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时光荏苒。
太阳神每天普照着万物,无限光明。
花开花落,三年时光匆匆而过。
离底比斯城很远的下埃及,西奈半岛,慕沙山。
“姐姐,我们该回去了。”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怀抱着只毛茸茸的黄色小狗,一蹦一跳地跑到了山顶上,拉扯着断崖边上站着发愣的少女的衣角。
“好的,小路迪。”少女转过身来,望着身后的孩子,露出莲花一般温柔的笑容。她一身粗布的衣裳,却有着难掩的美貌,眉目如画,顾盼间流溢生辉,白玉一般的皮肤光洁而水凝,亚麻色的长长头发柔顺地从瘦削的双肩垂下,让她看起来像是传说中西奈深山里的精灵,然而那抹轻笑令脱俗的高雅气质在不经意间流露,这才发现她的美不带任何的妖娆,是一种宛如深谷里孤独的百合一般的清丽纯洁。
弯腰抱起放在地上的水罐,她轻轻地牵起路迪的小手,慢慢地向山下走去,脚踝上银铃的声音一路清脆地响个不停。
“阿西亚姐姐回来了!”
刚踏进村口,孩子们就一窝蜂地围了上来。
“姐姐,你看我今天刻的字!”
“还有我的!族长说我今天最用功了!”
“这是我母亲做的糕,阿西亚姐姐,给你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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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阿西亚微笑着摸着他们的头,“姐姐知道了,呆会儿姐姐做好吃的给你们,好不好?”
“哦!!阿西亚姐姐万岁!!”
“你回来了,阿西亚。”德勒温和的声音传了过来。他也穿着粗布的袍子,但这并不影响他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那份高雅而尊贵的气质,他那双美丽的眼睛里饱含着笑意,嘴角也带着一丝微笑——以前这张清心寡欲的脸上是看不到多少笑容的,即使偶尔有,也珍贵得如同一现的昙花。但是现在他爱笑了,笑起来的样子真是好看,让看见的人觉得如沐春风。
“是的,父亲。”阿西亚微笑着。她更喜欢现在的父亲,至少现在的他没有了以前的冷漠甚至悲伤。父亲似乎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只要父亲开心,其他的就什么都不重要了。即使是要永远地留在这儿,阿西亚也是乐意的。
“这儿有一些新鲜的水果,等一下你那它们分给孩子们吧。”
“好的,”阿西亚愉快地点了点头。
要是能永远都像现在这样那该有多好,德勒微笑着,望着阿西亚,在心里叹息。
记得三年前,刚从底比斯城出来的时候,大家为去哪儿而争论不休,都嚷着说要报复忘恩负义的法老,可是最后还是听从了族长的话,选择留在埃及,过着这样一种隐居的,与世隔绝的生活。这几年的时间里,为了躲避埃及军的追杀,他们不停地换藏身之所,有时候甚至连深夜里都在逃亡。最后,一年之前他们到达了西奈,便一直隐居在慕沙山的深处。整个水族的人都住在这个小村落里,像是一个温暖的大家庭,每天白天耕作,晚上向那伊阿得斯神祈祷。水族在神话时期原本就是一个与世无争的游牧民族,现在这种恬静简单的生活,他们过得虽然清苦,倒也十分逍遥自在。就连德勒,脸上的笑容也一天天地多了起来。
“父亲,我现在就去。”阿西亚说着,捧着盛满水果的篮子往门外走去。
“好。”
阿西亚,你真的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了吗?若我能永远这样守护着你,该有多好。德勒望着阿西亚美丽的背影,在心中叹息,可惜啊。
“这把剑,你还带在身边?”德勒慢慢走到了阿西亚的身边。
夜幕下,黄金短剑上幽蓝宝石折射出的光似乎可以通灵。阿西亚站在窗前,就着月光呆呆地望着这把剑,也不知道看了多长时间,连德勒走到她身边都没有察觉。
“父亲。”阿西亚转过头,对着德勒笑了笑,这笑容让德勒觉得心疼。
“我还以为它早就不见了呢。”德勒故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把它丢了吧,阿西亚。”
“不行!这是狄斯留给我唯一的东西。”阿西亚坚决地说。
“你忘了是谁害我们这几年来颠沛流离的了吗?亲爱的。况且你也再也回不去埃及王宫了,干什么还要留着它呢?或许它的主人早已经不记得你了。”
“不会的!”阿西亚摇头,“我不相信当初是狄斯害的我们,而且他也不会离弃我,我们曾在神前盟誓过。”
“是吗?”德勒淡淡地一笑,“可是都已经三年过去了,你怎么知道在这三年里他没有爱上别人,没有对别人说过同样的话?如果他还爱着你,那么现在他人在哪儿呢?”
“不会的,父亲,”阿西亚像小时候一样圈住了德勒的脖子,把头埋进他的怀里,“我不相信狄斯会是那样的人,绝对不相信。”
德勒轻轻地搂着她,用下巴抵着她的头,“一切都会过去的,亲爱的。”这句话是说给阿西亚听的,又何尝不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狄斯,真的忘了我了吗?不会的,你曾经那么真诚地在神前向我发誓,我应该相信你的是不是?可是,可是你为什么这三年来都没有找过我?我思念你的时候、需要你的时候、危险的时候你在哪儿?你在哪儿啊?
为什么?为什么?狄斯!!!
狄斯端着酒杯的手忽然一阵哆嗦,红色的酒液从杯子里泼洒了出来。
“怎么了?狄斯,”阿尔辛诺转过头,“你怎么心神恍惚的。”
“没什么,阿尔辛诺。”狄斯望了她一眼,报以一个轻轻的微笑,他总不可能告诉她是因为刚才他感觉自己的心忽然被什么东西给狠狠刺了一下吧。
“没事就好,今天可是新王登基的日子,各国的使节都在,你别这么心不在焉的才好。”阿尔辛诺说着,伸出手来放在了狄斯的脸颊上,他还是憔悴了。这三年来,自己一直陪在他身边,看他为了寻找阿西亚和害死他母亲的凶手日夜操劳。难道就不能把他们给全忘了?你能找到阿西亚吗?辛提卡纳别的不行,但这件事他一定比你的动作要快,而且你也没有他那么狠;你又能找到当年杀害你母妃的人吗?------唉,我可怜的,最最心爱的人啊,觉悟吧,你要找的都是你永远也见不到的人。只有此刻陪在你身边的人,才是实实在在的、真实的、永远爱你的人。
“新王登基关我们什么事?”狄斯慵懒地笑了,伸直了端着酒杯的手,放在软塌上,“阿多尼斯一生下来就注定了这一天迟早会来,真是一点悬念也没有的游戏。”
“游戏还没有结束,你怎么知道会没有悬念?”阿尔辛诺把玩着手里的酒杯,若有所思地说。
狄斯不置可否地笑了一笑,隔着人群向阿多尼斯那边望去。年轻的法老打扮成阿蒙神的模样,以太阳神之子的身份接受各国使节的朝拜。他头戴象征上下埃及统一的红白王冠,双手交叠握着黄金权杖——不愧是阿多尼斯啊,狄斯在心里轻叹,的确有着旁人难及的王者之风,呵呵,年轻而气盛的埃及王。
“阿多尼斯这阵子可有得忙了。”阿尔辛诺轻笑道,“等着觐见的使节都排到殿外去了。”
“不过是些来探我埃及虚实的逐利之徒,个个心怀鬼胎。”狄斯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也不全是这样的。”
“哦,当然咯,”狄斯扭头望了她一眼,笑道,“也有不少人是冲着阿尔辛诺公主远播的艳名而来,想一睹佳人的风采。”
“呵呵呵呵,”阿尔辛诺娇媚地用羽扇掩面而笑——除了法老阿多尼斯,阿尔辛诺公主是这新王登基大典上最为重要的人物,因为同阿多尼斯一样,阿尔辛诺的母亲在阿多尼斯的生母过世之后成为了埃及王后,嫡出的她因此同样有着埃及王位的继承权。倘若他日阿多尼斯无子而亡,那么阿尔辛诺理所当然就会成为下一位法老。她时年二十一,风华绝代,又贵为富庶之国埃及的大公主,其艳名对各国的王孙贵族来说早已是耳熟能详。今天她穿着缀满珍珠和黄金的白色长裙,头戴着银冠,上面有她的女神伊西斯的头饰——一条盘曲的优雅的灵蛇。她的脸上涂着一层甘松香,显得甜美而娇柔,双眼用浓重的锑粉几乎勾到了鬓角,在绿色眼影的衬托下,神秘而艳丽。
使女在她的身后轻摇着巨大的孔雀羽扇,四周弥漫着肉桂与香料的芬芳。
“不少邻国的君主都派来他们的女儿作使节,你说她们会看上埃及的法老呢还是看上你?”阿尔辛诺含笑望着身边的爱人,他穿着飘逸的紫色长袍,上面用金线绣着繁琐而华美的图案,她很清楚,他们俩是这埃及王宫里最漂亮的人儿。
“密诺亚使节到!”
阿尔辛诺漫不经心地随声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