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5月18日，孟繁华水墨大写意个人作品展将在黄山市美术馆开幕。从西藏拉萨到安徽黄山，跨越4000多公里，这是孟繁华的一次文化寻根之旅，更是中国三大地方显学中藏学和徽学的一次完美邂逅。5月12日，应约，便有了这次交谈。 第一眼见到孟繁华，很难将他同西藏画家的身份画上等号，因为他没有世人通常印象中画家那种特立独行，但就是这样一个朴实无华的老男人，内心却有着广阔的天地，那里有雪山、草原和茫茫荒野，有一头头野牦牛在风雪中的画影…… 祖籍辽宁抚顺，1965 年出生于青海，孟繁华现为西藏自治区美协会员、拉萨市美协理事，多幅作品被西藏牦牛博物馆、拉萨市文联等多家单位及海内外人士收藏。说起这些头衔，孟繁华淡然一笑，说＂还是要靠作品说话＂。 孟繁华自幼酷爱绘画，但是没有接受过系统专业培训。＂家里人都没有画画的，我就是自己喜欢，自己瞎画。＂孟繁华说，他的青少年时期生活在青海一座名为乌兰的小县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小县城大抵都差不多，几乎没有什么美术培训班，爱好画画却无从学习的他，常常到县图书馆去借美术类的书来看，看到报纸上刊登有绘画作品就剪下来，带回家对着画。直到上了初中，他遇到了一个汉语名字叫吴星的蒙古族老师，吴老师曾在青海师大进修过两年美术专业，孟繁华在跟随他学画后，才正儿八经开始知道什么叫美术，什么叫素描，之后才知道有国画等等。孟繁华开始跟着吴星画了两年的素描，后来又跟他画油画，＂他的油画，包括书法，我那时候崇拜的不得了。＂也正是这次跟着吴星老师的学习经历，让今后的孟繁华花鸟、虫兽无所不擅，工笔、写意挥洒自如。 ＂我曾报考过美术院校，但是没有考上。＂孟繁华说，他学的是经济管理专业，但是一直坚持画画，＂很庆幸我当时没有考上美术院校，如果考上的话，可能后来我就不会坚持画画了。＂毕业后从事同专业相关工作的十多年时间，他始终坚持着绘画，每月的工资大多用以购买昂贵的颜料和纸笔。 2002年，孟繁华第一次去到西藏，雪域的山水和独特的人文风貌，让他恍然寻到了梦中的家园。＂西藏给我的感觉太舒服了，这是一个让我来了就不想走的地方，这里让我的心变得静了下来，人也慢慢变得纯粹起来。＂孟繁华说，在去西藏之前，他也曾有过大多数人一样的心态——想赚钱、想出名，但是到了西藏以后，这一切都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心里沉实、安静了，就一门心思想着怎样画好画，想着走向往已久的专业画家之路。于是，孟繁华就开始在拉萨常住了下来，而且这一住就是20年。 机会总是留给一直坚持并时刻准备着的人。2003年，孟繁华在拉萨开了一个书画装裱店，慢慢就接触了拉萨书画方面的一些人。2004年前后，在朋友的介绍下，他认识了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西藏画院艺术顾问、西藏美术家协会副主席、国家一级美术师余友心，并拜其为师。＂因为余老师也画牦牛，我也喜欢牦牛，所以有意识地学着他画。当时我感觉自己画得很美，感觉跟余老师画的也越来越像，所以有点自我陶醉。＂孟繁华说，跟随余友心学了几年后，2010年他陷入了画风跟随师父亦步亦趋的怪圈。余友心的牦牛在传承吴作人技法的基础上，形成了自己的风格，色彩华丽而富有装饰美，孟繁华虽以单色水墨呈现，但画出的牦牛却像是从余老师家＂牵＂来的。 有一次拉萨办画展，孟繁华就送了一张去参展。余友心那次也去观展了，站在一幅画跟前看，很多人都围着他，孟繁华躲在他身后，听见有些人在那问余老师，＂唉呦，余老师你也参加画展了？＂余老师说了一句话：＂看看名字，识字吗？＂原来，这幅画正是孟繁华的参展作品。＂当时，余老师说了一句，‘像我者死，逆我者活’，这句话让我记住了。＂孟繁华说，那次的事情对他触动很大，很不开心，因为他的画不论再怎么好、怎么像余老师的作品，但那毕竟是学余老师，没有形成自己的风格和特色。 ＂像我者死，逆我者活！＂余老师的话，时时令孟繁华深思，如何摆脱余老师的画风，成为孟繁华日思夜想的头等大事。为此，孟繁华做了许多尝试，收集牦牛照片，到牦牛群中写生，但笔下的牦牛依然是以前的样子。后来，孟繁华开始独自驱车前往阿里、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等地，为的就是去看野牦牛，感受野牦牛的那种狂野奔放的＂势＂。 ＂第一次见到野牦牛，对我而言，已经不能用震撼来形容了，我当时简直给吓坏了。＂回忆起第一次近距离接触野牦牛，孟繁华至今心有余悸。那是一个秋天，孟繁华驱车进入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远远的，他看见一个黑点，意识到这是野牦牛的他，立即熄火停车，抓起相机就冲了上去。＂在我的印象中，牦牛是食草动物，一般是很温顺的，所以就没有意识到危险。＂或许是第一次见到野牦牛太过于兴奋，孟繁华悄悄靠近不断地按着快门，越走越快，离野牦牛也越来越近，到了大概相距只有50米左右的时候，他被野牦牛发现了。野牦牛转头走来，喘着粗气，一双大大的眼睛怒视着，前蹄还不断地抬起落下，＂咯噔咯噔＂地撞击地面，似乎正在蓄势，随时会冲上去对付这个闯入它领地的人。孟繁华第一时间蹲在地上，慢慢地调转方向，默默地深呼吸，假装看着远方，用余光观察着这个庞然大物，准备在野牦牛冲过来时撒腿就跑。野牦牛走了几步，感觉没有什么威胁，眼睛却依然盯着闯入者。就这样，人与牛之间僵持了大约半个小时，野牦牛才离开了，而孟繁华的额头早沁出了细细的汗珠。＂这头野牦牛足足有2米多高，目测有1吨重，那种被它发现后盯上的感觉让人害怕极了。＂这次探访，野牦牛的形象深入孟繁华的脑海，野牦牛体型的彪悍和凶猛，还有那奔跑的气势，赶走了一直徘徊在他笔下的家牦牛。于是，专攻野牦牛成为孟繁华开创自己艺术道路的启示之光。 与野牦牛的邂逅，注定了孟繁华的画笔从此为它欲罢不能。自从找到了自己绘画的主题和方向，孟繁华就和牦牛结下了不解之缘，他不断研究家牦牛与野牦牛的差异，了解野牦牛的性格和脾气、野牦牛的生存环境。水墨无骨牦牛画法，让＂高原之舟＂的牦牛在寥寥数笔之间似要跃出宣纸，这不仅是技法问题，更要对牦牛的生活环境有感同身受的体验。为此，孟繁华经常深入青藏高原的无人区这一拍摄野牦牛的天堂，感受高天厚土之间野牦牛的奔腾与安静，感受在高寒恶劣环境下野牦牛的守望与豁达。 渐渐的，孟繁华领悟到，野牦牛之魂不仅在无人区，更在这片雄浑的土地上。为了将野牦牛之魂展现在画卷上，孟繁华开始研究青藏高原的地理、历史以及藏族艺术史等能让他全面了解这片土地的东西。有了这些体悟，野牦牛的精神开始流露，在鹅毛大雪中昂然行走的野牦牛，在湖水边凝视夕阳的野牦牛，在乌云密布下奔跃的野牦牛……孟繁华的水墨表达，就是让野牦牛这伟大的物种，在中国画里生活，让它的喜怒哀乐，从一幅幅栩栩如生的画卷跃入你的眼里、心里，被你所铭刻、记忆。 久而久之，熟知孟繁华的朋友们，送他了一个名号——＂孟牦牛＂。或者，就干脆叫他＂牦牛＂。 孟繁华说，这次到黄山办画展，是他第一次来黄山，是他的一次文化寻根之旅，＂黄山是徽学的发源地，这里是文房四宝的故乡，有著名的歙砚、徽墨、宣纸。我这次来，就是要到这些地方看看，了解这些文房四宝是怎么来的。如果有可能，我还想将大写意水墨野牦牛画与徽州瓷器来一次牵手，尝试创作大写意水墨野牦牛的徽州瓷画。＂孟繁华坦言，虽然是第一次来黄山，但是黄山给他的感觉也非常好，＂这是一个让你来了就不想走，来了一次还在再来的地方。＂ 为孟繁华牵线促成本次黄山画展的人是武汉大学的教授小引老师，他说，孟繁华学画的经历蛮曲折，最后走到了大写意水墨无骨牦牛画这条路上，但他却从未来过徽州，也没有亲身浸润新安画派，＂我跟他聊的时候，也曾经想过深圳、上海等地，最后还是确定了黄山。一是因为这里是水墨的源头和根本所在，笔墨纸砚，无不出于徽州。二是不光是历史，还有产生历史的人文与山水。这其实是藏学和徽学两种文化的交融与碰撞，远远比从一个城市到另外一个城市来得深刻有力。＂ 孟繁华这次一共带了40余幅画作展出，其中绝大多数为野牦牛主题，也有少量野驴、野豹、野马等野生动物题材的，都是大写意画法。＂牦牛，被世人称为‘高原之舟’，被藏人称为‘垂天之云’，是雪域高原的生动符号。＂孟繁华说，十多年来，他从之前的花鸟、虫兽、山水、人物无所不画，到现在的专攻大写意水墨野牦牛，可以说是＂繁华写尽，高原泊舟＂，＂高原之舟＂野牦牛成了他艺术道路的＂泊舟＂之处，未来，他还将坚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