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对门盖起了四层大楼,一片连着好几幢,外面镶着瓷砖,太阳一照,亮晃晃的,泛着金光,周围的一切相形见绌,但它太刺眼了!
以前对面是砖房,下面有一片连通的空着的地下室,那里一度是我们的乐园:在阴霾的角落屏住呼吸等待同伴的寻找;在潮湿的、弥漫着霉味的空气中,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在十五瓦灯炮的晕染下瞥见对方那酣畅的嬉笑。恋恋不舍的离开它时,才发觉自己全身都是讨厌的粘稠的蜘蛛丝。后来我们发现里面还有一个制造棉花的地下工作室,据说是镇上棉絮供应最大的一家。在那里,有我们熟悉的弹棉花的乐章,有带着口罩浑身肮脏的人们的笑声,有木制手摇机的咯吱作响声,还有满屋飞舞的“小雪花”——可大人们总讨厌我们这些小鬼,用织棉絮的长竹竿上下挥舞,撵我们走。后来被查封了,说是什么黑心棉,我们不知,只是伤心没有了“小雪花”,没有了我们熟悉的声音。不久地下室也被拆了,记忆从此禁锢。
家的附近有一条把我与大自然连在一起的小溪。我们总是把裤子挽地高高的,让脚丫感受大自然的孕育者的抚摩;我们总是玩得很起劲,并尽情地让溪水亲吻我的稚嫩的脸蛋。后来就不了,那溪讨厌我们,用污秽的脸怒视我们,我始终努力地去读懂她的眼神,可我太无知了。
我家附近的那棵老槐树是我儿时的乐园。但它始终成为我精神成长的羁绊。它的根深深的扎进泥土,葱绿的叶也奋进地向上延伸,那硕大的躯干向我们展示着自己的资历。树干上有个大窟窿,这足以让纯真无邪的我们钻进去玩个痛快。对着大树住的有两户人家;一位90高龄的老奶奶和一对中年夫妇。他们都不想让我们接近大树。直到有一天,正值我们玩得高兴,两家人吵了起来,我听见有盆子、碗之类的东西摔碎的声音,听见他们的骂声和老奶奶的哭喊声。我们害怕极了,掉头就跑,以为这争吵是因为我们。之后就一直胆怯没敢再去。不久,老奶奶去世了,我们这才知道:那夫妇要砍掉那棵老槐树,因为算命先生说,正对屋后有树会当财路,而老奶奶却说那大槐树是当年祠庙的神物,如果砍了就会短了整个镇的兴盛。老奶奶走了,树也被砍了。老奶奶的寓言没有实现,相反,镇上的楼越修越高,人们的生活越来越景气。也不知道夫妇俩的财路通了没,或许没有,或许有,但这与我们有什么相干?我们在乎的是老槐树。
家的附近变了好多,已颓废的职中校新建成素质教育基地,有好多城里人到镇上来;旁边的旧房变成废区再变成公共花园再变成废区;阳台上本一眼望去是无边的田地,随季节的变换——变绿变黄再变绿,有万种风情,可小镇高楼如雨后春笋,一不小心杵在我家阳台,象是杵在我心的出口,总感觉堵得慌。从此,我与那片景致便“一楼相隔”了。
家的附近以难以相信的速度变幻摸测,我所向往的美好和我所惧怕的恐怖随之而来。
您会变成什么样?
我可爱的可怜的故里?
附:三年前的手稿不经意的被发现,感受到当时的心情,想起当时的家乡和当时回忆的家乡。如今我又回来了,还要呆一个月,我发现自己慢慢的变了,和小镇一起变了,变的不爱幻想,变的不爱感伤,变的失去了内心应该有的那种情愫,那种冥冥之中可以被万物荡漾,把时空转移,使现实幽美的能力。我是否要远离她?我常这样问着自己的未来。我爱着这里,这个让我无法入睡的地方,每夜每夜,我总是匍匐在她胸前,听到她那无法释然的呼吸,一朝一夕,一起一伏,一颠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