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蒙蒙 图：部分来自网络 ＂如果闺女没了，我也不想活了，小丽这闺女命真苦。跟着我们没过上一天好日子，小小年纪出门打工给我们还债，我真糊涂，给她找这么户人家，我这是把自己闺女往绝路上逼呀，都是我害她变成这样的… …＂迷迷糊糊中听到妈妈的哭声，我从浑沌中醒来，空气中散发着刺鼻的消毒水味。 睁眼看到的是妈妈哭红的双眼，我只记得喝了一 瓶＂草甘磷＂后，腹痛难忍。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一概不知，醒来就在医院了。 一
我叫谭瑞丽，湖南衡阳人，21岁时由父母包办婚姻。嫁给了由我妈帮我挑选的丈夫，我妈看中他＂老实憨厚能吃苦＂，是过日子的不错人选。从小我就比较自卑，没主见，很多事都是父母帮我决定，婚姻大事也是听从父母的安排。 虽然没有感情基础，倒也相敬如宾，婚后第二年迎来女儿的出生，我的婚姻也随女儿的到来正慢慢走向破裂。女儿出生半个月左右，开始出现肠绞痛，每天晚上哭闹一个多小时。 第一次当妈，除了按照医生的指示＂飞机抱＂缓解她的疼痛，其他什么都做不了。刚开始几天，他会和我一起轮流抱孩子，一个星期后他不耐烦了，骂骂咧咧，嫌我没用，连个孩子都照顾不好。 他嫌孩子哭闹太吵，开始晚归，还迷上了赌博。我刻在骨子里的自卑逼着我忍下一切，甚至连借口都帮他想好了。＂生活压力太大，他需要一个突破口＂。我的忍让，换来他各种挑刺儿，不是嫌菜盐了淡了，就是嫌衣服没洗干净。 每次吵架，都是我主动找他讲和，我没有经济收入，他是我赖以生存的依靠，为了女儿的奶粉和尿不湿，我只能妥协。这段婚姻，他一直保持他的优悦感，不屑与我沟通，刚开始的相敬如宾也只是做做样子而已。相处的时间越久，越陌生，我们的关系，更像合租的室友。 我一再的忍让，只为给女儿一个完整的家。女儿的生日，我们的婚姻撕开了一道无法缝合的口子。 女儿两周岁生日，我订了蛋糕做好饭，满心欢喜的等他下班回来为女儿庆生。他回来看到桌上的蛋糕，阴阳怪气的说羡慕我，不用工作，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我说女儿的生日，不管她懂不懂生日的意义，都想给她一个简单的仪式。他从鼻腔发出一声冷＂哼＂，用鄙视的眼神看着我，冷冷的说了句：＂真不要脸，自己嘴馋还拿孩子当借口。＂ 他极认真的＂不要脸＂三个字，瞬间解开了我奴性的封印，我拿起桌上的蛋糕直接扔在他脸上，那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反抗别人。他怒目切齿的看着我，甩了我一巴掌，脸上火辣辣地疼。 坐在小餐椅上的女儿吓得哇哇大哭，伸起小手要我抱，我们母女俩抱在一起哭成了泪人…… 家暴只有0次和无数次，开了头便一发不可收拾，后来他只要一不顺心就打我。酒醉了、打牌输了钱打、在公司受了气回到家也把气全撒我身上。 我不敢把这些事告诉爸妈，怕他们担心。女儿两岁半时，一个周末，他把刚发的工资全输了，回到家已是凌晨，他冲进房间叫我起来给他煮夜宵，我不肯。 他像疯狗一样把我从床上拖到地上，双腿压在我身上，用胳膊肘狠狠地打我，我疼得两眼冒星星，好半天才缓过气来。我第一次感到生命受威胁，大半夜的，我哭着给我爸打电话说我想回家。 二
第二天早上八点，舅舅带着爸妈来到我家，我抱着我妈放声大哭。我要离婚，并把他经常打我的事告诉了他们，我爸看到我鼻青脸肿，蓬头垢面的样子，气得要去他上班的公司找他。舅舅拉住我爸，让我收拾东西带上孩子和他们回家，走法律程序解决。 我妈捶胸顿足的说：＂都怪我，都怪我，是我把闺女往火坑推。＂ 因为女儿还不到三岁，她太小了，还不明白离婚是什么。我尽可能给这场婚姻一个体面的结局，多次和丈夫沟通，协议离婚，孩子归我，其他的我什么都不要，他拒绝沟通，扬言不会轻易离婚。 沟通无果后，我拿出医院的伤情鉴定报告，以家暴起诉离婚。 离婚让我看到了人性最丑陋的一面，我们都想要女儿的抚养权。为了逼我放弃女儿，他与亲戚朋友合谋算计我，伪造15万的借款欠条，称是夫妻共同债务，并要求我平分债务。 已经做了三年家庭主妇的我，身无分文，15万的一半对我而言仍是天文数字。我们的婚姻太短，短到我还没来得及融入他的圈子，就被无情地踢出局，他＂欠条＂上的那些人，很多我都不认识，我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听说我们要离婚，催款的电话接二连三打到我手机上，逼着我还钱。他说如果我放弃女儿的抚养权，债务不用我管，如果坚持走法律程序，不管最后女儿给了谁，债务我都要分一半。 没有工作，没有收入，对我争夺女儿的抚养权极不利，我每天在担惊受怕中煎熬，度秒如年。 开庭前一周，我的心态崩了，一想到会失去女儿，我的天塌了。深夜,将女儿哄睡后，我找到爸爸买的除草剂，一饮而下。农药的灼烧使我腹痛难忍，头晕得厉害，我抱着肚子忍着剧痛，希望死神早点把我接走。 我在医院醒来时，爸妈还有女儿都在身边，嗓子眼像火烧似的又干又痒，女儿在爸爸的怀里睡得很香。见我醒过来，妈妈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般叭㗳叭㗳 往下掉。她一边给我倒水一边骂我傻，同时自责不已。 敬畏生命，亦不畏惧死亡，死过一次后，我懂得了生命的意义。我自私到为了我的女儿，差点杀了爸妈的女儿。 他们为我倾尽所有，我还没报答他们，还没让他们享福，我有什么资格放弃自己的生命？如果没有这对天使夫妻，我早已冻死在那个寒风刺骨的冬天，二十几年前他们给了我生的机会，二十几年后又救我一命。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自杀的事在亲戚中光速传开。丈夫的一个朋友也是给我打过电话的＂债主＂之一，听说我为了孩子自杀，受良心遣责的他主动找到我坦白了借条的事。 他说他也有女儿，就当为她的孩子积德，他愿意做我的证人。至今我仍然很感激那位大哥当年给予我的帮助，他让我感受到了人心的温度。也许是看我可怜，开庭那天，前夫的证人一个都没到场，我如愿争取到女儿的抚养权。 生活需要一颗感恩的心来创造，一颗感恩的心需要生活来滋养。只有经历过生死，才会珍惜生命。只有经历过失去，才会珍惜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感恩给予我两次生命的父母，他们是这个世界最伟大的人。 三
1986年农历10月18日，隆冬，寒风刺骨，像针一样穿透心灵。山里的树木＂哗哗＂直响，狂风卷着树枝、树叶挥动，像魔鬼的爪子在乱舞。 晚上10点45分，漆黑寒冷的夜晚，窗外寂静而清凉的暮色，突然响起了炮竹声，惊了刚睡下的父母。 爸爸起身拿了件外套披身上，开门查看情况，迎面吹来的冷风像刀子似的割得脸生疼，他不由得将外衣捂得更紧。门口放着一个菜蓝子，一件旧棉衣裹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婴儿放在篮子里，里面放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出写着孩子的出生时间，除此再无其它… … 爸爸瑟缩着身子环顾四周,试图找到点什么,哪怕一个背影。篮子里的我像只熟睡的小猫，双眼紧闭着，他不敢在外久留，赶紧将我提回屋... ... 爸妈已经结婚三年，还没有孩子，抱孙心切的奶奶颇有微词。奶奶那一代的人，大多都迷信，对于婚后几年没有孩子的家庭，他们会找亲戚家借一个孩子带来家里住上几年，说是这样能给自己带来好孕。用不了多久就能生下自己的孩子，所以我的到来，正合奶奶的意。 后来听我妈说，我爸将我提回家时我是睡着的。她刚靠近篮子，我突然睁开小眼睛盯着她看，不哭也不闹。似乎生怕又再次被送到别的地方丢弃，懂事的小模样，一下子触动了她内心的柔软，让她觉得和我的缘分天注定。 我妈说我刚来家里的头几天，没有带过孩子的他们每天手忙脚乱，不知道为什么又哭了，尿布总是戴不好，村里但凡在奶孩子的人家，我妈都抱我去讨过奶喝。 那时的生活条件并不好，有孩子的人家，母乳还不够自己的孩子喝，哪有多余的母乳再去喂养另一个小孩。后来奶奶教我妈把米洗干净凉干水分，炒熟后磨成粉，做成米糊给我吃，一天天将我养大。 我来后妈妈怀过两次孕，两次都是宫外孕。第二次宫外孕差点要了她的命，我爸说家里有我一个孩子就够了，我姓了他的姓，就是他的亲生女儿…… 我爸是村里小有名气的泥瓦匠，他一直都很小心谨慎的工作，却还是在一次工作中受了重伤。我上高二那年暑假，爸爸在工地上摔了一跤，墙角那排两米多高的砖头轰然倒下，将爸爸埋在了砖头底下。 一起工作的叔叔伯伯们七手八脚地把砖头搬走，救出爸爸送往医院抢救。那次意外之后，爸爸的腿瘸了，只能做一些简单的家务活。 高考后，我被湖南师范大学录取。我骗爸爸说我没考好，想出去打工，长长见识。爸妈劝我复读一年继续考，我坚持不读了，最后他们随了我。虽然我也向往大学生活，可我必须面对现实，为了给爸爸治病，家里债台高筑，靠着妈妈当清洁工那点微薄的工资养活一家人。 我必须在生活与学业之间二选一，我选择前者，去了离家7小时的广东... ... ＂妈妈，我要尿尿。＂ 女儿的内急打断了我的回忆，舅舅停好车后，我带孩子下车方便。 我用自己的生命为筹码，争取到了女儿的抚养权，却不能陪伴她长大，为了我们母女的将来，女儿成了留守儿童。我急需一份能养活我们母女的工作，我需要很多的钱，我想给女儿更好的生活，我不想她跟着我吃苦受罪。 把孩子托付给父母后，我回到广东，在一家小五金厂做仓库文员，利用业余时间学习财务知识并考了初级会计证，拿到证后我换了新的工作。在新公司做了两年财务后又考了会计中级职称，一晃我已经在公司干了7年，陪同事的时间比陪父母和孩子的时间还要多。 他乡容不下灵魂，故乡容不下肉身。为了生活，我别无选择。 2018年春节，家里来了一个人，扰乱了我平静的生活... ... 四
2018年腊月26，坐了4小时的车，回到阔别一年的家，晚饭过后，爸爸说有件事想听听我的想法。看爸妈一脸严肃，我以为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妈妈给我剥了个橘子，用余光瞄了一眼爸爸，爸爸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丽丽，前几天你亲生父母那边来人了，他们说想和你见见面，如果可以的话，让你多回那个家走动走动。我和你妈作不了这个主，就回他们说等你放假回来，听听你的意见。＂ 这个消息让我觉得不可思议，我在生母家排行老三，上面有两个姐姐。生母一心想生个儿子，生下我后，一看又是女孩，她想将我直接扔在尿桶里淹死。给她接生的奶奶说就算是只鸡仔，好歹也是条命，送人吧。 澡都没给洗，找了件旧棉衣将我包起来，连夜送到了爸妈门口。原本是送到同村另一户人家的，结果送错了，误打误撞成了爸妈的女儿。 在我之后，生母又生了一个女儿，第五胎才如愿生到儿了。老二老四都是女孩，却将排行老三的我送走，32年了，突然想起来有我这么个女儿。 见我不说话，我爸接着说：＂如果愿意你就认，我们不会责怪你，必竟那是你的亲生父母。如果你不愿意，我和你妈也支持你，从你来到这个家那天起，你就是我们的亲生女儿。爸爸没什么本事，没能让你过上好日子，跟着爸爸这些年，你吃了不少的苦，是爸对不起你。＂ 我妈也让我去见见，那边除了生父母还有姐弟，待他们百年之后，我在这世上还有亲人，不至于一个人孤苦伶仃。 从小我就知道我不是爸妈亲生的孩子，在我心里，他们比亲生还亲。＂抱养儿＂是小时候村里调皮的小孩儿给我取的外号，我很讨厌这个外号，它让我显得格格不入。一有人叫我＂抱养儿＂我就哭，每次都是我妈领着我去那些小朋友家，和他们的父母理论一番，让他们给我道歉。 那是我最渴望亲生父母出现的时刻,我渴望他们能站出来，帮我赶跑那群讨厌的小孩子，然后大声告诉他们，我不是令父母讨厌才被丢掉的孩子。 现在，他们主动找来了，我却没有丝毫的惊喜，有的只是好奇。好奇那一家人长什么样，为什么被遗弃的偏偏是我？ 想了一晚上后我同意见面，腊月二十八，大姐和姐夫来接我去生母家，原来我与生父母家只隔了两个小时的车程，32年，他们却没来看过我一眼。看似近在咫尺，实则远在天边，耗时32年才得已见上一面。 在一幢两层楼的小洋房门口，车刚停下，一阵振耳欲聋的鞭炮声响起。这是欢迎我第一次进家门，已经见过面的大姐挨个给我介绍家里的其他成员，生父母身体看起来比爸妈健朗许多。 一屋子男女老少围了二三十人，我像动物园里被关在笼子里的动物，供他们观赏。 鞭炮声停下后，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家长理短，爸爸妈妈，这两个称呼我一点也不陌生，这样的场合，我却对这两个称呼＂失＂了声。 我只想问他们当初为什么将我丢掉，好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算了吧，问了只会增添自己的烦恼，好不容易迈出这一步，何必再较真，让大家难堪。 一场别扭的认亲在晚饭后宣布结束，生父母让我留下来过年，一家团聚。我婉拒了，一百多公里外的家中，养育我长大的爸妈还在等我呢，他们更需要我的陪伴。 临走前，生母拿出两个红包塞我手里，一个是给我的，另一个给我的女儿，她没见过面的外孙女。我推辞着不要她的红包，她握住我的手不肯松开，微微颤抖着嘴唇说：＂这是你和妈第一次见面，红包你必须要收下，你收下妈心里会好受些，钱多钱少的，都是妈的心意。＂ 我突然觉得她有些可怜，我害怕继续呆下去，憋了很久的泪水会夺框而出，我收下红包道完谢，转身钻进姐姐的车里。 到家已是晚上十点，电视里的综艺节目还在继续，爸妈正在给十岁的女儿讲我的故事。我开门进屋，看到他们脸上突然的放松，我绷紧的神经也跟着放松下来。他们鼓励我认亲的同时也有几分担忧，也许他们担心我认亲后，疏远他们。特别是妈妈，尽管她掩饰得很好，我还是从她放松的神情中捕捉到一丝愉悦。 橱柜上爸爸用钢笔写下的那一小串文字：＂谭瑞丽，农历1986年10月18日晚上，10点45分，丙寅年。＂这串文字，是我用两世都还不完的恩情。 五
去年春节，疫情大爆发，全国人民被迫放了两个月的假。生母又开始给我张罗相亲的事，认亲后，尽管不怎么来往，她还是很执着的帮我介绍相亲对象。高速解封前一周，生母让我去一趟那个家，她托媒人给我安排了一场相亲，让我去见见。后来才知道那不是相亲，而是一场当事人毫不知情的订亲。 媒人领着一个170CM左右，体重和身高数字差不多的男人来到生母家，彼此介绍后让我和他上街转转，给点空间我们单独相处，看有没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 37岁，至今未婚，与这个男人相关的一切，我一点也不感兴趣。简单聊了几句后借故有事回了生母家，跟生母说不喜欢不想浪费彼此的时间。 生母的话差点没把我气背过去，她着急的说：＂人家送来的礼金5万，我收下了，你和他多了解了解，过几个月还是没感觉我就把钱退回去。＂ 我咬牙切齿的问她：＂不是说相亲吗？第一次见面你就收人家礼金，你这是相亲还是订亲？＂ 她反驳说是礼数，收礼金意味着同意交往，不收就是直接拒绝别人，会让对方没面子。我气得摔门走了，她追上来给我四万块钱，让我好好考虑清楚再作决定。 回东莞才一周，那个男人发信息问我要公司地址，他准备从老家启程，来东莞找我。说是离我近些培养感情，如果一开始只是单纯的没眼缘，收到他信息时就是真的讨厌他了。 我打电话请生母帮忙去退钱，她却让大姐和小妹来当说客,她们所谓的为我好就是对我不断的贬低，说我离异带孩子，人家没结婚不嫌弃我，我却不知道把握机会，是我不知好歹。 至于生母，在我第六次请她退礼金时，她难看的吃相让我后悔当初认了她们。5万礼金她给了我四万，另外一万被她花光了，她说没钱给我，退亲是我提出的，责任在我，想退就让我自己去退，她丢不起这个人。 我气涌如山，对着电话大吼：＂我不是你的女儿，你的女儿一出生就被你扔尿桶里淹死了。你凭什么来打扰我的生活，我上辈子欠了你多少债，这辈子才被你生下来。你二女儿变成疯婆子就是因为你这个妈不干人事，才会把你二女儿逼疯，你把你二女儿毁了，现在又想来卖我，你想都别想... ...＂ 吼完我直接挂了电话将她拉入黑名单，相亲还倒贴一万块，这种奇葩的事居然让我碰到了，我也真够倒霉的。 二姐未婚先孕，嫁给了同村的二姐夫，生母嫌二姐夫穷，经常挑拨二姐夫和二姐的关系，以死相逼，逼着二姐离了婚。离婚后二姐精神出了问题 ，时好时坏，她也去了广东，在广东交了一个比他大7岁的湖北男朋友。 每次犯病就到处乱跑，给男朋友生了个儿子后病情加重了，男方照顾她坐完月子后，将她送回了湖南老家，然后带着孩子回了湖北。 我请假回老家，把钱退还男方家，日子才又恢复平静。退完钱后，那个家的人我全拉黑了，因为，已经没有了来往的必要。挤不进的圈子，不要硬挤，难为了别人，作贱了自己。 终究是我高估了人性！高估了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