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前的一次穷游（连载六）

　　84年的春节，我是在二叔家过的，工人阶级啥时候都比农民兄弟要富裕，这个春节我几乎吃遍了我有生以来二十多年没吃过的好吃的：鸡鸭鱼肉，还有伊力特美酒，天山牌香烟。我叔很骄傲地把我这个大学生介绍给他的同事、老乡、部下，这些人也很诚恳地表示着祝贺，并请我和二叔去他们家喝酒、吃饭。有一次我喝了一斤二两酒，惊吓到了请客的工厂领导，说我这一点不像二叔，其实二叔是低调、稳重，我绝对相信二叔的酒量肯定不比我差。
　　闲暇时，我和弟弟妹妹、姐姐一起嘎吱嘎吱踏着一尺多厚的雪，去往伊犁河边滑冰、看冰瀑。有时候从野马渡坐渡船到哈萨克的居住区去赶＂渡口＂（集市）。到处冒着烧烤的青烟，到处弥漫着羊肉串的肉香。那些从天山牧场前来赶集的巴郎子（男人），把成群的牛羊赶到集市上出售，再买上大量山里需要的物资。那些阳刚子（成年妇女），却在大量地采购花花绿绿的布匹。哈萨克和维吾尔是个喜欢色彩的民族，他们的穿戴色彩斑斓。 最令人难忘的是集市附近的几颗大树，几个人都不能合抱，已经死去很长时间了，却依然矗立在戈壁滩上，不管风吹雨打，仿佛已经站立了上千年。我突然感觉到这些树就是《简爱》里罗切斯特最后和简爱谈话的那棵大树，凄凉着爱的悲伤。我站在树前，背靠着大树，翻起大衣的领口，做出一副伤悲的样子，让弟弟给我拍下照片。一来是我想体验一下罗切斯特当时的心境，二来是我心灵深处的那块悲天悯人的鲜肉真的被触动了。回到山西后，我把这些照片交给我一位非常要好的同学保存，他家的条件远比我农村的条件好的多，可怜的我连个存放私密东西的抽屉都没有，33年过去了，我不知道我的那些个照片还在不在？
　　哥哥是个司机，要去克拉玛依出车，能去克拉玛依看看，是我特别想的事情，李光曦所唱的《克拉玛依之歌》早就把克拉玛依的名字刻在了我的心里。我们开着解放牌油罐车，一路风霜雪雨不想多表，有三件事是我不能忘怀的。一是哥哥把车开到平展展的戈壁滩上，让我开了会儿汽车，用哥哥的话说，在戈壁滩上开车，闭上眼睛不会翻的。驾驭的感受美妙刺激，当时我想都不敢想三十年后，汽车仅仅是个代步工具。二是我们走到一个地名叫五十五公里处的地方，汽车的变速箱被修理工遗忘在里面的钢珠打了个洞，润滑油全都漏掉了，大过年的找不到修理厂，我和哥哥用螺丝把两块铁皮固定在变速箱的里外，加上润滑油继续前进。只是拆掉了倒挡齿轮，我们只能前进，不能后退。就这样我们跑了近七百公里，也害我只在克拉玛依的炼油厂转了一圈儿就返回伊犁。回到734厂，哥哥停下车，瞬间就消失了，好长时间才回来，我问他干嘛去了，他气呼呼地说，我把那个修理工打爬下了！第三件事是我们在天山最高处，汽车突然熄了火，这时天色将晚，暮色渐浓，潮湿的空气变成雾霭，在夕阳的照射下，云雾变得霓裳一般的漂亮，五彩斑斓，飘飘渺渺，我们犹如漂浮在仙境里。哥哥急着修理汽车，怕把我们冻死在山顶，我却被美妙的景色所迷惑，根本不管他的喊叫，不住地用手去撕扯彩云，不住地呼喊美
　　妙，不住地在彩云间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