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双清近照(2006年6月22日摄)。 新华社记者 孙彦馨/摄
在老红军于双清的记忆里，1935年秋到1936年秋是他一生中最难忘的一年。这一年他学会了喝酒;这一年，也是他一生中最艰苦的一年。
湖南省慈利县的繁华街市上，91岁的于双清努力寻找70多年前的记忆。
那时红军没有军装，花花绿绿穿什么的都有，装备也很杂乱。于双清第一次见到这支队伍，以为是湘西常见的土匪。他躲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越看越不像土匪，就大胆地走了出来。
听红军战士说“不打人，不骂人，是为老百姓和穷人服务的”，于双清当时就把刚打的柴放在地上，跟着红军上了路。来来往往的红军看见他都叫“小鬼”，他心里奇怪，“好好的，人怎么成了鬼呢?”
部队分给他一支枪，可惜他的个子实在太小了，一走起路来枪就不停地打腿。“别看我个子小，打起仗也不含糊，在陈家河的一次战斗中，还捉了个土匪。”这次战斗之后，红军把财主家的粮食分了，还杀了头猪，于双清和战友们吃上了猪肉。
1935年11月，红2、6军团从桑植出发开始长征。在于双清的记忆里，又是过雪山，又是过草地，有时一天还要跟国民党的追兵打好几仗，“实在是太苦、太难挨了。”
“过雪山时，一会儿冰雹，一会儿暴风。暴风一来，几个人抱成团，如果一个人落单就会被刮走。没有遮风的地方，只能用小铲子在地上挖一个坑，然后蹲在坑里躲风。”忆及此处，于双清不由抱了一下臂膀。
“原来我根本不会喝酒，也不喜欢喝酒，可实在是太冷了。人家吃辣椒御寒，我嫌太辣。连长爱喝酒，就要我也喝。酒喝下去，在肚子里烧烧的，人觉得暖和多了，似乎劲儿也大了，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
于双清从未想过这世上还有水草地这样“吃人”的地方，战士们一个个在他身边倒下，或者饿死、或者被水草毒死、或者病死、或者累死。于双清跟着前面的人不敢走错一步——他亲眼看到，一个战士陷在泥塘里，怎么也拉不上来。
粮食吃完了，他们就杀马。先杀战马，再杀首长的马。马肉不久也吃完了，就找地上的草吃。他记得有一种草吃了之后，心里烧得慌。当时军部里有个医生吃了毒草，才36岁就死了。没过多久，医生的妻子就在草地上给他生了个女儿，起名叫“红红”。
牛皮、树叶、树皮都成了大家的食物。吃了这些东西，人根本就没法解手。有的战士拿小棍子一点一点地掏，老得这么弄，弄得流血不止。
“那时候没有追兵了，也不怎么打仗，每天早上叫‘起来，出发喽!’的时候，就会发现总有人再也站不起来了……”
走完长征之后，于双清再也没有觉得苦。他说，想起牺牲的战友，只觉得活着就是最大的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