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生难忘的一次跌崖经历木根根连载7

　　与父亲和皮则的劳动相比，我们姊妹四个就自由轻松多了。我们不是砍柴捡柴、下沟挑水，就是拾红枣土豆、打酸枣子。其余的时间便是和全村的孩子玩耍，模仿人家新奇的玩法。
　　由于青羊湾坐落在凤凰山的半山腰里，山高路远，水井又在老沟底，全村人吃水要去很远的地方挑。一早上人们至多可以挑两次水，而且还得早起，懒人能挑一次就不错了。在农忙时或有重要事情时，全村的妇女儿童就是挑水的主力军，相跟成一串串，排成一溜溜，叽叽喳喳，打打闹闹，红红火火。
　　瓤则借了邻家的两个小铁桶，芯则在棍子上拴两个塑料壶壶，我和根根纯属凑数数，我提个小水壶，根根则拿个罐头瓶瓶。去挑水时还得和大人一块去，孩子是吊不起水来的。位于沟底的水井有几丈深，非得用长长的枣杆，两脚站在黑黑的井口边上，双臂用力、两手交替才能晃晃悠悠、东流西溢地把水桶吊上来。
　　这吊水的几个关键的步骤是不好掌握的，非得在实践中慢慢摸索：一是望到又深又黑的井口时不能恐惧，两只脚要大大方方地站在圆井口的两边，这样比较垂直才好用力；二是枣杆入水时必须注意好方向和使对力，否则水桶可能掉到井底或三番五次水进不到桶里；三是要一鼓作气，一气吊上来，而且还得＂呸、呸＂两下子把手上沾上唾沫，增大手掌与枣杆之间的摩擦力；四是出井口时得缓慢，得稳当，不能磕碰，否则不是洒了水，就是脱了钩，还极有可能把吊起来的水泼在了井边。夏天还好说，顶多把泥糊子返流到井里，冬天则增加了井边的冰层厚度，增大了吊水的难度与危险性。
　　山路弯弯曲曲，路面疙疙瘩瘩。或临悬崖，或依高坡，或陡直如梯，或窄仄逼人。看惯了，走惯了，也就习以为常了。但是小心还是必须的，大意失荆州的事情还是时有发生的。
　　那天下午，我们姊妹四个又挑水去了。当我们担担挑挑、拉拉扯扯挑上水走到半坡时，说来也怪，我总想把芯则的塑料壶子挑挑，看看我能不能挑动。姐姐拗不过我，只好让我挑。
　　我挑上姐姐的担子，觉得不怎重，就想走上几步。由于掌握不了平衡，倒东摆西，左右摇晃。要命的是我还想学着大人的样子换换肩，当我把担子换到与肩膀平行时，不幸就在不经意间发生了——本来那一段路面窄，又面临深沟，担子一横，一头在崖壁上一顶，我一惊叫，连人带担子逼到沟里去了。瞬时，我一声惊叫，感觉全身失控，呼呼下坠，然后就啥也不知了……
　　当我醒来时，已是半夜了。在黑豆大小的灯光下，母亲拉着我的手在流泪。占了大半个窑洞的母亲的影子仿佛复活节岛上的巨人石像，痴痴地守望着大海。满脸的憔悴、失神的双眼、闪光的泪珠显示着母亲的揪心与焦虑，身旁的红药水、鸡蛋拌汤与茶缸子里的红糖水体现母亲对女儿分分秒秒的守护。
　　当我缓过神来，＂定位＂自己在哪里时，已觉得母亲是另一番样子了：披着破旧不堪的花夹袄，穿着开了洞的花背心，尖尖的下腭、骨感的双肩、干瘪的乳房和凌乱的头发，构成了母亲的立体组图。在我仰望的目光里，觉得母亲如此的单薄与消瘦，仿佛一头瘦骨嶙峋的老牛，正忍耐着一个健壮的牛犊子吸吮；感觉母亲是如此的温情与深沉，宛如这个世界只有她和她的女儿……
　　＂妈――＂我叫了一声，母亲颤抖了一下，好像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听我叫妈似的，急忙弯下腰来紧紧地将我抱住。我的脸颊顿时感到母亲泪水的冰凉，也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母爱！我多想整理下母亲凌乱的花发，抚摸一下母亲消瘦的脸庞，可是双手却灌了铅似的抬不起，只能转过头吻了吻母亲的额头。母子连心啊，一股暖流在我全身流淌……
　　在我的印象里，母亲只会唠叨与管教，只会训斥与谩骂。我曾羡慕邻家孩子有一个温柔的母亲，也时常幻想有一个让我撒娇的母亲。此刻，在我受伤时母亲的这一拥抱，满足了我幼小心灵里被爱的渴望，原来母亲对我的爱一点也不比别的孩子少，只是爱的方式不同罢了……
　　或许是我命不该绝，跌了两垴畔高的崖，只昏睡了大半天。醒来后，母亲仔细检查了我一遍，确定只是些皮肉伤，并没有发现骨折，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可能是我从小长得矮小，身轻；跌崖时又经树枝的羁绊与缓冲，才没有大碍。芯则曾经从炕沿上掉到地下，胳膊肘便骨折了。尽管在清涧县城里接好了，可肘关节处还是有一块不小的疙瘩，手臂也不能伸展自如。生活中往往是这样，一时的疏忽往往要需用一生来承当，不经意间的过错却可能造成永久的悔恨！
　　我的跌崖，让芯则遭受了不少的责骂，以至于她总是用＂恨毒毒＂的眼光瞅我，甚至在我好了后的一段时间也不和我玩跳格格、踢毽子。我知道芯则对我是有气的，要不是那段日子母亲照看的紧，说不定早挨芯则的训打了。
　　而根根却似乎和我的关系好多了，原因是我剩下＂病号饭＂都成了根根的独享。那段日子我没食欲，每次吃饭，根根都眼睁睁地望着碗里，生怕我一口吃完。还有一种怪怪的眼神，惊奇这样好吃的东西我为啥不吃，为啥吃得那样勉强。根根还把他从火堆里爆熟了的黑豆、从山地拾来的枣子、从垴畔摘来的酸枣都给我吃。大概在他幼小的心里，是作为一种友好的＂交易＂吧。有时还悄悄地往我枕头底下塞东西，神秘兮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