娘自尊心的事!想来想去,只得照老办法,这个恋爱代理人的角色还是继续当下去。于是,表兄妹之间书信.往来频繁,鸿雁传情,温度一度一度地往上升。
时间一晃,三个月过去。这天,刘文奎接到通知,他的一篇小说得了奖,要他到上海去参加授奖大会。他急忙写了封信,告诉表妹,自己要去上海出差,叫她暂时不要来信。哪晓得在他去上海的前一天晚上,却接到表妹的回信,说她也要到上海去,想和他见见面。
并约定见面地点在外滩海关门前,各自手拿一本《人民文学》,约期三天,不见不散。刘文奎接到这封信,急得头上直冒黄汗。自己这个代理人在信纸上还混得过去,若要当面相会,用什么话去向表妹解释呢?真是急中生智,他突然一算, 三个月时间已到,说不定金学冠已经回来了呢!那就只要拉他一起到上海去唱一出大团圆,就大功告成了。
于是,刘文奎抱着最后一线希望,赶到金学冠单位,一问,真叫无巧不成书,金学冠今天下午刚好回来。刘文奎欣喜若狂,马上急匆匆跑到金学冠家里,不料说是逛中山公园去了。
他又赶到中山公园,一只椅子、一只椅子地寻找起来,当他寻到第三十六只椅子时,终于找到了。刘文奎刚要喊叫,突然怔住了。原来他发现金学冠旁边还坐着个女的,两人显得很亲热。刘文奎见到此情此景,真不晓得是啥味道。
自己预先没有讲明,人家现在有了对象,怎么能去怪他?刚才那股欢喜劲,一下子丢到爪哇国去了。唉!明晚表妹面前怎么去交代?
第二天,刘文奎心事重重地到了上海。授奖大会如期在上海文艺会堂召开,得奖的除了一个叫江明的年轻女诗人以外,刘文奎算最年轻的。可是在这欢腾的气氛中,他一想到晚上和表妹的见面,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当天晚上,刘文奎像犯了错误的小学生走进教师办公室一样来到外滩,心想:等会见到表妹,只好向她说明事情前后经过了,她要刮十二级台风,自己就唱一百遍"是我错"。
他在海关门前走过来,踱过去,从七点钟一直等到十点钟,就是不见表妹的踪影。第二天,他又到了海关门前,又从七点钟等到十点钟,还是不见表妹的踪影。到了第三天,这是他们约会的最后一天了。
刘文奎满腹狐疑:表妹前两天晚上为啥没有来呢?莫非还没有到上海?莫非她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莫非她只顾了去注意手上拿《人民文学》的人,而没有想到他这个突然会出现的表哥呢?本来嘛,表哥会表妹,还用什么《人民文学》为标志? 好吧,为了稳当起见,最后一天约会,就拿一本《人民文学》吧。
但是,他踱来踱去,又从七点钟等到十点钟,还是不见表妹的踪影。他心中又奇怪又失望,正要离去,只见一个姑娘朝他走了过来。他定睛一看,心里不由一愣,来人不是自己表妹,却是那位获奖女诗人江明。
江明走到刘文奎面前,劈头就问:"喂, 你到底是金学冠还是刘文奎?"刘文奎看见江明手里也拿着一本《人民文学》心里就明白了一半。他问江明,是不是他表妹辛萍萍托她代来看看的。于是江明就说明了原委:原来刘文奎冒名金学冠写给辛萍萍的信,辛萍萍压根儿就不知道,因为她已去西双版纳参加科学考察会议了。
她出差后一应事情都请好友江明全权代理。当江明收到署名金学冠的来信,思想斗争很激烈,她晓得金学冠是个很有前途的青年科学家,觉得错过这个机会实在可惜。在她看了第三封信后,不禁对金学冠钦佩不已。
她想:想不到一个科学家的文才这样出众,这样的人做辛萍萍的朋友也亏不了她.她决定以辛萍萍的名义回信了。于是,假辛萍萍和假金学冠竟通了三个月的信。
一直到授奖大会的前几天,江明接到辛萍萍的来信,说她认识了一位青年科学家,两人志同道合,非常谈得来。这下,江明急了起来,就急忙写信给金学冠,准备在上海向他当面道歉。哪晓得金学冠没来,却在这里遇见了刘文奎。
刘文奎一听,惊奇不已,忙把自己如何代理金学冠写信的经过一口气都倒了出来。话一倒光,两人忽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窘得一时说不出话来。这两位文坛新秀,以前曾稍有接触,想不到不约而同地做了一件唐突事。
正在尴尬之际,忽然听到有人叫他们的名字,回头一看,不禁大吃一惊,你是谁?不是别人,竟是金学冠和辛萍萍。金学冠见他们惊诧,忙解释说:"昨天,我和萍萍到文奎家去,看到了江明以辛萍萍的名义写来的信,知道你们在海关会面,就连夜赶来上海了。"
刘文奎好奇地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金学冠笑嘻嘻地说:" 我们是在西双版纳开考察会议期间建立的关系。要说功劳,其中还有你和姑妈的一份呢。"原来,金学冠和辛萍萍分别听了刘文奎和姑妈的介绍,心中原已有意,在西双版纳开会相遇时,更是一见倾心了。
那天,刘文奎在公园里见到坐在金学冠旁边的就是辛萍萍。而辛萍萍信中对江明说的志同道合的青年科学家,也就是金学冠。这时候,辛萍萍对刘文奎和江明说:"你们二位不光在事业上都已有所作为,而且又都具有助人为乐的美好心灵。你们就交个朋友吧!"刘文奎和江明没有说话,只是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头条##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