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是我的一个好哥们,我们从小就在一起,他受过良好的教育,有很不错的家庭背景,爱好广泛,英俊潇洒,豪爽、耿直、热情、诚实,富有正义感,是不少美女们的偶像,他少年得志,看上去前程似锦,似乎男人身上所有的优点都跑他那里去了,嫉妒他的人不少,他有一个特点,凡事都要以自己的判断为准,不随大流,有点特立独行,曾经有一高人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为此君忧。”谁知一语成谶,在一段非常时期,他把以前所有的社会积累一次性消耗掉了。其实,他当时有很多经得起检验和证明的理由不介入,如果他没有介入,前程不可限量,可是他义无反顾地介入了,为保护别人,他承担了所有的责任,看不出他有什么后悔的表现,可朋友们都为他感到惋惜。
小时候听他外婆讲,他外公是前清最后一场科举考试的举人,族人甚至在他中榜后举行了全族庆典,但他拒绝进入官场,在故乡办了一个私塾,教化子弟。辛亥革命后,新学成为潮流,鉴于他外公在当地的影响,新式学堂请他去作教员,他提出的唯一条件就是,必须要教学生学习“四书五经”,结果不欢而散。他外婆讲,外公其实是“戊戌变法”道义上的支持者,一套梁启超的《饮冰室文集》都快翻烂了。但是,他坚持自己的想法,宁愿在家坐吃山空,决不妥协。
大河他爸是一个为数不多的有文化的军人,打日本、打老蒋,是一老革命。听阿姨讲,老头的政治生命在五八年就结束了,大炼钢铁时,他看见砸的是老百姓的铁锅、门栓,烧的是山上的千年古木,炼出的是一堆废铁,说了一句:“瞎球搞。”好了,右倾分子。那时候年轻力壮,修煤矿、修水库、建工厂,把身体累垮了。后来落实了政策,但廉颇老矣,带着鬼子们留在他身上的弹片、带着同僚们留给他精神上的伤害,离休养老去了。
大河退出仕途后,开了一间公司,生意做得还不错,但是,性格一点都没有改变,我想,那一定是来自父系和母系的双重遗传基因在起作用,这血液里的精神密码,虽然不能决定他的立场,但决定了他的性格和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