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三年级的时候,老师经常要我们背书。由于那厮特懒,所以就下放权力,在每个组里指派任命了一个组长,以便我们在背书的时候那厮就坐在讲台前翘着二郎腿织毛衣。说来也邪乎,那几个当了芝麻大点儿官的小组长屁事都不懂就已经学会了腐败。可见腐败势力真是无孔不入。一袋冰水或一根辣条就足以让其身心动摇贪心四起。所以,一篇课文往往只是一根辣条一袋冰水的事,就好比后门的洞开往往只需一顿饭足矣!这样就不难理解为什么现今官场情妇文化盛行,当我们在争做雷锋传人的时候,那些政府官员在积极争创情妇世界吉尼斯之最。也不难理解如今社会官商勾结如潮,糖衣炮弹如沙尘暴般肆虐饕餮,大官大贪小官小贪无官不贪的丑恶现象。
由于本人从出生起就缺少背书细菌,加上又不喜欢阿谀奉承,所以在背书问题上总是慢人家一拍。往往新的还没背完,旧的已接踵而至。所以老师就新账旧账一起算。更可恶黑心毒辣的是,那厮经常用我制的教鞭抽我。制教鞭一事是被逼的,那厮说一我不敢二。我当然不敢二了,谁愿意二!教鞭一般用不了两周就破得狼狈不堪,又得换新的。为了少受些皮肉之苦,我制的教鞭一次比一次细。
那厮抽我就算了,还天天中午把我留下来,不让我回家吃饭。那厮似乎丧心病狂成性,连晚上也要把我留下来。有一次,天黑了,我还在跟一个受害者可怜巴巴地对着墙壁背书,不知情的还以为我们干了坏事在面壁思过呢。此公与我志同道合意气相投,虽然缺少背书细菌,但绝不阿谀奉承。因为前不久,老师给我们讲了刘胡兰的故事,叫我们要想刘胡兰姐姐那样不管遇到什么风吹雨打艰难险阻,即便是铡刀架在头上、教鞭抽在身上也不能叛变自己的信仰。当时我们俩一致认为我们的信仰是要誓死守卫自己的辣条与冰水,坚决不走后门,坚决不让小人得志。那个时候我们已经朦朦胧胧地懂得,坚守信仰是要付出代价的!
突然,老师的宿舍门开了,那厮从里面走了出来,打着哈欠,仿佛沉睡了一个世纪。那厮屁都没放一个就直奔食堂。这让两颗洁白无暇的童心第一次感受到了五千年历史的荒凉与沧桑。我抬头看了看天空,一只不知道叫什么名儿的鸟飞过,除了凄凉悲伤的哀叫,什么也没留下。正是这一哀叫,我突然隐隐约约听见母亲在呼唤我,就像史铁生的母亲在呼唤他的儿子。
突然,有一个念头在我的脑海中闪闪发光,像天上的那颗星星。我转身对我的同伴说:“哎,我们溜掉吧,你看都这么晚了,万一那厮居心否测(有必要交代一下,那厮女性,正值更年期),想老马吃嫩草,把我们关在她的屋里了怎么办?”没想到此公反应如此之强烈,像看了惊悚片一般,两只眼睛睁得像佛珠子,嘴巴也张得大大的,像被鱼刺卡住似的。然后立即拉住我的胳膊向我寻求潜逃的良策,那副熊样怂态毫不亚于向过路人乞讨的丐帮众弟子。至于吗?不就一老巫婆吗,想吃嫩草,操场上多的是,谁便抓几把放在她床上不就得了。
我心里想着,要是像古代农民战争那样揭竿而起,像推翻政权那样推翻他们的餐桌,是万万不可的。以我们俩那点微薄的力量,如果出此下策,恐怕真的是拿鸡蛋碰石头了。况且食堂里还坐着几号庞然大物呢。
正当我在为寻找潜逃之地而万分伤神时,我的脑袋里又有一颗星星在闪动。我想到了厕所。我不是堂堂正正的厕所一把手所长吗?还是校长亲自提拔任命的。厕所的一景一物、一墙一壁,我是最熟悉不过了,好歹我也在里面工作了大半年。所以厕所是最佳的潜逃之地了。况且厕所地处学校的后方,前方是食堂。因此,前线兵力太重,有暴露目标的危险。只有后方厕所最安全了。真没想到所长一职在关键时刻还能起到关键性的作用。真没白当!
其实所长一职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一块馅饼,它是有着深刻的历史渊源的。由于本人平时异常调皮捣蛋,比如在教室门上搁一把扫帚,让老师推门而进的时候身中导弹。还比如,在老师的板凳上涂一层胶水,让老师起身时屁股开花。因此,我有幸成为办公室的常客。也正因为我经常作客办公室,所以校长对我耳熟面详,于司空见惯中发现了千里马,让我去务正业,不再去干那些荒唐之事。这便是所长一职的来历。至于所长具体是干什么的,我在此也没什么不方便透露的,越狱行动都要开始上演了,这种小道道有啥不能说的。所长一职呢,主要是负责想办法把岸堤上的那一坨坨像蛋糕一样的东东翻腾入海。至于想什么办法那就属于智力活动的范畴了。用一句话概括就是:把非文明的事用文明的方式解决掉,这是校长给我的明文规定。
越狱行动要开始上演了。其实,凡事都是这样,我们不妨用数学分析法来解释,如果把要办的一件事看成一个圆,那么准备活动得占去十分之九,而剩下的十分之一才算得上真枪实弹的行动。看看人家抢运钞车的,不都是准备了几个星期几个月,才导演了仅仅几秒钟的精华。这样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我们的书法老师用了长达两节课的时间哄抬捧喝,最后在临下课前突然停止前奏直奔推销主题。所以,我们的越狱行动也集中体现在那纵身一跃。这墙未免也太矮了吧,真叫人担心在里面做功率正值酣畅淋漓时墙外已经长了眼睛。
终于踏上了归乡之途。我们归乡似箭。母亲早已站在门口踮着脚尖翘望,千呼万唤始回来,终于回来了。母亲迎面接过我的书包,同我一道进屋,然后给我盛饭去了。屋里正在腾云驾雾,四只烟头闪闪发光,是父亲在陪客人打麻将。父亲问了句,“为什么回这么晚?”我走到他旁边,去看他是赢还是输了,同时漫不经心地回答:“又被老师留下来背书了”。父亲又问“背下来没?”“没,我打算退学,不读书了。”突然,父亲立即起身把我抓了起来一手扔到了墙角,并狠道“你就这点出息!”母亲闻声赶到,将我抱起,拥在怀中,边抚摸我边用沾满泪水的眼睛睥睨着父亲。
父亲的手榴弹投得也真够远真够威猛,防不胜防,碰在墙壁上“啪”的一声春雷。但我的眼睛里没有泪水。当一个十岁不到的神马都不懂的天真无邪的本应该快乐读书的小屁孩毫不迟疑毅然决然地说出“退学”时,谁都不能怪,是学校出了问题,学校的教育方法,更深一点是教育制度出了问题。
当然,第二天我还是去上学了,不同的是父亲陪我去的。父亲向老师陪了礼道了歉,说我不听话,不应该偷偷跑回来。这就是为什么教师一直是最受社会尊敬的职业。因为你的孩子的命运掌握在他们的手上。
在日后的学习中,我逐渐长大,也逐渐清晰地认识到,背的书其实就是一块浮云,时间一长,风一吹,就散了,什么也没留下。背书真的是一件无聊透顶的事,有秃顶的无奈。小学背的书,上了初中,风干了;初中背的书,上了高中,氧化了;高中背的书,上了大学,火化了,就剩下《荷塘月色》中那几片孤零零的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