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钱就好

　　＂钱包！＂一个黑色的钱包映入了王侯小的眼帘。他下意识地向四周看了看，却也没发现什么异常。街上依然是人头攒动，车流不息。
　　正值下班的高峰期，人们被寒风一吹，更加快了回家的脚步。王侯小转过三轮车来，咳嗽了两声，在苹果箱子和梨箱子中间摸到了钱包。
　　＂钱应该是不少的，揣上去厚厚的一沓。＂王侯小摸钱包的手触电般地缩了回来，就像摸了不该摸到的东西一般。＂谁的钱包呀？怎么这样丢三落四的！＂王侯小假装整理着他的苹果和梨子，有意把两个纸箱子往近靠了靠，心思翻滚着。
　　他想着一天来买水果的顾客，有挑蹄捏脚的抱着孩子的胖女人；有嘴里说不好却还一直挑拣的油油味熏人的高个子女人；有白发苍苍、口里呼哧呼哧、双手颤抖的老大娘；有温文尔雅的提上就走的中年男子……总觉得不应该是他们丢下似的。
　　＂难道是几个穿黄衣服扫街的丢下的？＂这念头一闪又熄灭了————尽管说下午在这逗留一会，说笑了一会，也根本不可能是她们的。干活装上这么多钱不嫌累，不怕丢？！
　　＂怎办呀？这钱包拿还是不拿？＂眼看着暮色苍茫，冷风飕飕，买水果的人越来越少。这下班的高峰一过，这生意也该收摊了。＂王侯小，走吧，不用捣你的鼓了，快回去抱你老婆吧！＂跟前的同行一边收拾摊子，一边和他开玩笑。王侯小＂嗯＂了一声，却没收拾他的摊子，想等他们都走了后再走。
　　王侯小惴惴不安地将这个黑色的钱包装入大衣口袋里，摁了摁，才弯下腰发动着了三轮车。
　　＂突突突＂的三轮车走在大街上，王侯小心里像装着鬼似的，总觉得四周都瞪着不怀好意的眼睛。回家的路也好像变得那样陌生，黑夜黑得无法行走，来往车辆也像专门拉开大灯刺激他。＂这个‘沤’东西！＂他压了压还在衣兜里钱包，双手握着方向盘，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回到家里，王侯小把大衣一脱，一屁股重重地倒在沙发里，心思重得像天边的黑云。＂死鬼，怎么才回来？娃们饿得等不上了！＂妻子一边责备他，一边端菜端汤准备开饭。
　　王侯小没言语，也没挪动一下屁股。原来一回来笑眯眯地快乐劲儿不见了，让妻子大为惊讶：＂今咯好像是做回官来了，脸决得黢黑！＂王侯小还是没吭声，眉头依然蹙着个疙瘩。
　　＂王侯小！你活着不？献饭————＂在妻子的大声叫喊下，他才拖着沉塌塌的双腿，坐在了饭桌旁。
　　饭后，两孩子做作业去了。妻子过来靠在他的肩膀上撒娇：＂老公，钱挣得多了沉得拿不动了吧，急得不行？＂
　　王侯小身子一直，努了努嘴：＂到大衣兜里看看吧！＂
　　妻子迈着轻巧的步子，扭了扭腰，去掏大衣兜里的东西。＂钱、钱包！＂妻子拿着钱包惊叫了一声。满眼冒着金光，激动得快跳了起来，说着就要打开看看。
　　＂别动！千万别往开打！＂盯着妻子看的王侯小几乎喊了起来。妻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吓了一跳，便骂了来：＂你往下死了，惊人怪恼，要你的命了？＂
　　＂我是怕你失手打开，打开可就完了！＂王侯小一本正经地说。
　　＂有那么危险？难道是定时炸弹？看你一惊一诈的怂样子！＂妻子不以为然。
　　＂我是说咱谨慎些。这包里真不知有多少钱了，咱不打开里边就没咱的指纹，假如人家里面有八千，你这一打开到公安局被人家说成一万怎办？你能说清？再说了，现在的人诈骗技术很高，你没见微信上说？还有了，据说打不明真相的东西还能打开什么细菌了，很可怕的了！＂
　　经王侯小这么一说，妻子把手中的钱包迅速扔到了茶几上，就像真抓了一个定时炸弹一般，望了一眼，急忙离得远远的。
　　王侯小又说：＂你也不用怕，咱这地方小，应该没事的，我只是不想让你动这个钱包。假如明天有人来找，咱原封不动给了人家，落得手脚清利多好，省得惹麻烦。＂
　　妻子或许原先还有发横财的心，经他这么一说，就把这欲望浇灭了。而且想让这个钱包滚得越远越好，免得她提心吊胆。
　　＂藏起来吧，要有人串门来多不好看！＂王侯小说。＂要藏你藏吧，我摸了一下都后悔！＂妻子边喝水边喘气，好像喝水能压惊似的。
　　把钱包放哪儿呢？哪儿最安全呢？王侯小一会把钱包塞进抽屉里，一会把钱包压入衣柜里，一会把钱包冻入冰箱里，反正放哪儿都觉得会被人发现。睡觉时，王侯小又把钱包摁在了枕头低下，感觉这样最放心……
　　一晚上，夫妻二人谁也睡不踏实。怕公安局上门来，怕有人拾掇他们的摊子，怕放得家里丢了……失眠了一晚，也忧虑了一晚。
　　早上起来，边做饭边思考钱包事的王侯小，猛然间觉得，是死是活应该打开看看，哪怕有什么不测，跌彻底了再说。于是安顿好饭，他蹑手蹑脚地走进了卧室，小心翼翼地从枕头下取出了钱包，来到了客厅。
　　王侯小集中精神，屏住呼吸，左手握着钱包，用颤抖的右手往开拉拉锁。由于拉锁有些生绣，他用力一拽，＂哗啦＂的一声，钱包里的钱————碎纸条一下子都撒在了客厅里。
　　＂啊，原来是纸条！＂王侯小先是一愣，接着就哈哈大笑起来。王侯小来到卧室门口，手抓着碎纸条，对着还睡着的妻子唱道：
　　＂太阳一出来呀，哎咳哎咳哎咳哎咳哎咳哎咳，满山红哎哎咳哎咳呀，共产党……＂。
　　妻子从梦中惊醒，一扑爬起，喊到：＂真你个神经病！惊死人了！＂
　　王侯小笑着，把手里纸条晃了晃说：＂你看这钱！真有意思！＂妻子迷糊着双眼说：＂不是钱就好，不是钱就好！＂说着，爬过来，两口子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饭桌上，一家人又回到了一片快乐之中。可大女儿却不高兴地说：＂爸，你又忘了去书店给我买路遥的《人生》了吧？你就说话不算数！＂王侯小摸了摸女儿的脑袋说：＂一定给你买，还要买个精装的，今爸高兴！爸这就去！＂
　　王侯小吃了半残残饭，就来到街上，感觉今天的阳光格外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