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成了“三反分子”
钟锤他们成立了战斗队以后,重点讨论和研究有关教育改革的问题,也印一些文革的传单,每次印几百份,向校内外散发。由于印的数量较多,结果引起工作组的注意,工作组开始限制东风战斗队的活动,不但拒绝给他们纸张,还不许他们跟外校串连。
有一次,钟锤派去学校领油印机的同学回来了,他空手而归,说工作组不给,也不给印,钟锤开始对工作组有意见了。
有一天,他在清理父亲的学习资料的时候【父亲在单位开始受到批判】,无意中看到一本【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他翻着看,看到宪法中有一条规定,凡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都有言论、集会、结社、出版和游行示威之自由,他觉得工作组的作法有违宪法。
这一次钟锤亲自带人去跟工作组要油印机。一个姓张的年青人说不行:“你们印传单出了事谁负责?”钟锤解释:“我们不是印传单,我们就是印一篇文章,一个呼吁书。”姓张的还是不给:“出了乱子你负得起责任吗?”钟锤拍着胸膛:“我是负责人,当然是由我负责,国家也有规定,言论自由,文责自负。”姓张的问:“谁说的?”钟锤把宪法拿出来,找出第三章八十七条给他看。姓张的是检察院的,他对法律还是比较熟悉的,看后他的脸一下子变青了:“好,你负责,你拿去吧!”
按57年反右派的作法,反工作组就是反党,钟锤成了危险人物。工作组让一帮初中生跟踪钟锤,开始整他,钟锤去哪里他们就跟着去哪里,形影不离。二十八中的第一批红卫兵都是一些高干子弟,他们积极跟着工作组整人,既整老师,也整学生。从此,他们把钟锤当成敌人,当成反革命,把他当成政治斗争的练习品,甚至还拿着木枪,准备对钟锤进行围攻。
钟锤很不服气:你们咋把我当成敌人?他在黑板上写着毛主席的【咏梅】诗:“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有人把这件事报告给工作组,说他反工作组。
6月29日,工作组策划了一次大会,名叫全校文革辩论大会,实际上是一场批斗会。
大会从早上8点开始,由校文革的头头主持,工作组在下面坐镇指挥。大会开始时,让钟锤、候子建和另一个班的团支部书记站在前面。二中的刘江是前来观看的,也叫押了上台,给陪绑了。
钟锤他们在台上站着,前面还有一排桌子。台下的人一齐喊着:“低头啊!”但钟锤他们硬是没有低头。中午吃完饭接着开,吃完晚饭再接着开。为了表示不完全是冲着这几个学生的,工作组也把一些黑帮老师拉来示众。当时的斗争会还比较文明,没有出现打人的现象,下面扔个石头什么的,他们都给制止了。以后学校里斗老师,斗校长,就有挨打的了。
这个会从早上开到了晚上,全校3000人没有人敢不到场,红卫兵纠察队在学校里忙着赶人。当时,在礼堂前面的操场上,黑压压的都是人。在会中,有人困得睡了觉,叫醒了接着开,然后又从晚上开到第二天早上8点,足足开了24个小时,在二十八中,是史无前例的。
大会的名义上是大辩论,实际上是批斗会,工作组说钟锤他们是“三反”,第一条是反党。他们控诉钟锤怎么跟工作组对着干,证据就是那个油印机的事,这样一来,钟锤的反党罪状就跑不掉了。这二条呢,他们批候子建,说他发牢骚吃不饱饭,农村里的农民更苦更吃不饱饭,这不是给社会主义抹黑吗?这是很明显的反社会主义。那个团书记呢,当然是反对毛泽东思想了。这样,就给齐了钟锤他们的三反:反党、反社会主义、反毛泽东思想。最后,工作组宣布钟锤他们是现行反革命分子,而不是反动学生,可能是反动学生的罪行比现行反革命分子还要重吧。
当时,钟锤在班里同学中的威信很高,他成绩好,工作积极,父母是老革命,又是班的文革主任,要搞臭他并不容易。于是工作组便深入到班里去,做学生的思想工作,在班里搞分化瓦解,结果把一些见利忘义的人拉了出去,帮助工作组找钟锤的证据。结果,钟锤的班文革主任换了别人,从此工作组再也不去找钟锤谈话,但勒令他天天准时来学校报到。钟锤表面上被“孤立”了。
7月18日,毛主席突然回到了北京。第二天,他在会见刘少奇等人时,毫不客气地指出,派工作组是错误的。毛主席还说:凡是镇压学生运动的人都没有好下场!运动犯了方向路线的错误。赶快扭转,把一切框框打个稀巴烂。
第二天,驻二十八中的工作组灰溜溜地撤出了学校,钟锤获得了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