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纽约时报》报道,在乌克兰德米迪夫(Demydiv),基辅北侧的一个小村庄,村民们的家园已经被洪水淹没了两个月。4月下旬,水位正在缓慢退去,居民们把湿漉漉的地毯从地板上卷起来,从水底的地窖里捞出发芽的土豆和酸黄瓜罐头,趁着乌克兰春天稀薄的阳光,准备把它们慢慢晾干。
反常的是,居民们似乎并没有因为意外的洪水而感到沮丧,倒显得很兴奋:“我们拯救了基辅!”一位村民说。
在正常情况下,水灾对受到战争威胁的乌克兰人来说,是又一次不幸。不过,这次的洪水算得上一项战术胜利。2月25日,战争开始的第二天,乌克兰军队故意淹没了村庄,连同周围大片的田野和沼泽一起,制造了一个巨型泥潭,使得俄罗斯坦克对基辅的攻击变得异常艰难,为乌军争取了准备防御工事的时间。
俯瞰被淹没的德米迪科村
“每个人都表示理解,没有人为此感到后悔。”已经退休了的安东尼娜·科斯图琴科(Antonina Kostuchenko)说,她家里的客厅已经长了霉斑,水线高出墙壁大概30厘米。
德米迪夫村的遭遇并不是个例。从战争开始以来,乌军的一大策略就是主动摧毁国土上的基础设施,以自损的代价来阻挡规模庞大的俄军。
当乌军打开了德米迪夫附近的大坝水闸后,洪水涌入了村庄。在乌克兰的其他地区,乌军毫不犹豫地炸毁了桥梁和道路,破坏了铁轨和机场。它们都有同样的目标:拖住俄军前进的步伐,让大批的军备陷入泥潭,即使是坦克也难以迅速移动。
乌克兰基建部部长亚历山大·库布拉科夫(Oleksandr Kubrakov)说,目前为止,有300座以上的桥梁已被摧毁。2月24日,战争开始的第一天,在俄军试图占领基辅郊外的一个重要机场前,乌军炮击了跑道,使其遍布弹坑,无法接收俄罗斯特种部队的战斗机。库布拉科夫补充说,战争开始的前几天,乌军在全境定点摧毁工程设施,即使俄军占优势的乌东顿巴斯地区也不例外。
军事专家分析称,这种“焦土战术”在乌克兰北部和基辅周边取得了成效,拖延了俄军进攻的速率。美国对外政策研究中心(FPRI)的高级研究院罗伯·李(Rob Lee)评论称:“乌克兰人在给俄军制造麻烦这一点上非常有创意。”
但是,这样的策略确实让乌克兰的民用基础设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与此同时,俄军也在使用同样的策略对乌克兰予以打击:火车站、机场、加油站等关键基础设施被炸毁,若乌克兰开始战后重建工作,将付出高昂的成本。
据乌克兰政府估算,修复截至目前被毁的交通设施的总预算在850亿美元左右。基建部长库布拉科夫坚称,即使是乌军炸毁的部分,也要归咎于俄罗斯:“如果没有战争,我们就不会去炸自己的桥梁。”
德米迪夫村的水灾就是这样一个例子。2月25日,乌军水淹了村庄,制造出了一个巨大的浅水塘;随后,俄军进一步报复性地炸毁了大坝,水位加深,使得目前的排水工作异常艰难。即使是在两个月后的今天,村民们也不得不划着橡皮船穿行于田间,他们被淹的花园里长出了荒凉的玉米杆。一家人在后院里铺了一条摇摇晃晃的木板小径,覆盖在黏糊糊的黑泥上。
小男孩走在临时搭建的木板小径上
在接受外媒采访时,十几名居民表示,他们在得知自己村庄的牺牲为拱卫基辅做出了贡献之后,觉得“这一切是值得的”。
基辅北部、第聂伯河西岸的巨大水势在3月的战斗中发挥了关键作用。卫星图像曾拍摄到基辅附近绵延数公里的俄军车队,但在试图包围基辅而未果近一月后,俄军最终选择撤离这一地区,将火力转向东南部。
第聂伯河流经基辅市区,其支流伊尔平河上潜在的一个过境点被水流切断了。一名叫做丹尼斯(Denis)的乌军士兵说,他目睹俄军六次尝试渡河而均未成功,他们架起了浮桥试图穿越沼泽,但最终因地势不利和乌军炮轰而不得不放弃。
水域障碍形成了阻挡坦克的有效屏障,但这也使得俄军突击部队集中到一系列基辅郊外的城镇——霍斯托梅尔、布查和伊尔平——3月底,据多家媒体报道,这些城镇的大量平民在前线冲突中死亡,引发了国际震动。
对于德米迪夫村来说,村庄被淹也变相地保护了居民的安全。俄军事实上占领了村子所在河流一侧的大片土地,但因水流造成不便,德米迪夫从未成为战斗前线。
村庄的道路难以通行
村长亚历山大·梅尔尼琴科(Oleksandr Melnichenko)说,在为期一个月的占领中,村里有6人死亡,部分房屋和商店被毁;但是,和布查的惨状相比,这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
“有些人已经开始回归正常生活,还有一些人仍处于巨大的创伤中。”梅尔尼琴科说,“人们担心一切还会重演。”
一家人被淹的后院,这棵树刚刚开花
部分村民在抱怨水灾后漫长的清理期(可能需要好几个月),但大部分人还是积极地投入到了排水工作中。
村民们在给排水机器加油
60岁的罗曼·比霍夫琴科(Roman Bykhovchenko)是一名保安,当记者拜访他时,他正在桌上晾晒湿透的鞋子。在他走进厨房时,水从地板缝隙中渗了出来。谈及这场“人祸”的损失,他觉得总的来说“是值得的”。
居民的厨房地板因泡水而开裂
已退休的科斯图琴科女士带领记者参观她房屋的受损情况,并为散落在地板上成堆的毛巾而道歉:“我很抱歉,家里太乱了。”她叹了口气,为她被淹的花园感到难过,她今年不太可能重建花园了——但后来她开玩笑说,也许可以尝试种点水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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