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瑞姆·希克梅特(1902—1963)是具有崇高国际声誉的土耳其大诗人。曾就读于莫斯科东方大学。1924年回国后,因从事进步文学活动多次遭到拘捕和迫害,被监禁过18年。他的自由诗充满战斗激情,生前即被译成多种文字流布。希克梅特从1936年发表童话起,到50年代已发表童话多篇,结集名为《一朵情意深长的云彩》(1957年)。集中收童话15篇,其中有的童话还被拍成电影。
《老虎和猫》是该童话集中的一篇。诗人于1955年读到奈·博拉塔夫同年在巴黎用法文出版的土耳其民间童话故事集,于是取其中的童话再创作的激情被引发起来,连续发表了童话9篇,其中一篇就是《老虎和猫》。在这篇童话中,灿烂的智慧之光和浓郁的诗意之美都表现了诗人的眼力和才能。人,在这里作为万物之灵被歌颂。童话在人没有出现前,就已经侧面赞美了三次。在尾段,老虎的凶威在人的灵智面前显得微不足道,就顺理成章的了。人在老虎眼中是“不起眼”的,但人的强大在于人的智能——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凶威逼人的老虎给治住了。猫深知人类的灵智的威力,它才成了人类的朋友。
在《一朵情意深长的云彩》的序文中,诗人阐发了这样一种观点:“任何一种文学体式都起缘于童话,并以童话为归宿。同时,我以为在文学的所有品种中,童话最接近于诗。”确实,童话在不以摹仿生活的方式来表现生活这一点上,与诗最为相近。《老虎和猫》为这种很有见地的观点提供了一个很有说服力的例证。
·韦苇 ·
老虎和猫
我不知道你是否听说过,老虎和猫是同一个家族。说起来,猫还是老虎的舅舅呢。
有一天,那天是星期二……你准会问我,为什么那天偏是星期二呢? 说不定,那天是星期三。就说是星期三吧……为什么是星期三?好吧,就算星期四也行吧……?得啦,咱们的故事就这样开头,“有一天”,这样开头要更好些。那么就这样讲,有一天,老虎碰巧遇上了自己的亲舅舅——猫。
“喂,我不幸的舅舅哎,”老虎对猫说,“为什么你的个儿小得只这么一点点呀?”
“要是你也像我这样落到了人手里,落到那些人——亚当①的那些儿女们手里,就会明白为什么我成了这么个小不点了。”
“那我倒要瞧瞧了。你能让我看一个你所说的人,一个亚当的儿子吗?”
“能啊……咱们这就走……”
老虎外甥就跟猫舅舅挨着一块上路了。走着走着,迎面走来一群水牛。当他们和水牛走到一起时,老虎问猫说:
“这就是人,是亚当的儿女们吗?”
猫哈哈大笑了一阵,说:
“你倒是瞧瞧这些个笨家伙,亚当的儿女们一个小娃娃也能赶上它们几百条,并且,想赶到什么地方就赶到什么地方!”
舅舅和自己的外甥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迎面来了一群马。当他们和马群走到一起时,老虎问道:
“这就是人,是亚当的儿女们吗?”
猫大笑起来。
“天哪,小外甥,”他说,“人能骑在它们背上,跑遍天下哩。”
舅舅又跟外甥继续走。走着走着,迎面走来一群骆驼。老虎这回心里十拿九稳,认定前面走来的准是人,是亚当的儿女们了,就大声说:
“这下错不了啦! 他们准是人,是亚当的儿女们了!”
猫先没说话,只放声哈哈大笑,笑完说:
“你又没猜中,小外甥! 就是人们的小娃娃也能把他们一头一头拴在一起,然后骑上毛驴,把这些大个儿动物赶到他要去的那个地方。”
舅舅跟外甥继续往前走。他们不知走了多久,上山又下山,下山又上山,最后来到一条山梁上。山梁上覆盖着蓊郁的森林。林间有一个砍柴人,在那里锯一根大木头。他只穿一件无领单衣,高卷双袖。宽阔的额头上热汗淋漓。
“瞧,他就是人,亚当的儿子。” 猫说。
老虎十分惊讶。老虎惊讶人竟是这么看着不起眼的东西。猫向砍柴人介绍了老虎,并一一说明了老虎想要见识一下人的原委。
“那好啊,欢迎,请只管看就是了,老虎兄弟。”砍柴人说。“不过,你快过来帮我一点儿忙。”他补上一句说。
老虎听说人要请他帮忙,心里乐滋滋的。他朝猫(就是向自己的舅舅)眨巴眨巴眼睛,仿佛是说,“你瞧,亚当的儿子,人也要请我给他帮忙哩!”接着对砍柴人说:
“行啊,完全可以。你要我帮什么忙呀?”
“喏,你要是能行,就用你的脚爪把我锯开的这道木头缝再扳大一点,那样,我往下锯就容易些了。要不然,凭我这力气,还锯不开这木头哩……”
老虎向自己的舅舅,也就是向猫眨巴眨巴眼睛,接着为了显示自己力气有多么了不得,就把脚爪深深插进砍柴人锯开的木缝里。砍柴人随即把夹在木缝里的木楔子敲了出来,虎爪马上紧紧夹在木缝里了。砍柴人坐在老虎前面的一个树墩儿上,掏出烟斗抽了起来,而老虎还弄不清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双前脚夹在木缝里的老虎,疼得直想狂啸,但他羞于叫出来,只得暗暗忍着。猫,也就是老虎的舅舅,爬上了一棵松树,胡子一转一转的。老虎终于再也忍不住疼痛,抬起头向猫问道:
“我的天哪,疼得实在受不了啦! 舅舅,是不是一定要变得个儿像你这么小,人才会放了我呢?”
“这只有天知道了,喵呜——” 猫回答说……
据说,老虎的舅舅就是从这以后才开始叫 “喵呜”的。
(韦苇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