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黄毛来了。 稀客。 黄毛是本地大地主的二千金，英国本硕连读，目前在荷兰工作，教书，她姐姐是红毛，在本地做田园综合体，但是不是子承父业，而是各干各的。 一推门，客气了许多。 董老师，没打扰您吧？ 我说，几天不见，咋连称呼都变了？从良了？ 她说，以后不能瞎胡闹了。 我问，出家了？ 她说，不是，我有男朋友了。 我说，那是好事。 她说，所以，我还是喊董老师或董哥吧。 我说，什么都行。 她说，我是来给你送桃的，自己家种的。 我问，大黄桃？ 她说，是的。 我说，你爹种这个桃是做罐头的，生吃不好吃。 她说，你连吃都没吃，咋就知道不好吃？ 我说，三毛钱一斤的桃，咋可能好吃？ 她说，谁跟你说的三毛钱？你这个人，你先尝尝。 我说，太硬，我咬不动。 她说，真的很软，我让他们专门挑了树上自己留的，八九分熟的。 吃了一个，感觉，真的很不错。 错怪了。 我问，回来多久了？ 她说，有些日子了，一直在广州那边，前天回来的。 我说，上周聊天，你咋没说在国内？ 她说，我谁都没说，我们俩一起飞广州，然后又隔离，隔离完了又去他那边搞了个小仪式，他先回去了，我回山东了。 我问，老头？ 她说，不算老，85年的。 我说，比你小。 她说，是的。 我问，家是哪的？ 她说，广东清远的。 我问，也在荷兰？ 她说，是的，做花卉的。 我问，来举行婚礼了？ 她说，订亲。 我问，咋没带回来看看？ 她说，咱这边疫情要求比较严，就是还要再次隔离二十八天，所以是家里这边飞过去的。 我问，爸妈满意不？ 她说，还好，就是觉得个头矮了点。 我问，1米5？ 她说，那咋可能？1米65吧。 我说，你高就行。 她说，我觉得还好。 我问，你不是不婚吗？ 她说，可能年龄大了吧，突然也想组个家庭了。 我问，你姐什么意见？ 她说，她没意见，她认为早晚分手。 我说，你姐现在就是个半仙，上次机车节我去见了她一面，从那后，给我发了至少几万字，全是关于人生哲学的，反正对我意见很大，包括我给她起绰号叫红毛，你姐离成为师太不远了。 她说，她不信佛。 我说，是的，喜欢研究心理学，我挺佩服你姐夫的。 她说，俩人各过各的，她自己在山里。 我说，她闺女学习不中用，班里二十来名，她想让考个中专回家种地吧，结果闺女不，非要考高中，发愤图强，我也没敢问考上了没。 她说，考上了。 我说，那还挺好，那孩子就跟没爹没娘似的，动不动就自己在家生活十多天，爹出差了，娘在山里。 她说，很成熟。 我说，有钱真好，你爹大字不识，把你们几个都花钱买出去了。 她说，我是自己考的。 我说，踢球的孙海龙跟你是高中同学吧？他跟我讲的，说你上学的时候就是个木头。 她说，你听他放P。 我问，你回来，没请你高中那些初恋们坐坐？一桌能坐开不？ 她说，坐不开。 我说，你当年也是个小太妹。 她说，不如你。 我说，我老实的要死，学霸。 她说，学霸考个破曲师？ 我说，今天，曲师是有点弱了，当年我们考上曲师是要戴大红花的，红纸黑字贴在宣传栏里的，你董老师有过春天的。 她问，最近有什么书？ 我说，随意逛随意拿，拿本回去给我妹夫看。 她问，我姐偶尔还来吗？ 我说，我搬了新店，应该一次都没来过，我上次去找她，我觉得她活的跟个师太似的了，穿了双很普通的球鞋，我问她多少钱买的？她说47块钱，我说这么可怜干嘛，我给买双好的，她说什么好的坏的，在地里穿，也没人看。但是，我觉得她最大的变化，是整个脸型有些下垂了，可能洗了脸连大宝都不擦。 她说，她对这些没啥兴趣。 我说，感觉跟你是两个年代的人了。 她说，本来就是俩年代的，她79年的。 我说，你姐跟我关系最好的一个时间段，就是我摔伤做骨科手术的时候，她也不管什么伦理道德了，主动去照顾我，那段时间是她迷我文章最紧的一段时间，而且她奇葩到什么程度，跟你姐夫也讲了，你姐夫也是个奇葩，你姐夫说支持媳妇的一切想法，包括奋不顾身去照顾一个渣男，那时我一瘸一拐的，坐个轮椅，你姐推着我，到了中心院西边那个大桥的位置，她非要去开房，理由是什么？俩人若是不能睡一觉，那么一切都是虚无的，她追求的跟我们追求的还不同，她追求的是心理学范畴的，咱追求的是肉欲，我死活拒绝，她非要去，因为这个事她算是耿耿于怀，她跟我讲，自己连脸都不要了，你竟然这样…… 她问，嫂子知道吗？ 我说，知道，但是呢，是这样的，因为去照顾我的人很多，我媳妇把她们都归类成了读者，对她们是不设防的，包括小护士之类的跟我都很好，我们去青岛看演出，票花了1000多，都是小护士掏的，这都是后话。 她说，吹吧你。 我说，你问问你姐。 她说，我姐对你评价非常高，但是她觉得你活的太累，活在了名与利里。 我说，你知道她给我的建议是什么？你能不能不写文章了？我心想，我真不写了，你瞬间就不鸟我了，她是希望我能换个活法，别那么累，别那么虚荣，虚荣有意思吗？但是呢，她忽略了一个事实，就是我们是不同家庭成长起来的，你们从小什么日子？我从小什么日子？就是我儿子才能达到你姐的心境，你看我儿子在意过同学父母开什么车吗？在意过他们父母有钱吗？根本不在意。 她说，我昨天过去，她说护栏是你帮着弄的。 我说，一个读者是卖荷兰网的，省了2400块钱，这次呢，也很有故事，我去机车节的时候，她问我要不要住两天？不是那个意思，就是问我喜欢不喜欢在农村待两天？她有两套别墅屋子可以给我住，我说不了，我要走，走的时候礼节性的握了握手，拥抱了一下下，她后来又拿这个事写了大半篇文章，说我的肩膀很陌生之类的，你姐就是个戏精。 她说，你们俩差不多，都是奇葩，奇葩遇奇葩了。 我说，当时你姐说要做研学基地，当时我认为挺扯淡的，但是现在看教育政策，大概率是迎来春天了。 她说，已经有学校过去签协议了，未来每个学校都会有自己的实践农场。 我问，你爹现在怎么样？ 她说，在筹建果汁生产线。 我问，汇源果汁？ 她说，不是，就是你说的NFC。 我说，NFC，现在也是鱼龙混杂，我一般只喝农夫山泉的，但是我觉得这里面有个很大的问题，过去的NFC都是冷链运输，现在都是常温运输，是产业技术升级了，还是？ 她说，这个我不懂，但是，NFC也是可添加色素之类的，标准里没有明确的禁止。 我问，自己的品牌还是？ 她说，卖原汁，咱这边有瓜果优势，计划是前期卖原汁，后期做代工厂，再后期做品牌分公司，所以上的标准是比较高的，引进的是荷兰的Greefa分拣线，这应该是全球最先进的果蔬分选线。 我问，你帮着弄的？ 她说，算是。 我问，荷兰有多大？ 她说，俩北京那么大，很小。 我问，那荷兰农业为什么那么发达？ 她说，农业技术发达，实际上，最值得中国学习的农业模式就是荷兰模式，荷兰全是小区域农业，一家两三亩地，但是亩产量高，科技含量高，全世界最先进的花卉、温室、化肥、农机，基本都出自荷兰，荷兰是全球第二大农业出口国，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是粗犷式农业，就是随便种种就行，但是荷兰呢？是把每一亩的经济价值发挥到极致，把农业全产业链都研究的很透，从种子到深加工，从温室到化肥，都是如此，你还记得刘胜说自己在国内做什么贸易吗？种子贸易，实际上，种子是堪比毒品一样的半垄断式的贸易分类，非常的暴利，而且很多分类严重依赖于进口，今年你用了进口的，明年还是会选进口的。 我说，他跟我讲过。 她说，但是呢，荷兰农业又不是很适合中国模式，因为中国农业的缺口还是粮食与饲料，而荷兰模式是追求的农业产值最大化，那么自然会选择经济作物，例如花卉、果蔬，倘若种粮食呢？也种不出花样来。 我说，那个人去荷兰学习是很有价值的。 她说，是的，但是农业投资回报周期太长，并且要尽量的选择超长周期的投资，你看为什么种樱桃的前期都发财了？因为六年不结果，老百姓是熬不了六年的。 我说，让你姐去学学。 她说，她心思不在这些事上。 我问，她是活明白了还是活傻了？ 她说，我爸整天说她，建议她信佛，我爸说我姐若是信佛的话，能当个高僧，因为七情六欲里很多需要反复克服的，她天生免疫，包括对钱，对情，都是如此。 我说，你姐说过一句话，我有豁然开朗的感觉，我说我老了，她说，我们都是长大了，不是老了，就是因为我们在不断的成长，所以我们不该怀念过去，而是要期待未来，因为我们越来越长大了。 她说，对我还是挺好的。 我问，没规劝你离我远点？ 她说，她不会，她知道你内心底色是善良的、可爱的。 我问，她知道你来找我不？ 她说，知道，昨天我跟她说了。 我问，她那宝马不开了？我看拿个保时捷钥匙。 她说，我姐夫给买的，她对这些东西没啥概念。 我说，我的意思就是，浪费了。 她说，前天，我爸去机场接我，问我咋没让懂懂接？我说，我这次没给他买礼物。我爸说，懂懂这小子最聪明的地方，就是选择居住在小地方，无论什么地方都会对文化人进行加成的，越小的地方文化人越少，那么他获取的资源就越突出，就是大家都宠着他。若是他去北京去上海，就没人在意了，因为这样的人太多了，一抓一大把。我爸这是褒义。 我说，我理解，当年有人这么说过贾平凹，说老是盘踞在西安，你看整个陕西多少牌匾是他题的，仿佛那就是他的王国，倘若他去北京呢？谁又会挂他的牌匾呢？淹没在人海里，中国这么多作家，能在一个地方产生如此深厚影响力的，只有他，其他人要么盘踞的城市太小了，要么渗透的深度太浅。 约着中午在我这里吃饭。 我说，那你自己陪自己玩。 她说，你快忙吧，我也处理处理工作。 她回车上拿背包。 一个红色的笔记本，我猛的一看后面的LOGO，我以为是TOYOTA，我笑着问，咋还有丰田笔记本？ 她说，这是东芝。 我问，东芝不是灭亡了吗？ 她说，没有吧？不过我也买了好多年了，当时在英国买的，平时也用的比较少，就是处理一下邮件之类的。 我说，东芝能卖的业务都卖掉了，当年笔记本电脑就是东芝发明的，我本身持有他们的股票，我买着日经，东芝现在的营业额只有十年前的一半左右，市场严重萎靡了。 她说，这个我不懂，你现在都用什么电脑？ 我说，THINKPAD、华硕，这两年用的比较多的是DELL，我一年要买两台，对于我们这个使用频率以及性能追求而言，这都是易耗品。 她问，苹果呢？ 我说，操作系统暂时不熟悉。 她问，你手机开5G没？ 我说，没开。 她说，我感觉国内网速越来越快了。 我说，十年前我就有这个感觉了，我们在国内，刷个微博之类的，很流畅，在欧美呢？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落后，信息半天刷不出来。 她说，他们在互联网技术、应用方面，的确是比较迟钝。 我说，这里面有个关键因素，就是中国的基建太牛了，哪怕是戈壁滩也有信号，这需要多么强大的基建，但是，我觉得未来，出于成本考虑，可能会两极分化，就是大城市普遍使用传统基站，而广阔区域则选择卫星通讯，你看我们进沙漠都是带卫星电话。 她说，那个马斯克不是在搞星链计划吗？ 我说，那是美国的，咱自己也要搞，咱自己搞的叫＂鸿雁星座＂，其实打电话这方面已经很成熟了，目前海上、无人区，都很清晰了，只是数据传输可能还差一点，这个计划最早提出的是摩托罗拉叫铱星计划，但是呢，有些超前了，一是发射卫星的成本太高，二是接收数据的成本也很高。但是，不管怎么说，全球网速肯定是越来越快了，星链对一个东西冲击是最大的。 她问，什么？ 我说，墙。 她问，有没有可能卫星传输比我们的基站传输速度更快？ 我说，理论上，不可能，他们短期目标不是追求的快，而是覆盖面广，火车刚发明的时候比马车还慢，另外，技术一直都在不断的革新的，例如以前是交流电打败直流电，现在咱的雄安要建直流电城市了，包括一些大规模的输电也开始使用直流电了。 她问，你觉得游戏对孩子的影响大吗？ 我说，我认为非常大，其实呢，这是一个两极分化的问题，一方面，家长疏于管理的孩子，会越来越沉湎于游戏。一方面，很用心的家长，会使劲填鸭式的让孩子学更多的东西，就是今天的孩子是历代青年里比同龄人都博学的一代，高度内卷，恨不得所有人都不睡觉，争分夺秒的学习，我在本地有几个朋友，他们组成了学习小分队，全职陪孩子读书，提前跑，小学开始学初中课程了。 她说，欧洲小孩玩手机的的确少，其中我觉得有个很重要的因素，就是他们的户外基因比较足，踢足球的，打篮球的，就是孩子身上是生机勃勃的感觉，我们的孩子多是垂头丧气的。 我说，这个短期内不可能改变。 她说，父母不是那么焦虑，孩子也不是那么焦虑。 我说，共同富裕有三座大山，每一座都很难逾越，第一座是免费医疗。第二座是免费教育。第三座是农村养老。但是呢？这些事谁都不敢提，这些互联网巨头们捐的几千个亿，也是杯水车薪，除非什么呢？我们有矿，面向全球输出，国家有的是钱，例如北欧。 她问，你喜欢挪威还是芬兰？ 我说，之前喜欢挪威，因为挪威的森林嘛，当时不是我跟你一起去的吗？后来喜欢芬兰，因为北纬姐在芬兰。 她问，那个小姐还干小姐吗？（一个读过大学的小姐跟着芬兰籍造船工从上海回到芬兰，发现人家有家室，毅然决定自己从头再来，一步一步学习，考了研究生，考了博士，而且变的很保守，跟她开个玩笑还脸红。） 我说，开什么玩笑，人家是博士毕业，上次我还问过她，她说在芬兰石油公司驻中国办事处。 她说，她励志的有些太励志了。 我说，说明了那句话是真的，芬兰教育全球第一。 她问，她学芬兰语了吗？ 我说，应该读的英语吧？具体我没问过。 她说，你应该给她写本书。 我说，她其实很后悔跟我们讲她的身世，因为北纬姐对这个很在意，因为她是小姐出身把她拉黑了。 她说，我喜欢挪威，我跟我男朋友讲，等我们老了，可以选挪威。 我说，挪威福利好，应该比芬兰还要好，北欧的福利好，很大程度是因为高赋税，但是呢，挪威的福利好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挪威是世界级的海上石油开采国和出口国，卖了大量的钱那不能留在国内，若是留在国内，那跟印钱效果差不多，于是想了一个办法，就是成立了一支国家基金，去买全球其他国家的债券、股票，采取定投的方式，就是每年把利润都投进去，这在全球都属于顶级规模的资金，应该叫挪威国家资金，年年创收，而国内人口又少，从而分配到每个人头上就显的很多很多。 她说，跟你定投的策略差不多。 我说，我就是看了挪威发展史才开始全球配置的，定投的目标不是说去赚波动差价，而是赚价值增长，就是我会区分哪是运气赚来的，哪是时间+价值增长换来的，挪威的国家基金也是投资于全球领先的企业，例如他们也是特斯拉的股东，分享来源于全球最先进企业带来的增长红利。 她问，挪威的共同富裕有多久了？ 我说，二三十年吧，我跟你讲，一切的根源就是国家真正富裕了，转折点就是发现了海上石油，过去的挪威也是阶层固化，普通老百姓连民主参与权都没有，你看历史就行了，人们为什么会起义？就是吃不上饭了，内卷是革命的先决条件，这就是为什么各个国家那么惧怕贫富差距的缘故。有部获得奥斯卡的动画片就是讲轮回的（貌似只是奥斯卡提名？），就是屠龙少年终究成了恶龙，叫《少数人的晚餐》，你等回欧洲再看，因为国内的是阉割版的。 她说，好。 我说，为什么有人不喜欢宋江？因为宋江的诉求不是打破旧秩序，而是希望能谋到旧秩序里的一官半职，革命的根本就是打破旧秩序，人民群众要当家做主，哪怕革命成功了，也要时刻提醒自己，不忘初心，就是我们是为老百姓做事的，中国这么多愿景文化，天花板就是：为人民服务。宋江这样的革命者，其内心深处还是认同皇帝贵族、向往荣华富贵、同情精英思想，而倡导的是什么？永不变色、永不招安、永不化龙，永远不站在人民的对立面成为新的权贵。否则？终究会有下一个少年站出来。 她问，你觉得共同富裕提出后，互联网大佬的反应是不是有些过激了？ 我说，是的，而且都纷纷表态拿钱，我认为要的不是这点现钱，而是会调整制约手段，例如通过税收、入股、合作的方式，让这些垄断性企业的收入也能分流到社会上，而不是大家各自表态式认捐多少。 她说，我跟男朋友认识后，我发现南北的文化差异真是深入骨髓的，我们很在意的身份，他们根本不在意，就是一心搞钱。 我说，所以，真的斗地主开始了，朝南跑就对了。 她说，你放心好了，不会发生的，国家很明白，若是想发展，必须要吸引人才，吸引资金。 那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