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嘴里叼着棒棒糖握着棒棒糖的手指因为刚刚玩弄路旁的花朵而沾满了花粉却依然边走边歪着脑袋做着小王子来接回他流落在民间的公主的时候,一个身影突然就在路中央挡住了我,他高大的要我仰视,他说,你要二十一岁了。
我的二十岁就这样子把我踢了出来,我的二十一岁还没有做好接纳我的准备。
在我还年轻的时候。我一直认为二十岁以前才可以肆无忌惮飞扬跋扈激情万丈的喊:我还年轻!那时候我最常的习惯是闹钟响了把它按掉转身继续睡并希望能接着刚才的梦做下去。后来闹钟升级为手机后我就直接关机,免得小秦拍门叫我起床毫无作用的时候心里失衡给我打电话吼我。
按小秦的话说,我的懒骨头绝不是她遗传。接着她从十四岁开始如何在月黑风高的日子抢收地瓜到她十八岁起倾心照顾我偏瘫的外姥姥多年,历历在数连细节都像电影播放一样无比清晰。这让我狂不明白平时那些什么丝巾耳钉钥匙怎么会被这样好记性的人放忘了地方呢?听的我直翻白眼时,小秦很配合的感叹,隔着一层木板门我拍不起你来我真是怀疑当初是不是在医院把你给报错了?
我抬抬眼皮,那您再把我换回去。
看,我最享受的事情被我妈,对,是我妈毫不留情的怀疑到我的生家身世上了我还坚持了这么多年可见我是十分坚强的,雷打不动,风雨不倒,就差像礁石一样站在大海中央,仰天大叫:让海浪来的更猛烈些吧!
其实在我非常年轻也就是十三四岁时,我最喜欢的运动还是踢足球,虽然这比睡觉这项运动消耗的能量来的多了些。每个周末我都偷偷的把脏兮兮的从爷爷那讨来的足球往书包里一塞,喊一声,我去同学家补课了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出家门,绝不能让家人看到我穿什么衣服出门的,因为踢完球我会换上干净的衣服回家。不然以小秦的联想力,非以为我刚刚被抢劫还是死里逃生。但是很不幸有个兄弟铲球的时激情高扬顺便把我也铲了,于是我十分荣幸的被背到了医务室制成了木乃伊半成品,同时被光荣的背到了小秦面前,因为我突然发现我不会走路了。所以现在在公交车上见到残疾人我会条件反射一样从座位上蹦起来,绝对一社会主义好青年的形象,只是谁都不知道此事的由来罢了。回到当时的情景,小秦见到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用怀疑的目光盯着背我的风。天地良心,我们有多么纯洁。结果吓得他把我往地上一扔。于是,风就真的象风一样跑掉了,充分显示了我们前锋的良好素质,只有我坐在地上疼得妈都来不及叫出来眼泪就像那黄河之水天上来了。小秦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愚蠢行为,才向远处已经模糊了的背影喊,同学,进门喝口水吧!
我晕死。
以后的几天小秦不得不用车驮我去换纱布,有次消毒疼得我大汗淋漓头昏脑胀时,我一回头,结果看到小秦捂着嘴巴做惊恐状眼泪都可以用自来水形容了,我立马像做证明一样立下结论:这绝对是我亲妈。那几天我可真是感受到什么是家中的小公主,我翘着脚丫喊苹果汁上来的绝不是水蜜桃汁,这可是爷爷最经常犯的错误。其实爷爷那时候还在生病呢,可是,自我小他就见不得我受半点委屈,这回那还了的。爷爷最爱养花了,我是他最漂亮的小花朵。
自然从那时候起就没有再踢过球,几个月后爷爷突然就去世了。那一天是我和爷爷养的起名叫LiLi的百合花第一次开放。我默默的把足球收起来,把小电子琴收起来,把卡通表收起来,把各种各样的小东西擦干净放在小箱子里。没有人再叫我,小花朵,我们一起玩了。那个把养老金拿出来给我买玩具买零食和我一起玩闹的爷爷已经不在。现在有朋友问我,你身上怎么有这么大的伤疤,我一脸镇定的说,踢球摔的。
没有了当初的疼痛,可是心里有什么地方的颜色迅速的灰暗下去,有一朵小小的花朵在那儿默默的枯萎,这么多年,就这样过去了。
后来就慢慢的长大了,成绩变好了,变成了乖乖的好孩子。背着整齐的书包穿着干净的校服和所有成绩优异的女孩子在一起做题说八卦。有时候会安安静静的坐在窗前一道接一道的做大哥留给我的数学竞赛题,走在路上中规中矩。昔日和我一起踢球的男孩子已经好久没有联系。有一次在路上遇见,风大喊,你杂长成一女孩子了?
周围的人哈哈大笑,我红着脸过去踢他。他已经这么高了,我要仰起头来才可以看到那双弯弯的笑着的眼睛。我跑开了,却仿佛从此以后我们再也没有遇见过。那些和我称兄道弟笑容明亮能在我疼痛时俯下身来背起我来的男孩子们。
黄金海岸,烽烟彼岸,是不是我们再也没有机会,一起在长满荒草的操场上踢一场没有胜负的球。
朴树唱,来不及。
然后我考进高中,告别了和我一起奋斗一起欢笑一起流泪一起许愿放烟花的姐妹们,独自躲在樱花林里用蓝色的钢笔在蓝色的信纸上划出了一个又一个尖锐却无力的问号。我问她们每一个人,有一天,会不会我走到你面前,你不认识我了?
那一年,我十七岁。
那一年,我隐藏不了忧伤;那一年,我总是哭啼彷徨;那一年,小鱼总是以为我伤了梦想的翅膀;那一年,笑容背后总是充斥迷茫。
那一年的许多习惯我一直保留到现在,比如在纸页的空白处一朵接一朵的画细碎的花朵,比如写信时只用蓝色的钢笔,比如在雨天坐在树下的台阶上看天,比如喜欢一个人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是的,我十七岁那年喜欢上一个男孩子。因为睡午觉迟到的我在奔跑的路上撞到了不急不慢的他。
就是这样的一个与众不同的男子,面目清瘦,笑容里含些寂寞。
我从来不敢主动和他说话,这对我来说,几乎不可思议。我知道他今天从哪一条路来教室,知道他为什么不上自习,知道他在那个角落里沉默的抽了一支烟,知道他习惯把自行车放在哪跟栏杆的附近。
让我一下子感觉自己是多么俗气而且平凡。是那种永远不会穿色彩鲜艳的衣服而且眼神暗淡只喜欢睡觉和零食的女子。哪怕当我和别人在笑笑闹闹,只要他从我身旁经过我就一下子没有了兴致。在他大段大段的不来上课的日子里,我总是趴在窗台上看单瓣月季如何从浅黄色慢慢变成浅红再到深红最后凋零,不知去向。
我也是寂寞的小孩子,我不知道怎样在那些公式符号单词语法的背后不寂寞,可是,没有人来告诉我。我在心上画出了一朵朵的花儿,却不知被何处吹来的风,吹落天涯。
所有在他提前退学要远走他乡之前,他从来不知道我喜欢他。而我只要他在离开的时候了解,无数个日月之后他的背影如何烙在我心上。他甚至没有和我一起等过花开看过雪落,他甚至没有和我一起爬过学校的后山尝过那里的野果,他甚至没有在穿过校园种满合欢的路上叫一声我的名字。
朴树唱,来不及。
聚了散了分了合了,总是没有得到就失去了。我开始沉默不语。当不开心的事情太多,只有这样才能滴水不漏吧。我想起我小时候我不是这样子的,那时候爸爸妈妈太忙了经常忘记还有一个小小的我在月下等他们回家给我开门。我才上幼儿园我像一个流浪的小孩子一样坐在家门口望着漆黑的夜晚我都不哭我告诉自己我不害怕我是个快乐的孩子。
我还没有把感情整理清楚,我还没有学会不依赖,我还没有把被我搞僵掉的人际关系整顺利,高考就结束了。
王筝唱,我们都是好孩子,异想天开的孩子,笑起来,可以有人爱。
那我呢?我的花儿呢?
我在昏天暗地的睡了三天后背着包旅行去了。坐公车去车站的路上看到窗外烈日下一片片法国梧桐暗绿色了无生机的样子,突然间我就流了泪。
最喜欢的是满山遍野的野花,一小朵一小朵的,坚强而肆意的盛开着。如果山间有清泉,溪水里总会飘着几瓣花瓣,印象中似乎永远是粉红色,没过高高低低、错落在细沙中的小石子,飘飘乎乎的远去。我想,他们这样子会不会一片一片的覆盖住一整片水域?可是有一次经过山涧中的湖泊,绿似翡翠,却只有零星几片花瓣。那么其余的那些花朵,他们遗落在何方?
就在这样的日子里,我的体重狂跌到八十三斤,回家时又瘦又黑,小秦只把我当成走错了门的非洲难民。她一直以为我是考试没有考好,所以和我说话一下子变得小心翼翼。有一次,她说,没关系,你愿意回去复读你就去读书,不愿意读书了可以给你找份工作先做着试试看。我看着她,这是我的妈妈啊,那个在黑白照片里神情高傲的女子,用这样的口气和我说话!突然感觉自己是那样不懂事的孩子。我擦擦眼泪,我说我没事。
之后的日子一下子变得不真实,从爸爸放下行李离开大学的日子开始蔓延到现在。只有当展开一张张信纸时我才明明白白的体会什么是how time flies,这么多年在我身边的朋友们一下子四散到天涯,就像茄子曾形容的蒲公英一样。
很多事我抓不住也把握不了。我站在流云的末端看身边风起云涌,华灯初上之时,依然了然一身。
有时候看到大学里成片的红三叶,看着绒毛般漂浮在叶子上的白色花朵会记起初中和大哥一起养的还没有开花就死掉的红三叶,恍在昨日。
小强说,遗忘只是个过程。
叶子说,我们要坚强。
冲哥说,我是个好孩子。
小公主说,我要一直笑。
所以,我可以忘记那些破碎的花瓣,重新快乐起来,微笑着看年华逝水,沧海桑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