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公讳广,字充之,别自号玉岩,昆山太仓人。太仓后建州,故今为州人。公举弘治乙丑进士。历莆田、吉水二县令,以治行为天下第一,征试浙江道监察御史。仅两月,上疏谏武宗皇帝。佞幸疾之,欲置之死,而上不之罪也。故得无下诏狱,贬怀远驿丞。而佞幸者怒未已,使人遮道刺公,公伪为头陀,持波嗢啰以行乞四百余里,乃免。武定侯郭勋镇岭南,承望风旨,伪以白金试公,公拒不受。一日摄公,闭府门,箠击之,几死。行省官惕息莫敢救,御史有言而解。久之,迁建昌令,再贬竹寨驿丞。会武宗晏驾,今上即位,诏举遗逸,公复为御史。寻迁江西按察司佥事,历九江兵备副使、江西提学副使、福建按察使、巡抚江西、右佥都御史,升南京刑部右侍郎。公自起废,不十年至九卿,不可谓不遇。而遂不幸以死,不能究其用也。然天下称武宗之世,能以直谏显者,自公之外,不过数人耳。天子中兴,思建万世之业,则正色而立于朝廷如公者,岂可一日而无哉!
故尝以谓士之忠言谠论,足以匡皇极而扶世道,使之著于庙廊,泽被生民,世诵其词而传之,宜矣。若夫诋讦叫号,不见省采,徒为一时之空言,似不足以烦纪载,而学士犹传道之不绝,岂不以天下之欲生也久矣。有其言,足以转乱为治,利安元元,虽不见之施行,而实天启其人,使昭一世之公道,后之人犹扼腕拊掌,幸其时能用其言而不至于坏也。
公好性理之学,与魏恭简公相善。故诸子皆及恭简之门,而居官政绩多可纪,语具其门人陆光禄鳌所述行状中。
公殁十余年,太仓兵备副使南昌魏侯良贵为公江右所造士,登堂拜公像,求遗稿,捐俸刻之。公之子士淹、士洵,以序见属,因著公平生大节而论之如此云。
(选自归有光《震川先生集》,有删节)
译文:
玉岩先生名广,字充之,别自号玉岩,昆山太仓人。太仓后来建州,所以玉岩先生现在是太仓州人。玉岩先生在弘治乙丑年中进士。他历任莆田、吉水两县县令,凭借政绩成为天下第一,试用为浙江道监察御史。才过了两个月,他就上奏文书劝谏武宗皇帝。奸邪小人妒忌他,想要把他置于死地,但皇上没有治他罪。所以他得以不下诏狱,贬官为怀远驿丞。但是奸邪小人怒气未消,派人拦路刺杀公,玉岩先生假装是出家人,手持波嗢啰而一路行乞四百余里,才得以幸免。武定侯郭勋镇守岭南,迎合旨意,假装用白金试探玉岩先生,玉岩先生拒不接受。有一天,抓住了玉岩先生,关闭府门,用棍棒打他,几乎把他打死了。行省官员惶恐不安没有一个敢施救,御史发话才让他得以解脱。很久之后,他迁任建昌县令,又被贬为竹寨驿丞。恰逢武宗皇帝去世,当今的皇上即位,下诏要求推举未得重用的人才,玉岩先生重新担任御史。不久升任江西按察司佥事,担任过九江兵备副使、江西提学副使、福建按察使、巡抚江西、右佥都御史,升任南京刑部右侍郎。玉岩先生重新被起用,不到十年就位至九卿,不能说怀才不遇。但不幸而死,不能施尽其用。然而天下人认为武宗时期,能因为直言进谏而名声显扬的,除先生以外,不过几个人罢了。天子中兴,想要建立万世功业,那么像他这样的以严正的姿态站在朝廷上的人,哪里可以一天没有呢!
过去我曾经认为士人忠诚正直的言论,能够匡扶皇权和世道,使其名声彪炳朝廷,恩德泽被百姓。世人读他的作品而传颂他,多好啊。如果诋毁叫喊,不被赏识采纳,只能成为一时的空话,似乎不值得烦劳记载,但学士还是不断传道,难道不是因为天下人想要求生已经很久了。有了他们的话,足以把乱世转换为治世,有利于安定百姓,即使不被实施,实际上也是上天启示人们,使当世公正的道理得以昭示,后来的人还扼腕叹息,希望当时就能采纳他的话而不至于社会崩坏。
玉岩先生喜欢性理之学,与魏恭简交好。所以几个儿子都拜到魏恭简门下,而他们的为官政绩多可记录,具体情况在光禄大夫陆鳌所述的事迹中。
玉岩先生去世十多年,太仓兵备副使南昌侯魏良贵是先生在江西时所提拔的官员,他登堂拜见先生塑像,索求先生遗稿,捐献俸禄为先生刻印文集。他的儿子士淹、士洵,以作序来嘱托我,于是写下他生平大事并谈了我的想法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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