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临太行，西望黄河，北倚长城与北魏故都大同，晋北的忻州坐拥诸多灿若星河的古迹。从北京出发，自驾前往五台山外的繁峙、五台、代县等地，短短两三日行程即可领略千年沧桑与风华。 走进忻州 晋北的忻州是山西省面积最大的地级市，以佛教圣地五台山闻名。古时候，这里曾有过秀容、九原的称谓，见证过东汉击退匈奴、北宋与金人交战的历史，是多元文化交融之地。因为历史悠久，加之位置较为偏僻，忻州保留了自唐代至民国时期完整的古建筑遗存链条，堪称一部立体的中国古建筑百科全书。山、水、林、泉等自然风景优美，关、洞、庙、祠等古迹遍布，忻州的精彩远不止一座五台山。 01
岩山寺 壁上的＂清明上河图＂ 岩山寺是晋北古建之旅的第一站，长途驾驶至此有些疲惫，但驶入山中的乡村道路时，满目绿油油的苞谷地，配上高远的午后天空，让人精神一振。寺庙原名灵岩寺，创建于金正隆三年（1158年），坐落在五台山北麓山脚下。金军从1125 年开始南犯中原，很快在1127 年灭了北宋，岩山寺所在的位置，曾是宋金交战的古战场。宋室南渡后，这里成为金朝的地盘，笃信佛教的金人想造一座寺庙超度战死的亡灵，相传这便是岩山寺的起源。 如今寺中金代遗物只有一座文殊殿，当眼睛逐渐适应了殿内的黑暗，壁上的彩画隐隐浮现。东壁的壁画能大致看出是一幅说法图，但损毁有些厉害，许多地方斑驳不清。转去保存得更好的西壁，结果一下子就看呆了——这不是《清明上河图》吗？小桥流水，亭台楼阁，茶肆酒家，红男绿女，八百年前汴京车如流水马如龙的繁华，竟在这个偏僻的山村小庙中，借一位前朝的宫廷画师之手复活了。 吃吃喝喝玩玩乐乐自自在在/微博 凝神再细看，发现这其实是讲述释迦牟尼从诞生、出家到成道的＂连环画＂，编排用心，错综交互。比如第一幕佛陀诞生的情景，六牙白象从空中坠落迦毗罗卫国王宫，落入了摩耶夫人腹中，这个场景被安排在了画面中央，随后故事沿着街道与山水原野旖旎展开，循回铺满画壁。考虑到要令普通民众更容易理解，画师还很贴心地加上了＂字幕＂，告知演到了哪一出。 岩山寺壁画珍贵之处，大概就在于不仅描绘生动、技艺高超，而且通俗亲切，能让观者共鸣吧。 岩山寺位于繁峙县天岩村的半山坡上，距离主路不远，上下高速都很方便，可在去程或回程途中一道参观。寺庙理论上不对外开放，可以电话联系管理人开门。寺庙外有停车场。 02
延庆寺 最飘逸的歇山顶 iamAlexx/微博 屋顶应算是中国传统木构最大的外观特征，可以说， 屋顶美不美，几乎就决定了整座殿宇的形貌。 不像西方木建筑大多采用狭窄、倾斜的屋顶，中式木构由于多为面阔大于进深的＂长方体＂，故以大面积的屋顶与出檐见长。但这大屋顶绝不笨重，而是发展出多种弧度、做法的＂腰身＂，比如五脊四坡的庑殿顶，多用于宫殿与大型佛殿，还有九脊的歇山顶，形制仅次于庑殿顶。硕大屋顶通过一棱一棱的椽，以及力学结构巧妙的叉手、栿与梁，将重量疏导到四周的斗栱上， 只要不遇水火兵灾，可屹立千年不倒。 延庆寺的歇山顶最为飘逸，它既不像南禅寺那般过于平缓，也没有后世的屋顶那么生硬陡峭。歇山顶的＂腰身＂掐得恰到好处，出檐深远，略微倾斜的柱子和夯土墙壁构成梯形殿身，起到了视觉汇聚的效果，整座大殿轻盈得如同要腾空一般。屋顶正脊的两端有巨型鸱吻，倒钩的尾巴与前伸的爪子环成一个可爱的小圈。 延庆寺位于五台县阳白乡善文村。虽然殿内空荡荡，但外部建筑值得一游。寺庙紧挨村子，不对外开放，但管钥匙的看寺人就在附近，问问老乡便能找到。参观免费，可酌情给些香火钱。寺庙设有停车场。 03
南禅寺 中国现存最古老的木构建筑 对于现存于世的唐代木构，学界通行说法是目前只剩三座半，即忻州南禅寺、佛光寺，运城广仁王庙，以及敦煌莫高窟196 窟的窟檐。除了不可避免的地震、洪水、山火等致命因素，唐代木构留存如此之少还有一个缘故，即公元840~846 年唐武宗灭佛的＂会昌法难＂。仅仅几年，全国的佛寺就几乎被拆了个精光。南禅寺能保有中国现存最古老木建筑的宝座，正是因为幸运地逃过了＂会昌法难＂——事实上， 它也是目前所知唯一一座武宗灭佛前的佛寺。 在古建迷心里，南禅寺的存在宛如神迹，寻访它的过程便是朝圣。一入门，隔着后建的院墙，就能看到大殿歇山顶的东面山墙，悬鱼的造型极其简朴，高古之气扑面而来。参观的高清视角全拜大殿下方的高台所赐，唐代的佛殿都喜欢建在高台之上，南禅寺大殿的台基也是唐代原物，台基之外又加建了一片月台，殿身更显得高高在上，殿前空间也更显疏朗。 南禅寺位于五台县阳白乡李家庄村，从延庆寺出发10 分钟车程便到。寺庙免费开放参观，不需要门票，进门刷身份证即可。门前有停车场。 04
洪福寺 惊艳北宋菩萨 在五台山外诸寺中，洪福寺曾是五台山南大门第一庙，清代时香火尤为鼎盛。如今，寺中仅存宋代的大殿毗卢殿与建于明代的东配殿，原本西配殿的位置已经是一溜平房。看寺的老人便住在平房内，闻声后颤颤巍巍打开殿门，一对可爱的猫狗跟随左右，此情此景让人既感亲切，又有些伤感。这种复杂的情绪，在看到毗卢殿内与寺庙凋敝、荒诞外观极不相称的精美造像时达到顶峰， 就像衣衫褴褛之人忽然从怀中掏出明珠，耀眼的光芒分外触人愁肠。 毗卢殿面阔五间，进深三间，单檐悬山顶，从规格来说似乎不算高，但选址实在独特，建于高耸的土台之上，四周高堡环绕。大殿中的九尊北宋彩塑，因为没怎么修过，岁月沉淀后的沉稳以及古时才有、今已失传的神韵仍在。尤其是两尊胁侍菩萨，端丽凝重又不失妩媚灵动， 与声名在外的义县奉国寺胁侍菩萨造像、晋祠圣母殿侍女造像相比，亦毫不逊色。 殿内一些小细节也很有趣，比如佛陀背光上累累垂垂的繁花，还有屋梁上彩塑的迷你飞天，可爱一如山西面塑。文殊普贤二菩萨的坐骑一狮一象没有被塑成庞然大物，而是躲在莲座下，只探出脑袋。 洪福寺东配殿也可参观，内有一尊地藏王菩萨及地府十殿阎王的彩塑。寺庙位于定襄县170 县道西100 米左右，从南禅寺开车至此需要半小时。寺庙理论上不开放，但看寺人就住在庙里，如果山门关闭可试着叩门。寺庙未设停车场，可停在路边。 05
佛光寺 ＂中国第一国宝＂ 从1932 年起，梁思成、林徽因、莫宗江等中国营造学社成员花了5 年时间，寻访数十处宋辽金元古建，但一直没找到真正的唐代建筑，日本古建筑学家纷纷断定中国已不存唐构。而就在＂七七事变＂前一个月，梁、林根据莫高窟61 窟五代壁画《五台山图》的指引，乘着驮骡在南台外围的崇山峻岭中，于暮色四合时分，来到了佛光真容禅寺，＂瞻仰大殿，咨嗟惊喜。＂ 佛光寺的选址颇为偏僻，或许正因为这一点而保存至今。寺中至宝便是建于唐大中十一年（857 年）的东大殿。虽然建造年代比南禅寺大殿晚了75 年，但以今人的眼睛看来，东大殿的一切都是最高规格的：屋顶是尊贵的庑殿顶，几乎与墙身等高，这也是中国现存最古老的庑殿顶；建造使用的木材是上好的一等材，斗栱高度达到柱高的一半，大开大阖，线条潇洒利落；殿内所有柱身等高，属于《营造法式》中记载的最高规格＂殿堂造＂。然而，梁思成在《唐招提寺金堂和中国唐代的建筑》一文中曾写道，由于建于＂安史之乱＂以后，李唐政权日益衰颓之时，佛光寺＂只能算是唐代佛寺中第二、三流的殿堂＂。 如果这才是第二流，试想盛唐时第一流的殿宇，该是何等气象？ 离开佛光寺前，千万不要忽略了紧邻山门的文殊殿。大殿建于金天会十五年（1137 年），同样是一座恢宏的木构建筑。殿内的五百罗汉壁画绘于明代，画中人物传神，保存相当不错。文殊菩萨的造像孤零零供在殿中央，凑近一看竟然是宋塑。 在家底丰厚的山西，切不可轻轻放过看似不起眼的角落，说不定都藏着惊喜。 佛光寺位于五台县豆村镇，从洪福寺驱车至此约1.5 小时。寺庙对外开放，但需要用身份证登记。从佛光寺返回代县大概需要2.5 小时，一路走县道，大车非常多，请小心避让。 Make It Happen 自驾路线 ：若不想走回头路，去程先赴繁峙县的岩山寺，再至代县住下，然后沿着逆时针方向，走延庆寺—南禅寺—洪福寺—佛光寺环线。下高速后，在县与县之间穿行寻访古迹，需走国道乃至省道，山路蜿蜒曲折，大车众多，记得小心驾驶。回程从代县回京。 食宿条件 ：除非特别在意食宿条件，否则无须远赴忻州市区落脚，住在繁峙县或代县都是更方便的选择，两地距离北京的单程车程都在5~6 小时。代县或许更适合作为探索的基地，这是座古韵尚存的老城，曾为进入雁门关的门户，城中亦有边靖楼、阿育王塔等诸多古迹，很适宜小住，可以品尝一下本地名吃鳌鱼，配上本地名产黄酒。 你最想探访忻州的哪座古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