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晋之后,东晋对中原及边陲实际已失去控制力,尽管用义军和征伐等方式得到一些州郡,但已不是长治,久安更不可能。对这些地方有实际控制权的是趁隙而兴的少数民族,在东晋周边地区,先后出现了几个大的少数民族军事割据集团,即刘氏的汉,石氏的赵,冉氏的魏,慕容氏的燕,苻氏的秦,史称“五胡”,五胡乱华的说法也由此而来。
胡人是对少数民族的简称,过去单指西域的部落民族,后来便泛指区别于汉人的少数族裔,其实这些人,都是中华民族的一部分,汉人统治的政权窝里斗,造成国运衰落,生灵涂炭,是自己的错,不应归罪于这些胡人。有作为的胡人,趁机起事,割据一方,称王称帝,也是理所当然之事,何况这些称王称帝的胡人大多曾生活在晋朝,许多本身便是从天朝队伍中分化出去的,建国后,出于利益考虑,多多少少与自标正统的晋政权尚有联系,或称署郡,或称藩国,或结成利益同盟。反而是诸胡国之间互相争斗得很厉害,这给东晋政权得以偏安一隅创造了机会。
之所以会出现十六国并立的状况,一是因为胡戎各自为政,不团结,形不成对抗汉族的合力;二是武功有余,文治不足。倘若割据一方,稳定一时,统治地盘稍大,就得取用汉文化的精华,采取儒道治国之术。刘氏的汉,慕容氏的燕,苻坚之时的秦,汉风熏陶尤甚。史载:“自永嘉之乱,庠序无闻,及坚之僭,颇留心儒学。”
慕容氏的燕,从慕容廆称公开始,到慕容暐被诛,历经四世,存在85年。起先从辽北起家,后来占领整个东北和燕赵之地,一度连豫、荆之地都占领了,甚至直逼洛阳,危及长安。灭魏之后,曾多次打败来讨伐的东晋王师。
慕容氏属鲜卑人,史书载,它世居北夷,号称“东胡”,后来与匈奴并盛,“控弦之士二十余万”,后来还是被盛极一时的匈奴打败了,仅剩的地盘是鲜卑山,因之以鲜卑为号。曹操派司马懿讨伐公孙氏,鲜卑出兵以功,被拜为王,在棘城立国。那时燕代之地的风俗是人人都戴“步摇”冠,读音以讹传讹,变成了“慕容”。
开立燕国的慕容廆父亲是鲜卑单于,迁地在辽东北。父亲死后,慕容廆的弟弟篡位,还要杀他,他只好逃亡躲祸,后来国人将他弟弟杀了,迎接他回国上位。他当时少年气盛,上表晋武帝去伐另一小国,晋武帝不批准,便入寇辽西,于是晋派兵剿之,慕容廆被打败。这时,他认识到“华裔理殊,强弱固别,岂能与晋兢乎?”便派人向晋投降,晋武帝封他为“鲜卑都督”。注意这个“理殊”,说明他认识到代表华夏的汉文化高出一等,因之不能与之抗衡,从此开始习汉之礼,取汉之俗,纳汉之风。
慕容廆的作法,也影响到他的儿子,第三子慕容皝继位后,“立纳谏之木,以开谠言之路。”“躬巡州郡,劝谏农桑。”完全是儒家倡导的做法。为鼓励农耕,还学习魏武的一些作法,借耕牛给没有牛的人,让其在官苑中耕地,二八分成;有牛的也可来耕,三七分成;地方官如果劝农耕不力,则会被处以刑罚;敞开官方苑园,给无田的农民耕种,贫苦无资产没法生存的,赐给耕牛;核定手艺人人数,精简官吏人数,裁掉的官员去农耕。赐五万赏钱,悬“无言不酬”四字于宫外,向自己提意见的人,不拘贵贱,“勿有所讳”,言者均有赏。他还自己教学生,“雅好文籍,勤于讲授,学徒甚盛,至千余人”,亲造《太上章》,又著《典诫》15篇,以教儿子和学生。
这些记载反映了慕容氏治燕的做法,深受汉儒文化的影响,有时甚至从汉人典籍中直接拿来使用。对前来投奔的汉臣,也很重视,特别是那些有名望、有才华的汉臣,倚为左右手,四代慕容氏身边都有几位颇有影响的汉臣。
前秦苻坚做得也很到位。如在一次征讨时,敌方将领的儿子将父亲绑来投降,苻坚对他虽然赐赏,却认为这个儿子没有教养,送其去习礼。他还重儒学,轻老庄,坚持以儒学治国。
这些少数民族主动地汉化,使北方和西南地区的文明程度得到提升,也使汉文化演绎出了新鲜的版本。在南北朝的大乱之后,之所以能出现一个新的繁荣阶段,正是由于脱离了野蛮的北方,为萧疏疲敝的南方带来了清新之风,王谢风流并未散去,而是汇入了更加壮丽的南北合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