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9年,人类第一次登上月球,在宇航员巴兹·奥德林手腕上戴着的,是一块欧米茄超霸机械计时码表。今天我要说的,就是这块表。
正如阿姆斯特朗所说,这是个人的一小步,也是人类的一大步。作为制表商而已,当然要极力鼓吹,这一事件也是制表史上的里程碑。不过,在某种意义上,这番说辞也并没有夸大。
一、发明者
对于精确时间的掌握一直是科技发展的目标,可是计时码表的发明和推广,却与娱乐紧密联系。1821年,当时的国王路易十八喜欢赛马,他不仅想要知道哪匹马获得冠军,还想知道马获得比赛胜利的时间。王室制表师尼可拉斯·雷士(Nicolas Mathieu Rieussec)替他达成了心愿,在战神广场举行的赛马比赛上,雷士公开展示了他发明的新型码表。
法国制表匠1821年发明的计时码表
这种码表有两个表盘和一个指针,指针与一个墨盒相连,当按下按钮,表盘开始转动,指针就会在表盘上留下墨迹。当赛马到达终点时,按下停止按钮,表盘停止转动,这样时间就被记录了下来。
雷士发明的码表并不是第一款计时码表,但因为设计精巧,使用轻便而成为了第一款商业化的码表。
然而,这只是机械计时码表的开始。在将近100年之后,由于战争中炮兵部队的需要,码表从怀表造型变成了更方便携带的手表。炮兵部队的军官看到炮弹炸开时按下码表开始计时,在听到声音的时候按动停止键,所得的时间乘以声音传播的速度,就可以得知炮弹的飞行距离。
第一次世界大战,法国炮兵正把大炮拉上阵地
需求在不断推动发明,发明有时候也发过来触发了新的需求。在20世纪初期,方兴未艾的汽车和飞机进入了人们的视野,由于机械计时码表的精确性和便携性,当时的赛车手和飞行员也都纷纷将它作为标配。但也提出了新的要求:它不应该仅仅用来记录时间。
于是,在新出现的机械计时表盘上,多了一项新的发明:测速仪(tachymeter)。它其实是刻在表盘上的一圈刻度,能够帮助赛车手和飞行员准确测算汽车和飞机的速度。一个赛车手在公路上飞驰,在一块路碑石处按下启动按钮,在下一个公里的地方按下停止按钮,这时手表的指针会自动指向测速刻度上的一个数值,而这就是汽车在这一公里内的速度。
欧米茄超霸是第一款将测速表盘设计在外圈的手表
在没有电子化的20世纪初,这个设计无疑是赛车手和飞行员们的大利器。
二、测试者
20世纪60年代,美苏太空竞赛如火如荼。苏联将人类送上太空的消息传到美国,时任总统肯尼迪坐不住了,立刻发布命令要让美国人重新夺回领先优势。于是,一个大胆的载人登月计划迅速成型。为此,NASA代替了美国空军,成为太空探索的主力。
NASA为此招募了许多空军试飞员,因此也就不难理解为何他们的手上都带着机械计时手表。在水星计划中,宇航员们都带着各自私人的手表。
NASA认为这样太不安全,如果在太空中出现意外状况,表面爆裂,飞溅出来的碎片不知道会造成什么可怕的后果,可是NASA并没有额外的经费去自行研发一枚太空探索的手表,于是就想到了采购。为此,NASA向10家制造商提出了采购方案,要求对方提交三枚计时手表用以测试。
NASA向制表商发出的邀约信
令人感到惊讶的是,接到NASA的邀约,制造商似乎有些不为所动。最终只有4家厂商提供了样品,其中还有一家提供的是怀表,根本不符合NASA的要求。
1964年欧米茄向nasa提供的手表样品
负责采购和测试项目的是年轻的工程师詹姆斯·拉根(james·ragan),他的任务,就是对到手的三个品牌的手表进行地狱般的测试。为此他设计了11项严酷的考验,每一项对于精密的机械来说,都是地狱般的磨炼。
1.高温测试:在70摄氏度的环境中放置48小时,接着在93摄氏度的环境中放置30分钟。
2.低温测试:在零下18度的环境下放置4小时。
3.温度-气压测试:在70摄氏度的环境下放置45分钟,接着马上放入零下18摄氏度环境中45分钟,连续15次。
4.相对湿度测试:在湿度不低于95%的环境中放置240小时。
5.腐蚀测试:在100%纯氧的腐蚀性环境中放置48小时。
6.撞击测试:从6个方向,以40G重力加速度撞击表面。
7.线性加速度测试:在333秒内从1G加速到7.25G
8.低压测试:放置在真空环境中,保持70摄氏度90分钟,后加温至93摄氏度30分钟。
9.高压测试:在1.6个大气压中放置1个小时。
10.震动测试:保持5-2000赫兹的震动30分钟,连续三次。
11.噪音测试:在40-10000赫兹的音频范围内放置30分钟。
最终只有一枚手表通过了全部测试。它就是欧米茄超霸(speedmaster)。
3.高光时刻
不过,由于这些测试和最终结果是在NASA内部进行的,在给制造商的方案中也并没有提及拿这些表做什么用,因此过了一年以后,欧米茄公司在看到美国宇航员艾德·怀特在执行双子星4号任务的照片时,才惊讶地发现自家的手表雀屏中选,成为了NASA认证的首款官方宇航表。在这次任务中,在阳光直射下的温度达到了100摄氏度,而在背阴面只有大约零下100度,事实证明超霸是可靠的。
艾德·怀特带着超霸执行双子星任务
不过,超霸的第一个高光时刻要到5年以后才到来。1969年7月20日,尼尔·阿姆斯特朗和埃德温·奥德林乘坐的飞鹰号登月仓降落在月球上,欧米茄超霸也就成了第一枚登陆月球的手表,开创了人类制表业的新历史,翻看当时的历史照片和视频,你可以清楚地在埃德温·奥德林的手腕上看到这枚表。
可是有个细节也许会被你忽略:在月面停留的时候,阿姆斯特朗手腕上并没有手表。
他的表到哪儿去了?
原来,在两位宇航员进入飞鹰号登月仓没多久,阿姆斯特朗就发现舱内设置的电子计时器出现了故障,无法正确显示时间。这对于迫切需要知道准确时间的宇航员来说,无疑将是一场劫难。幸好,NASA早就替他们准备了备用方案:一枚可靠的机械计时表。于是,阿姆斯特朗脱掉了手表,将它放在舱内,没有带到月球上。
也许你会问,科技已经如此发达,都可以将人送上月球了,为何还有固执地选用一款古老的机械手表呢?
这里还有一个故事。1970年,阿波罗13号升空后氧气罐发生爆炸,机组人员果断地放弃了登月任务,他们进入登月舱,寻求安全返回地球的办法。为了省电,舱内将所有不必要的电子设备全部关掉,其中就包括了电子钟。这时,只有老式的手表才能救他们的命。
当时宇航员只有14秒的时间控制飞船进入地球轨道,如果超出这个时间,就再也回不来了。这一次,又是可靠的欧米茄超霸的准确计时,救了他们。
自1969年以后,共有12名宇航员踏上了月球,他们每人手腕上都戴着一枚超霸,手表的背面蚀刻着他们的专有编号。
不过,这枚表并不是他们的私有财产,每次任务结束之后,NASA都会将手表收回进行清理,出任务的时候才会配发。
宇航员对此表示很不开心。不过没办法,在阿波罗项目关闭之后,这些手表被统一送到了斯密森协会的博物馆保存了起来,除了最重要的那一枚之外:登月第一表,也就是宇航员埃德温·奥德林手腕上那一枚,在寄给斯密森协会的路上丢了,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成为了航空史上一件著名的公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