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2月在广东所做的报告
2014年国庆节前夕，我曾经在这个地方，向诸位分析了中国的经济发展趋势。几个月之后，实际的情况与我当时的预测基本一致。值得重视的是，在过去这一段时间当中，高层提出了一个新的理念、新的提法，就是“新常态”。这是2014年12月12日在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上提出的一个概念。现在“新常态”已经成为中国“最热”的一个词了。
我在2015年1月10日内部讨论会提出，不要把“新常态”庸俗化、泛化。①“新常态”这个词由谁提出的？来龙去脉是怎么样的？据我现在掌握的资料，“新常态”原创者是美国的一位投资家。我查到，他提出这个词的初衷是基于2008年美国爆发金融危机，2008年以前美国的发展模式可以概括为三个词：“高消费、低储蓄、多借债”。他认为，在金融海啸冲击下，这种模式已经不可持续，要进入新的状态之中。这个变化就是所谓的“新常态”。
这个词传入中国之后，就引起了国内学者的关注，觉得不错，可以用它来表达中国经济发展新的思路，就借鉴美国人提的概念，将之带入中国经济社会的语境，并赋之于“中国化”的内涵。决策者采用它想表达什么？它的实质是中国进入新阶段后出现的“新状态”。
我很关注外国人怎么翻译这个“新常态”，我请教一些英文好的专家，现在西方的媒体翻译中国的这个词，怎么翻译的？他们干脆翻译成“习常态”。注意西方翻译成不是“新常态”，而是“习常态”。它这里面包含着什么内容？海内外都很关心。
今天，我就围绕着新阶段发展改革的新趋势这个问题就未来5年、10年，有什么新的思路、新的发展构思，阐述我的学术研究所形成的观点。
根据我个人研究，四个新趋势。第一，经济增长：中高速趋势；第二，经济结构：人本型趋势；第三，经济驱动：创新化趋势；第四，经济改革：纵深化趋势，或者用习近平的话叫做“真刀真枪地改革”。高度概括就是八个字：增长、结构、创新、改革，下面逐一分析。
一、经济增长：中高速”趋势
请看改革开放35年来经济增长趋势图（图-1）。
这是1978-2013年整个中国（包括大陆和台湾）经济增长的趋势图，我用的绝对量指标。就是实实在在的国内生产总值，每年新创的财富。1978年才创造那么点儿的财富，到2013年创造那么多的财富，这是财富的绝对数。如果还看得不清楚，请看我做的最新的相对数，就是增长的百分比趋势图（图-2）。
由图-2可以看到，1978-2013年，35年中国大陆经济增长的趋势。你看，也是高高低低的。1981年下来，然后又上去，到1989年、1990年、1991年，中国改革开放期间最低的时候是1989年附近。1992年邓小平推动改革开放，一下子中国人民的积极性像火山一样爆发。到1998年亚洲金融危机下行，渡过了危机，又上来了。
35年的历程，起起伏伏，高的时候曾经到过年增长率15%，平均增长率，高高低低因素都算下来是9.8%。这个图就叫做“老常态”图，所谓新常态就是针对这个图，特别是针对这个9.8%。
我研究表明，中国从此以后，每年平均9.8%这个日子没有了，莫说9.8%没有了，8.8%也没有了。莫说8.8%没有了，7.8%都困难了。中央提出所谓“新常态”概念，试图要表达这样一种思想，就是高速增长的时代结束了，中国由此进入一个新的发展阶段。
2014年的目标，7.5%左右，当时还是比较谨慎的，加了两个字：左右。前几天，国家统计局的数出来，实际实现是7.4%。多少价值量？请大家记住这个数，63.64万亿元人民币。按照现行的汇率，折成美元，突破10万亿美元多一点。现在中国人创造的是10多万亿美金。但这是一个算法，叫做现行汇率法。
国外算中国的财富，还有一种算法，叫做PPP法，也叫做购买力平价法。就是按照购买力的平均价值去算的，计算你这个国家的货币跟美元的比率。
但国际上这一个计算方法很复杂，例如中国市场上的汽车、奢侈品都高于国际价格，连农产品都高于国际价格，房价、房租已经逼近，甚至超过美国同等城市的价格，因此，用PPP法不太科学，建议不用这个法。倘要按照PPP法计算，中国63万亿元人民币，相当于18万亿美元。美国是17万亿美元，这样中国一下子变成世界老大了。那就很容易滋长整个民族的骄傲，其实我们还是很穷，经济实力我们不如美国。
根据我的研究，真正地衡量一个国家的经济实力，我认为是评价每一个国民家庭的财富，这不是流量，是存量指标。就是攒到今天，每一个家庭，他的金融财产和非金融财产加起来值多少，即家庭拥有多少财产，这是实实在在的。我看了最新国际上瑞士信贷银行的估算结果，美国的家庭私人财富83.7万亿美元，中国的家庭私人财富21.4万亿美元。估得准不准，姑且不去细究，但大体上给我们一个框架，就是全美国人有80万亿美元，中国人有20万亿美元。不过，美国才两亿多人，我们有13.4亿多人，这样头脑就冷下来了。不能光看GDP多少，还要看“国民财富”。我们不是讲“人的发展”吗？要讲“民富”。美国是80万亿美元财富，中国是20万亿美元财富，而且我们人很多，他们人少。这个指标比较客观。
中国下一步怎么发展？我在2015年一开年曾参加了几个内部的研讨会，三大派。一派是乐观的，认为中国能保持8%的增长潜力。一派是悲观的，认为高层对中国形势判定是有误的，“中国出现危机不是很远”。我的观点是两句话：第一，“衰退性风险已现”，这个东西已经不是可能性，而是已经出现；第二，系统性的风险可控，不会出现系统性崩盘。
这里有一个什么问题？就是，我认为现在社会上对“新常态”这个词理解上有误。我在内部会议上提出应防止新常态曲解化、庸俗化、泛化。请看，这里有两条线，形成三个“档”：上面这个“档”，即这条线以上，叫做“老常态”，高速，有的年头甚至是超高速，14%、15%，全世界的平均增长率是3%，中国到了14%、15%，是“超高速”了。这就是老常态。
中央提出的“新常态”，我认为是一种“中高速”。但这个地方有一条“底线”，我说所谓“新常态”可不是没有底线的，有一条底线。如果你的经济发展跌破这条底线，就到了“低速”增长。这是我的观点，就是“非常态”了。这个观点受到有关方面朋友的重视。中国好比汽车在“换档”，把“高速档”，换成“中高速”。“中高速”的档可以说是“新常态”，但是如果你换到“低速档”，请注意了，就不能叫什么“新常态”，我叫它“非常态”，现在报刊、电视以及干部讲话把低速和中高速混为一谈，都叫做“新常态”。我说NO，这么讲新常态，它掩盖中国经济现在严重的矛盾和问题，所以我这里提出，不能用“新常态”来掩盖中国经济中的问题，就是防止“新常态”的曲解化、庸俗化。
为什么呢？根据我的研究，我认为现在中国经济发展中问题很多，突出的有三大问题。
衡量产能利用率合理与不合理的标准是多少？这个标准线，我这几年一直在探索，找不到一个统一的看法，只能找到一个接近的。美国和其他国家把81%、82%作为“过剩”与否的标准线。中国部分学者掌握的标准是78%，78%以上为合理，这两个数非常巧。
图-4是中国所有的工业总体的产能利用率实际情况，大家可以看一看，最新的数据，这是2013年，产能利用率在79%，不到80%，按照国际上的看法，中国的产能利用率82%以下，就是产能过剩。按照78%的看法，产能利用率在上面。这个指标到底应该多少？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我个人按80%把握。就是八成开动，利用率就不错；八成以下就出问题了。至于“严重过剩”这一条线，国际上公认，75%以下为“产能严重过剩”，这一点国内外认识一致。
请看，中国的情况，钢铁72%，水泥73%，电解铝72%，平板玻璃73%。这些都是75%以下的，所以中国的这些产能，已经严重过剩。这是全国性的问题，钢铁、水泥、电解铝、平板玻璃，产能过剩。习近平去年就提出一个新的问题，叫做“一带一路”，一带就是陆地上“丝绸之路经济带”。“一路”是“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一带”是陆地上的新丝绸之路。这是国家的一个大战略，也是一个国际化大战略。不能把它狭隘化。但其中顺便一个功能就是通过海上、陆上，把中国这些产品运出去。搞基础建设，修铁路、修公路就需要钢铁、水泥，需要电解铝，所以现在正在想办法来试图缓解这个问题。这是当今中国经济第一大问题。企业经营困难，市场有限，我认为这是“非常态”，千万不能说是“新常态”。
2.第二个大问题，地方债务风险。
请看1996年以来中国地方债务的发展趋势图（图-5）。图中的指标是地方债占GDP的比重。
根据我的调查、估计，把地方的债加上中央政府的债，整个债务的情况，是27.7万亿元，占GDP的53%，其中，大头还是地方政府借的，借多少？19.2万亿元，中央政府借了7万多亿元。地方政府借债干什么？盖大楼，搞广场，修地铁，等等。地方借债拿什么还？原来想得好：卖地。政府从老农民那里低价征地，一整理，高价卖给房地产开发商，赚了钱，还银行。地方政府的“宝”押在地方卖地，这个“如意算盘”是以房地产开发顺畅为前提的。
当然，中国不仅地方政府借债，所有主体都借债。请看我提供的全社会杠杆率，即中国各类型的借款者到银行借款形成的杠杆率（图-6）。
这里，我用了个指标叫做“杠杆率”，即自己有多少资金，能够撬动多少？这个比率叫杠杆率，“四两拨千斤”嘛！没有杠杆是不行的；但杠杆率特别高，也是不行的。
底下第一个政府的杠杆率增长情况，你看，原来的杠杆率多高，政府的杠杆率在逐步地提高。第二个是居民的杠杆率，买房买车，买家用电器，这个比率在提高。第三个白色是金融机构的杠杆率，金融机构自己也借钱。最上面，最大的是非金融企业即工业企业和服务业企业，贷款是最多的，杠杆率很高。这个图是1996-2012年的情况。针对这个问题，李克强总理提出“去杠杆化”。但“去杠杆”被人解释过度了。我认为，市场经济发展到今天，不可能完全去杠杆化的，应该叫做“少杠杆”，或者“弱杠杆”，“去”是去不了的。至于说“不刺激”，我认为，一点不刺激也不行，需要“温刺激”。
地方政府债是中国的一个大问题，因为欠了19.2万亿元的债，原来说拿地还，一旦没地可卖，地方政府就很麻烦。
3.第三个大问题，房地产衰退。除了“北上广深”等城市以外，不少城市房地产现在是衰退期。有一个指标叫做商品住宅房价与收入的比较。请看进入新世纪以来十多年中国房价与收入比之变化（图-7）。
国际上“房价收入比”，怎么算？把这个城市平均每家多少平方米，乘上平均价格，等于房子的价值；再算家庭平均收入多少钱，算出“房价收入比”。2009年房价收入比是8.1，房价的变化，8.1之后，此后几年房价收入比为7.8、7.5、7.3。
第二个指标是土地和商业住宅销售。
从图-8可以看出，2013年以来，土地销售的面积和商业住宅销售增长率，已经进入“负增长”。2014年以后销售的土地面积和住宅的销售额都是负增长。这是第三个潜在风险。
当然上海、北京、深圳除外，下一步中国的房地产，我用两个字来概括：分化。要区别对待，不能笼统地说，要分一线城市、二线城市、三线城市、四线城市。即使同一个地方，也要分地块。例如，学区房、商业街卖得好。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但总的看，2014年以后，房地产投资实际增长下降，投资商的劲头呈现减弱的趋势。请看图-9。
对房地产下一步的发展比较担忧。而且还有两把“宝剑”悬在天上：第一，从今年3月1日开始，全国房地产在内的所有的不动产登记，而且将来全国联网。第二，以后还要交房产税（目前正在试点）。
总之，产能过剩、地方债务、房地产下行，这三个问题是中国经济目前最严重的问题。这三个风险是不稳定的因素。
那么，今年的经济发展方略怎么样？需要“三稳”。第一，稳定增长。无论如何，今年的经济增长率要稳在7%左右。这是一个关键的坎，无论如何不能跌破7%左右。第二，稳定物价。估计今年会在2%以内。因为现在大宗商品的价格，全世界是往下走的，不会出现通货膨胀，反倒担心会不会出现通货紧缩。第三，稳定就业。经济下滑，怕农民工失业过重，所以中央1号文件仍然强调“三农”。城里经济下滑以后，农民工回乡下，钱从哪里来？政府应该考虑这一点。同时应强调发展小微企业，“大众创业，万众创新”。
对未来五年，我估计“十三五”期间，还得往下跌一点，初步估计是6.5%-7%。到2020年，全国GDP达到90万亿-100万亿元，按照2014年的汇率计算，是14万亿-15万亿美金，每个人的GDP是1.03万-1.1万美金，我给诸位这么一个底数。到2020年那个时候，“中国梦”第一段（建党一百周年），全国14万-15万亿美金，人均GDP（不是人均居民收入）一万多美金，属于中等偏上收入的国家。这是经济发展最基本的格局。
二、经济结构：人本型”趋势
讲经济结构，关键是两个结构，一个是需求，一个是供给。这两个结构为什么长期没有转过来？关键是“物本”思维作怪，没有把人的发展放在导向地位。
（一）需求结构，重在提高居民消费率
请看：这是三驾马车的拉动情况（图-11）。
在需求结构方面，忽视与人相关的消费，致使消费增长远远落后于投资扩张，消费对人的发展的基础性作用没有充分发挥。请看图-12。
中国需求结构最大的问题，是居民消费率比较低（34.6%，2012）。与全世界居民消费率比较可以看出，中国的居民消费率比较低，世界平均数60%，中国只有34.6%。如果图-12还比较粗略的话，下面提供一个更明细的表（表-1）。
以上是中国与世界其他国家的横向比较。那么，就中国自身而言，纵向比较如何呢？下面请看近6年的实际状态（增长率下降）（图-13）。
从图-14可以看出，反映“国富”的GDP指标增长很快，而反映“民富”的居民收入指标增长较慢，而且呈“剪刀差”状。
为什么中国居民消费率偏低，而且呈下降趋势？根本在于尚没有处理好“国富”和“民富”的关系。按照人的发展经济学的主张，应当“民富”重于“国富”。在处理好“国富”和“民富”关系的前提下，要抓住提高居民消费率再由此倒逼到分配、社保和安全消费上。下一步应突出解决三个问题：第一个，解决“能消费”的问题。今年已采取几项措施，如提高八千万企业退休职工的养老金。第二个，落实社保。解决居民“敢消费”问题。这里提供一个图（图-15），可以说明问题。如果不能尽快扭转农民工参加社会保障比例偏低的状况，农民工能冒然“扩大消费”吗？第三个，切实做到消费安全，解决居民放心消费问题。2015年1号文件里面提到农产品的“追溯系统”，农民种的菜、水果，养的猪、羊，以及牛奶等等，都建立一个质量追溯系统。用互联网来解决，就是让老百姓吃得放心。唯有如此，才能切实提高居民消费率。
（二）供给结构（产业结构）：重在发展与人直接相关的服务业
在产业结构转型方面，用“人本”思想来研究，突出的是发展战略性新型产业和服务业，要有以工业为主导逐步转向以服务业为主导。“服务业”三个字，“服”是什么？“务”是什么？经探究，“服”是“众生”，就是民众嘛，“务”是“干”，或者说“做”嘛。准确地说，“服务业”应叫“务服业”，就是“干众生之事”的行业，或者“为民众干事”的行业。这是“服务业”的本质。请看图-16。
从图-16可以看到，中国服务业增加值比重已经于2013年超过第二产业。这是一个历史性的变化，应该肯定，但是，与世界平均水平相比仍然比较滞后。2014年服务业比重为48.2%，与2012年世界平均水平70.2%相比，仍相差20个百分。特别涉及“人”在服务业中的就业指标更低。2013年，中国第三产业就业占比仅为38.5%，比增加值比重少10个百分点，应把“人”更多地吸引到服务业就业中来。美国2010年服务业就业为81.2%，相差一倍以上。
中国下一步服务业发展什么？我主张首先发展金融业。大家可以看一看图-17。请看2013年全国的银行业金融资产分布图（图-17）：底下是政策性银行，中间最大是国有商业银行（工、农、中、建、交），还有股份制银行（广发、招商等），再是城商行、农商行，还有外资一点，还有农村信用社。但是，请大家注意，这里没有民间的私人银行。因为在2013年前中国没有民营银行，2014年批准成立了5家，国务院批准的，就是深圳的微众银行、温州的网商银行等。从图中可以看出来，民营银行金融机构在中国基本上没有。但我告诉大家，这个地方民营资本开始进军。再过10年，这个图形就将发生格局性的改变。
在生产性服务业里，除了上面讲的金融业，还有物流业、交通运输业、技术信息服务业、商务服务业、设计咨询服务业、人力资源服务业、节能环保服务业，等等。我就不一一展开分析了。
第二，生活性服务业，着力发展商贸旅游产业。金融业虽然与生活相关，但主要是为生产服务。在生活性服务业里面，请大家关注商贸和旅游，因为将来前景十分广阔。尤其是在信息革命条件下，电子商务发展迅猛。搞商贸流通，要平衡电商和传统商业的关系。都是不可少的。电子商务是很好的一种业态，2014年阿里巴巴上市是36年来最大的IPO事件，募集350亿美元；但传统的商店也得有，包括4S店。电子商务不管怎么发展，它解决不了“体验”的问题，到网上逛不了，只能用眼看。买汽车不仅要看一看，还要开一开，传统店还是有它的功能。还有诚信的问题，最近淘宝跟工商总局打官司，工商总局跟阿里巴巴和解，意料外情理中。这里我要强调一点，一方面我们要抓住“互联网+”的历史机遇；另一方面，商贸里面，也要从中国国情出发，“两条腿走路”，“电商”和“店商”两条腿都不可少，老百姓还需要“体验”，也需要新的商业模式。除商贸外，还有旅游、居民服务、文化、体育、房地产服务业，等等，略去了。将来中国最大的产业是什么？我认为是健康产业。还有6年，到2020年就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一旦中国全面建成小康社会，老百姓想什么？盼什么？第一位就是健康。健康产业的内容很丰富，它包括医疗、医药、医保、养生、养老产业。
据我所知，俄罗斯正在跟中国大的国有财团联手到中国国内，如海南等地收购养老院，为什么？人口老龄化加剧。去年8月份，中国老年协会公布了全国百岁老人的地域分布，全国的百岁老人的比重是十万分之四，但海南岛是十万分之二十一，相当于全国平均数5倍，这个信息非常重要。因为远东比较冷，俄罗斯就跟北京的国有企业出资，中外合资，在海南岛大量地收购养老院。
我举这个例子无非是想说明一个问题，就是健康产业是将来中国一个大产业。产业结构转型应符合这个大的潮流，人们希望健康、长寿，各行各业都要围绕这个做文章。经济结构转型，应遵循什么思想？我一再强调不能用“物本主义”思想，而要用“人的发展”思想。马克思在阐述新社会的本质时，有一句名言：在这一社会中，人们可以“在最无愧于和最适合于他们的人类本性的条件下来进行这种物质变换”。请注意“人类的本性”这个关键词。这就是我提出“人本型结构论”的初衷。至于如何按“人本”思想推进结构转型，我的新著《中国结构转型新论：人本结构论》即将出版，这里就不展开论述了。
三、经济驱动：创新化趋势
创新，可从两个层次研究：微观和宏观，前者称为“创新立业”，每个创新型企业来讲，叫做创新立业；对于国家来讲，应该称“创新立国”。
中国在要素投入结构方面，最突出的问题是“人”的潜力没有得到充分发挥。世界经济论坛公布的《2014-2015年全球竞争力报告》排序，在144个经济体中，中国位列全球竞争力第28名，但与人的创新相关的“技术储备度”排名，中国仅排在第83位。我深入探究“技术储备度”的内涵，发现它由七项指标构成：（1）最新技术可用性，中国排97位；（2）企业吸收技术情况，中国排68位；（3）对外直接投资和技术转移情况，中国排81位；（4）个人互联网应用情况，中国排75位；（5）固定宽带互联网用户，中国排51位；（6）国际互联网宽带用户平均使用情况，中国排120位；（7）移动宽带使用情况，中国排78位。按世界经济论坛判断，“中国仍非创新强国”。这是一个很刺激民族心理的判断。
2013年我出版一本书《创新立国战略》，是学习出版社与海南出版社联合出的。这本书已经被列入“国家发展战略丛书”。习近平同志的话叫做创新驱动。他是站在国家角度来说的，经济发展靠什么？靠什么来驱动？应该靠创新来驱动。为什么靠创新驱动？我分析，这与当今世界大势和国内变化有关。当今大势，新一轮科技革命浪潮兴起。五个字：“云”（云计算）、“物”（物联网）、“移”（移动互联）、“大”（大数据）、“智”（智能化）。而在国内，一则，土地等物质要素趋紧；二则，人口老龄化严重；三则，农业富余劳动力减少。这些都要求由过去拼物质资源向创新转换。请看图-18。
劳动力人口减少，进而使劳动力红利减少，这是中国的一个现实问题。前几年，我写过一篇文章，题目叫做《中国红利家族分析》，“红利家族”就是把所有有红利的因素当作一个大家族来看待，看看红利哪来的？劳动力便宜多少红利？环境多少红利？土地资源多少红利？改革多大的红利？我是分析中国的红利结构，发表在《人民论坛》上。其中有一个红利，就是劳动力多，而且劳动力成本低的红利。但现在一个新的问题发生。这是2012年劳动者15-59岁9.37亿劳动力，占总人口的69.2%，十个人接近有七个人干活，十个人有七个人是劳动力。2015年变成9.28亿，差不多减少了一千万劳动力。到2020年，还剩下9.16亿劳动力，三个人，两个人干活。劳动力减少以后，经济发展靠什么？这就出了一个新的命题，靠创新，这是一个角度。
第二个，是信息化革命，我在2013年发表一篇文章《信息化对中国经济社会的影响》，这里，有四个指标变化。
第一个指标是安全互联网的服务器；第二个指标是互联网的用户；第三个指标是固定宽带互联网用户；第四个指标就是GDP产量总量的情况。大家可以看出，互联网时代，信息的发展何等迅速！
从产业革命角度来讲，人类第一次产业革命是蒸汽机的发明应用。这是人类历史上重大的事件，有了蒸汽机，出现了什么？有了火车。还有什么？轮船，还有各种各样的机器。瓦特发明蒸汽机，是人类重大的革命事件，把过去用人力的时代给结束了。蒸汽机是一场大的革命，然后就是“电”这个东西，有了电就进入一个新的时代。计算机是第二次革命的事情，过去我以为计算机是20世纪70年代的事，或是60年代的事，一查才知道，人类第一台计算机诞生于1945年，已经70年了。现在是第三次产业革命，叫做信息时代、智能时代。人类进入互联网的时代，互联网改变整个社会结构，翻天覆地，不断地在发生变化，大家都用微信，微信干了谁的事？微信干了中国移动、中国联通的事。淘宝网干了谁的事？淘宝干了像沃尔玛等商家的事。这里孕育着一场革命，一场大的革命，这场革命才刚刚开始。李克强任总理后，开了多次座谈会，参加座谈会的企业家当中，哪一个行业最多？互联网最多，马云、马化腾、雷军等等，占的比例最高。这表明一个新的时代开始了，我们叫做第三次产业革命。
互联网在改变我们的命运。在《创新立国战略》，这是我前年出的一本书，研究人类新的现象，探讨怎么样适应新的潮流。
由于创新程度的差别中，美两国体现在劳动生产率的差距是很明显的。据世界银行《2013年世界发展报告》，中国与美国之间劳动生产率的差距为16.3倍（2010）。这从一个侧面反映，创新有很大的空间。近年来，中国加快了创新的步伐。
最近，2015年新经济会揭晓2014年十大新经济关键词，哪些最火？网络信息安全、4G正式商用、BAT生态圈、创业创新潮、跨界转型、O2O、互联网金融、智能化、“首富之争”。这十大新经济关键词。新亮点是什么？先进的企业家，他们在思考什么？他们在干什么？干的是创新，干的是跨界的东西，这反映了最新的态势。
今年1月1-5日，我到云南去调研，在那儿发现当地的企业家研究怎么样充分利用信息手段来发展自己的企业和产业。整个云南省一年卖普洱茶30万吨，平均每公斤生茶57元。但好的古茶树的普洱茶，古茶树的茶叶，最好的一公斤一万元，甚至两万元。我调查普洱茶的价格，最好是“冰岛”，没有烘干的一公斤1.8万元，真好喝。问题是怎么能够确保卖给你的茶叶确实是“冰岛”古树的茶，有什么办法，用电子信息手段。就是用互联网手段，这都是创新的案例。如何推进中国的创新？到底抓什么？我建议抓住四个关键问题。
1.抓人才。
这里，我向深挖一层。随着信息革命这样时代的到来，一批新类别的能人将出现。就是像乔布斯这样的新人出现，新的技术正在塑造着一代新人。这些人跟我们考虑问题不是一个思路。科技革命不仅创造新的财富，而且创造新的人，像国外的乔布斯、比尔·盖茨，中国的马云，他们这些人的思路与我们不一样。有一个记者问马云，你怎么看待美国人找你的麻烦？他说，在世界上要办事，总会遇到麻烦嘛！我爷爷那一代没有麻烦吗？我爸爸那一代没有遇到麻烦吗？每一代都有每一代的麻烦，麻烦是正常的，我们就是为了迎接麻烦而诞生的。我一看这个思维就很独特。这一代人，在我的著作《人本体制论》和《包容性改革论》里面，我把它叫做“无限制的新人”，应特别关注人的发展。
我的研究，是以人发经济学作研究方向，专门探讨人的自身发展问题。我在书中阐述的“无限制的新人”，就是没有那么多限制的人，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我们现在这方面存在问题，限制太多、条条框框太多。
在看到新技术促进人的发展的同时，也要看到问题的另一面。事物都是“双向占有”的。你占有了它，它也占有了你。你看，北京地铁内很多青年都是“低头族”，手机已经占有了人们的视线和头脑。这里，有没有对人的另一种“限制”？《单向度的人》一书中指出，“技术的进步使发达的工业社会对人的控制可以通过电视、电台、电影、收音机等传播媒介而无孔不入地侵入人们的闲暇时间，从而占领人们的私人空间……让人们满足于眼前的物质需要而付出不再追求自由、不再相像另一种生活方式的代价。”总之，要全面看。技术的进步是否使发达的工业社会加剧“对人的控制”，这是我们“人发学界”需要讨论的问题。
2.抓教育。
既然要造就一代“无限制的新人”，关键在教育，特别是大学教育。我们不妨看一下全世界的大学。英国的《泰晤士报》去年10月1日公布2014年到2015年度，世界大学排名，第一名是谁？美国的加州理工，连续四年蝉联全世界第一。哈佛第二。前十名中，美国占7所；前二十名，美国占15所；前100名，美国占44所；前200名，美国占74所。这是最新的排名。中国内地只有3所大学进入前200名，北大第48名，清华第49名，复旦第193名。200个学校里面，中国才3个，我们的大学需要教育改革。香港大学的排名比内地大学要靠前，港大、港科大和中文大，这3所大学比内地靠前。新加坡那么小的国家，两所大学，新加坡国立大学和南洋理工大学，也比北大、清华排得靠前。说到创新，最根本的问题，是教育问题。这个问题要是不解决，创新很难。
3.抓制度。
一是知识产权保护制度；二是科研成果转化为是经营用的企业制度；三是技术产权激励制度。
4.“心灵”放飞。
你要创新，要产生新人，要涌现千千万万个乔布斯这样的人，必须给人家“自由生长”的空间。现在知识分子的“心灵”并未完全“放飞”，有一种无形的东西压着。整个社会要给创新者一个好的环境。你看，这一位全世界有名的创新领袖、创新灵魂人物乔布斯，是一个私生子，假如在恶劣的环境里，该受多少讽刺打击！但在那种创新环境里，私生子照样成为世界创新领袖。现在“创客”一词频频出现，“创客”是有创新精神、创新行为和创新业绩的人，中国要有亿万个创客，国家创新就有希望了。
四、经济改革：纵深化趋势
习近平同志说要真刀真枪地改革。按照真刀真枪，我对2014年进行盘点，看一下放了几枪。有点意思的是打了这样几枪。第一，简政放权；第二，公车改革；第三，预算法修订；第四，民营银行；第五，户籍制度改革；第六，土地流转；第七，自贸区；第八，高考改革；第九，国企年薪；第十，司法改革。
2014年放了十枪。现在存在“阻挠开火”的问题，即既得利益集团的阻挠，也有“虚晃一枪”的问题，也有“枪法不准”的问题。下一步改革是什么？第一项是农村土地制度改革。第一次“土改”讲一个权，就是“土地的所有权”，归还并承认农民土地所有权。第二次“土改”给农民的是什么权？土地承包权。农民土地的所有权是在集体，但家庭联产承包权落实到农民，出现“两权分离”——所有权与承包权分离。现在搞“第三次土地改革”，它和第二次土地改革、第一次土地改革有什么不同的地方？现在讲什么权？我认为，第三次土改是讲“三权”。哪三权？第一，是土地所有权。谁的？集体的，除非你征用。承包权是谁的？是农民家庭的，谁的承包权归谁。新一轮土地改革，搞出第三个权利，即土地承包权的经营权，全部奥妙在这个地方。就是出来第三个权利，毛泽东时代是一个权利——所有权；邓小平时代是两个权利——所有权和承包权；习近平时代是三个权利——所有权、承包权、经营权。谁的经营权？承包权的经营权，剥离出这么一个权有什么用？构思很深沉。一些朋友不理解，说这次搞土地改革，就是让农民把土地的承包权变卖，这是误解。除了国家征用农民土地以外，并非让农民卖掉承包权，承包权长期是农民私人的。那卖什么？卖承包权的经营权，这是稳妥的思路，农民有承包权，有承包证，但可以转让给别人经营，一年给若干经营费（地租）。我调查一下北方，不同的地块有不同的标准，大体上是一亩地几百元到1000元。很多城里的企业家，已经深入到农村收购农民的土地承包经营权，种什么都有。出租几十年以后，合同到期以后，地又回归农民的家庭里面。这有什么好处？农民永远有承包地，就是他的社保，他的生活来源。现在土地的流转，是土地承包权的经营权流转。这种流转要推行下去。
第二项是国有企业改革。现在国务院国资委正在制定方案，我估计今年国务院会批准国有企业改革方案。我的看法，国有企业改革改到深处，一定会触及重点领域，我列了七个领域：铁路、市政、金融、能源、电信、教育、医疗。这些都应让民营资本来进入。今年第一个信号是中石化股份公司下面的销售公司拿出了29.99%的股本，折成金额是1070亿元，拿出来干什么？卖给民营企业家。原来是100%的国有企业，现在改革，搞成混合所有制。
十几年前，我发表过主张“混合所有制”的论文。2014年写过一个研究报告，《混合所有制经济的价值再发现与实现路径》，去年3月份上报国务院领导，国有企业一定要搞成混合所有制，各种各样的资本都有，国有的、集体的、私人的、外商的。过去还是一个学术探讨，还是一个学者的看法意见，今年就要操盘。按照我的“包容性改革论”，就是试图把国有企业和民营企业包在一块，实行混合所有制。
第三项改革是财税体制改革。请看图-22。
财税改革，第一位的是预算制度改革。它不仅涉及经济改革，而且涉及政治体制改革，是国家治理体系基础。首先要抓预算改革。就税收而言，这里列了中国的四大税种，在各地一般预算中的比重，主要是看哪一个税种占的比重高。下一步要推进房产税、资源税等的改革。
第四项改革是金融体制改革。这里涉及银行、证券、信托、保险、基金这几个方面。金融改革是今年一场改革大戏，在银行方面，主要是发展民间金融，打破银行的垄断，再就是利息的市场化、汇率市场化等，随着存款利息的市场化，需探索建立存款保险制度。
第五项是加快推进政府改革。请关注权力体系内部的结构性改革。政府改革，这里有什么大的构思？请关注“三张清单”。
1.负面清单。
这是对企业来说的，过去对企业的管理是正面清单。就是许可企业做什么，你可以经营什么，这叫做正面清单。现在把这个思路整个转过来，只规定不可以做什么。什么意思？“法无禁止皆可为”。这是解放企业，解放生产力。
2.权力清单。
明确政府该做什么，“法无授权不可为”。法没有给政府的权力，不能做，做了就违法，谁违法？政府违法。最新出了一个事，就是2014年12月底，深圳市人民政府突然决定“汽车限购”。现在汽车销售行业请了律师，“谁授权你汽车限量销售？”“哪一条法律授权政府限购汽车？”自中央提出依法治国之后，公民正在觉醒。
3.责任清单。
“法定责任必须为”。是政府部门的责任，政府必须作为。政府的人员不能溜肩膀、不干事。为了防止这个问题，要有“责任清单”。总之，政府改革要深入到权力结构内部。第六项改革是对外开放，特别是“一带一路”开放（也是改革）。我研究了“一带一路”战略，发现战略价值相当之高。现在报刊上对“一带一路”解释过窄了。它不仅是中国的区域发展战略，而且是中国推出的一项国际化战略，是立足于经济全球化，深度融入世界经济体系的战略举措。到底“一带一路”是什么构思，国家发改委、外交部和商务部正在起草文件。待《愿景和行动》出来后，再给朋友们分析。最后，要强调一点，中国改革发展到今天，关键是突破利益格局的羁绊。2014年1月我在香港《信报》发了一篇《垄断利益集团左右改革成效，内地改革要敢于啃硬骨头》，“包容性改革，需要壮士断腕”。现在到了考验是不是“断腕”的时候了，如果不能“壮士断腕”，很容易被固化的利益格局所绑架。这个问题，是我今天讲的最关键之处，必须突破利益格局的羁绊，尤其是决策者不能顺着既得利益者的思路来决策。下一步改革，不是说说而已，而是要真刀真枪地改革。这就叫“纵深化趋势”。
注释：
①参见常修泽《中国改革发展的四个问题之我见》，载于《战略与管理·专题报告》2015年第1期。
②参见常欣《增长动力转换论》（经济科学出版社，2014年版），她提出这个标准。
参考文献：
[1]常修泽.人本体制论——中国人的发展及体制安排研究[M].北京：中国经济出版社，2008.
[2]常修泽.广义产权论——中国广领域多权能产权制度研究[M].北京：中国经济出版社，2009.
[3]常修泽，等.创新立国战略[M].北京：学习出版社、海南出版社，2013.
[4]常修泽.包容性改革论——中国新阶段全面改革的新思维[M].经济科学出版社，2013.
[5]（美）赫伯特·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发达工业社会意识形态研究[M].刘继，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