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滨美食攻略

　　哈尔滨美食掠影
　　文/舒怀
　　冰城夏日，最后一夜，中央大街马迭尔精酿啤酒馆，大桶的精酿啤酒、列巴与红肠，我和哈尔滨的朋友举杯相碰。
　　哈尔滨朋友小杨高声说：＂百年前，我的祖先们说，他们生活在仅次于大上海的城市，叫做东方莫斯科。＂
　　我接嘴说：＂哈尔滨至今依然浓烈的中西风情，真是一座迷人的城市。我这个武汉人，已经不想走啦！＂
　　巴洛克与不规则的珍珠
　　初至哈尔滨，我并没有先去著名的中央大街，我的落脚处在中华巴洛克美食街。
　　此处，也叫老道外。
　　道，即中东铁路，以此路分为道里、道外、南岗。道里是俄人等外国人聚居区，道外是华人聚居区。
　　道外受到西方建筑风格冲击，有钱的华人便开始在此兴修建筑，以＂对抗＂西方。
　　其建筑风格即采用巴洛克，同时融入中华古典建筑风格，采用鼓座式柱础，多有蝙蝠、石榴、葡萄、金蟾等自然动植物图案，中西合璧。
　　近百年过去，包子铺、水饺馆、砂锅肉的百年老餐馆依然在，当年见证过老道外繁华痕迹的古宅却不见了。
　　那些消失的古宅要么改造为咖啡馆、俄罗斯商品小店，要么改造为主题酒店了。
　　白天，在街道上闲逛，天气出奇的好，白云飘摇于湛湛蓝天。
　　日光打在古老的黄色复古墙壁上，因为树的遮挡，造成明暗相间的画幅，像是某位摄影师拿出简洁利落的暗房照片，让大自然再涂抹上五彩的光影。
　　琦峰酱骨饺子城
　　刚到哈尔滨的夜晚，我在巴洛克街上买了一瓶沁凉的秋林格瓦斯，独自走进了这家店。
　　这家的招牌是酱骨、饺子、锅包肉、蒜香活鱼等。
　　我是点了酸菜饺子，同时拼了三鲜饺子为一盘。
　　没想到，饺子看起来非常清爽。酸菜猪肉剁得细碎，调配均匀，馅料微黄，酸菜新鲜，隐约有灌汤涌动，皮子韧性有嚼劲，一吃就知是手工擀制的。
　　还点了一根酱骨棒，戴上薄膜手套，很好撕扯，入口十足的酱肉香。
　　外加一份凉菜拼盘，不美，却感慨哈尔滨人真实在。
　　我吃撑了。
　　两天后，我再次来这里吃，不再是孤独美食家的晚餐，而是众人的欢聚。
　　一桌菜给我的感觉是，东北菜丝毫不讲究装盘，没有南方的精致，但有的是粗犷、豪爽与超大分量。
　　最好吃的是锅包肉，即锅爆肉，用的是猪里脊肉，外面包上一层面糊，炸的酥脆焦黄，酸甜可口。
　　传说这道菜出自光绪年间哈尔滨道台府府尹杜学赢厨师郑兴文之手。因为一时失误，他在做给俄国人做焦烧肉条时候，不小心加了酸甜进去，结果俄国人一吃，还真是喜欢！
　　东北乱炖。
　　乱炖，是把土豆、南瓜、青椒，以及东北特有的宽豆角，一起炖出来的大杂烩。
　　这道菜，看起来土的掉渣，吃起来有土豆的糯、南瓜的甜。
　　一同吃饭的大姐告诉我，乱炖最好吃的是这宽豆角，东北人叫油豆角，是最精华所在。
　　她说这是东北独有的，是豆角中的极品，蛋白质含量高，氨基酸丰富，可以做烧肉，但炖菜最好吃。
　　我尝了尝，味道似曾相识，长相类似山东的芸豆，但芸豆没有东北油豆角这样肉质肥厚！
　　拔丝红薯与拔丝面片。
　　拔丝这门手艺，是厨师展现技术的好方式。最后登场的这道面片的拔丝，像是太上老君的拂尘，飘然洁净。
　　端放桌上，拔丝已然凝固定型，漂亮。
　　拔丝，在鲁菜中颇为常见，呈现方式多样，比如拔丝苹果、香蕉、山药、面饼。
　　张包铺与七旬老奶奶
　　张包铺，号称是一家童叟无欺的百年老店，1902年由闯关东的天津人张仁所建，专卖天津包子。
　　翻开菜单，最有名的是排骨大包，六个起点。
　　我点了两个排骨、两个虾仁、两个三鲜、一份凉菜拼盘。
　　包子需要现包现蒸，从点单到上桌，大概等待二十分钟。于是，多半客人在此都是点菜等包子吃。
　　在我吃清爽的凉菜时，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奶奶在我对面坐下，因为客人实在是太多了，需要拼桌而坐。她要了一笼三鲜，＂吃不完，我打包，给我家老头吃！＂
　　包子上桌，比袁大头包子个头略小，注定吃不完。
　　排骨大包，面筋道，有汤汁感，里面可以吃到整个排骨，还有脆骨！包子是用老汤拌馅，面碱发面，才可以做的这样棒！
　　三鲜与虾仁的包子，馅料新鲜，可以吃到海鲜的鲜味，尤其是大个的虾仁。
　　老太太对我说，＂之前这家包子个头馅料还要足，现在已经小点了。我在巴洛克这边生活，吃了五十年，最近搬到南岗去了，但我还是回来吃包子，好吃啊！＂
　　听老太太讲话开心，请她吃包子，她固执地要等。
　　一会，她的三鲜包子上来了，我递给了她点醋，看她慢慢蘸着吃。
　　等我搞定三个包子后，老太太叫了服务员打包。我说，＂我一人过来，吃不完，要不您将另外的包子打包可好？我没动呢！＂
　　老太太推辞，要给钱。我坚决不收！如此再三，终于接受。
　　老范记与范记永的饺子
　　到范记永家吃饺子，是在下午两点左右。日光射进靠窗的藤椅上，坐下来，左手边是供奉的红脸关公，很威武。
　　我点了一份三鲜饺子，一碗麻酱大拉皮。
　　三鲜饺子，有灌汤感，不小心可以爆汁出来，但是皮子太差，没嚼劲。
　　麻酱大拉皮，分量十足，拉皮清凉薄透，泛着光，入口像舌头一样绵软有韧性，很惊喜。
　　下面铺一层黄瓜丝，清脆，因为我自己一人，黄瓜丝加量，拉皮减少。吃大拉皮，需要自己加醋加辣调理均匀，才能吃到酸辣爽口。
　　不得不感叹，哈尔滨的凉菜真是丰盛呢！
　　关于饺子，当地人小杨告诉我，老范记才是正宗的。
　　原来，范记永是老范记家的长工，后来独立出去单干，自己开创了范记永，并且抢先注册了公司，规模很大。
　　但是，哈尔滨本地人知道好吃的饺子还是在老范记。
　　虽然店面没有范记永那么开阔敞亮，但菜与饺子的口味完胜对方。
　　于是，我又和朋友去老范记吃饺子。
　　芹菜饺子大家一致好评，吃完一盘，又叫了一盘。饮品是大白梨，就是汽水，与我们常喝的北冰洋、二厂没有很大区别，但本地人就只爱本地的出品。
　　这大概就像民谣一样，哈尔滨人在唱冰城的中央大街爱情、松花江的故事，武汉人喜欢唱江城的《六渡桥》《汉阳门花园》。
　　这里同样有好吃的锅包肉，红肠卤肉猪耳朵拼盘，以及小鸡炖蘑菇，等等。
　　其中，这种用纸包裹起来的卤菜，看起来最有感觉，完全可以打包带走，回家下酒呀！亲民！
　　几家饺子吃下来，我偏爱琦峰酱骨饺子馆的酸菜饺子，其手工擀制的皮子有嚼劲，凉菜逊色一些，炒菜整体还可以，拔丝与东北乱炖惊艳。
　　范记永的麻酱大拉皮好吃，而且漂亮软韧，饺子皮差了点，没嚼劲，吃起来饺子带点水。
　　老范记的饺子水准普遍不错，不愧是老店，炒菜与凉菜也好吃，是综合水平最高的饺子店。
　　要是想吃大包，去百年老店张包铺是绝对没错的，回到武汉后，我听了几首哈尔滨的民谣，里面唱到，＂张包铺的锅包肉真的很赞。＂
　　下次，要不要去张包铺吃下锅包肉？
　　那一夜，我和朋友从江北开车过大桥，回到哈城老城区。古老的城市，闪耀着辉煌的灯火，西式大楼分列路边，默然立着。
　　我们在路上奔驰，汇入车流的海洋，像欧美的电影大片，《盗梦空间》那种，下一刻彷佛前方路面要被折起竖立。
　　如果我是一个筑梦师，那一夜看到的街景，会是我想要复制的一个真实场景。
　　于是，我想去中央大街，重温西风东渐。
　　跨过古老的中东铁路，就来到了百年前外国人的聚居区中央大街。
　　如果说巴洛克的美食是平民与家常，那中央大街的就是异国风味与国营气息。
　　毛毛熏肉大饼
　　＂哈尔滨的夏天，美得像拉斐尔的画。＂
　　中央大街附近，最美的建筑，非索菲亚大教堂莫属，当广场的白鸽三五成群围着塔尖飞翔，抑或纷纷落在教堂上栖息，抑或享用游人们投递的美食。
　　人与鸽子、古老与现代，新婚与旧情，就此共存。
　　我想在中央大街高大肃穆之外找寻一种家常，像迟子建《黄鸡白酒》的老太太春婆婆，住在玉门街俄式小楼里，虽然身边鸡零狗碎，但有一家黄酒白酒的餐馆永远藏在心里，一杯白酒下肚，整个人就可以活得很洒脱。
　　于是，我根据大众点评的指引，找到距教堂六七百米处的毛毛熏肉大饼，网络人气颇高，漆了红艳艳的店面，在灰白色的街区，显得分外打眼。
　　我点了熏肉大饼与服务员推荐的新菜玉米烤肋排。
　　我问，有无白水可以喝？没想到，与熏肉大饼一起端上来的居然是一小锅粥，太实在了！
　　一小碟子熏肉，整齐排列，大饼只有两块，不够另加。
　　摊开一块饼，加三四片熏肉、大葱丝、抹上大酱，用手一卷，肉的熏香，葱丝的清甜、大酱的调和，面饼的油香，舌尖美味。
　　这种感觉，只有江汉北路那家小屋卤肉大饼，可以比一比了。当然小屋家属于低配版的！毛毛家，是豪华版！
　　玉米烤肋排，肋排肉嫩无比，轻轻一咬，就可以脱骨，而孜然的烤香，加上底部玉米赋予的甜香，让这根肋排口感丰富。
　　玉米呢，它接纳了肋排的油，融合了调料的香，而本身的甜香犹在，特别是在炙烤后，越发迷人。
　　当然，面对如此份量的午餐，我一人怎么可能吃完！
　　吃完一半，只好打包，留作晚餐了。
　　中央大街、马迭尔冰棍与红肠
　　多年前，我看到了一张雪落中央大街的照片，镜头下的雪花，颗粒感十足，在夜空飘落，背景是肃穆的黑色街道与昏黄灯光下的建筑，无比震撼。
　　终于可以置身于此，那条铺满黑色面包石的路面，更要人迷恋。
　　1924年5月，俄国工程师科姆特拉肖克设计监工，为这条大街铺上了花岗岩方石块。每一块方石块，长18厘米、宽10厘米，黑色光亮，形如面包，故名＂面包石＂。
　　全国独一无二的＂面包石＂的存在，不仅是美观，更重要的是排水系统相当好。
　　还有一点可能是，在这条街上行走快不起来，可以让绅士淑女们款款而行。
　　＂面包石＂路上，充溢着哈尔滨数不胜数的美食气味。
　　中央大街的某个晚上，我独自闲逛，走进哈肉联的一家连锁店买了根马迭尔冰棺，一根小小的鹅绒黄冰棍，五元钱，甜而不腻，冰中带香。
　　慢慢吮吸闲逛，直到只剩下印着＂马迭尔冰棍＂五个字的棍儿，美好！
　　起先，我以为马迭尔冰棍就像近年武汉二厂汽水一样，是收割情怀的！很快，我就发现错了，这小小的冰棍实际上早已融进了哈尔滨的市井。
　　据说，仅仅在中央大街每天就卖掉一万根马迭尔冰棍。
　　单凭我的遇见，在巴洛克美食街也有叫卖，而且是骑着摩托三轮载着蓝色大冰棍箱子叫卖＂马迭尔冰棍，正宗马迭尔冰棍＂。
　　或许是行情太好，秋林公司也在近年跟随推出了冰棍！我在巴洛克就吃到过秋林公司草莓口味的冰棍。
　　片哥告诉我，其实江汉路也有售卖马迭尔冰棍的。
　　不过，我并没有吃到。
　　除了马迭尔冰棍，片哥还强烈推荐我尝试哈尔滨红肠与秋林大列巴。于是，我开始找寻红肠……
　　哈尔滨红肠哪家强？
　　面对中央大街上十家左右红肠店，我疑惑了。
　　小杨是地道的哈尔滨人，他说，红肠必须是外表枣红，内里玫红，有蒜香味，可以吃到肉块。
　　在哈尔滨，最好吃的红肠在商委，给某某部门的，原料佐料等各方面都好，有着自己的配方，只拿一小部分出来售卖，而且没有分店。
　　只有本地人知道它，也只有本地人有心思去排这个长队，外地人根本不晓得。
　　秋林方面，有秋林红肠，还有秋林里道斯，两家恩怨已久。
　　小杨告诉我，哪怕开在中央大街上的大大小小红肠店，也是有点杂乱的，甚至有山寨店。相比之下，哈肉联红肠、农大红肠就要相对可靠了。
　　在我离开哈尔滨时候，朋友赠我秋林红肠与篮球一样个头的大列巴，我从哈城一路扛了回来，简直要累死了！
　　不过，味道可真是地道！可以切盘为凉菜，也可以烩面、炒菜吃。
　　片哥甚至还拿了他下厨做好的虾籽干贝葱油拌面来。
　　切上几片红肠，我们几人在东亭一家＂虎皮青椒＂的苍蝇馆子小聚喝酒，亦是快乐。
　　马迭尔精酿啤酒
　　来哈尔滨，怎能错过马迭尔？
　　得知朋友将最后一餐安排在马迭尔精酿啤酒馆之时，我开心极了！
　　以精酿啤酒屋为中心，附近还有马迭尔宾馆，古老的马迭尔西餐厅，马迭尔不仅仅是冰棍啊！
　　我检索资料发现，马迭尔，是由法籍犹太人开斯普于1906年在哈尔滨创建，至今已有百年历史。
　　听说，如今这家公司还在酝酿上市！果然是聪明的犹太人！
　　马迭尔精酿啤酒屋，蒸汽时代的装饰风格，可能是我见过的最开放的啤酒屋！
　　当然，可能也与我去过的啤酒屋相对少有关系。
　　几大桶精酿啤酒，哈尔滨红肠，红菜汤！俄式面包！什锦香肠拼盘！羊排！还有表演！
　　人都说，哈尔滨有八大怪，东北的爷们喝酒最实在。
　　我可是领教了东北人喝酒的厉害！
　　＂你随意，我干了！＂
　　小杨拿起来一大杯刚斟满的啤酒，闪耀着金黄，泡沫涨满到杯口，他喝一杯酒比喝水还容易。
　　关键是面不失色，分寸不乱。
　　白俄姑娘劲爆的舞蹈，帝俄时代海军双人舞，拉手风琴的俄罗斯叔叔唱着《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戴帽的小帅哥服务生，好戏连台。
　　场景火辣，可是马迭尔冰棍实在是太冰了！
　　我没有哈尔滨人那样爱吃冰棍，夏天都难下口，更不用说哈尔滨的冬天，我想都不敢想！
　　小杨教了我一招，将没吃完的冰棍，直接投进了啤酒杯中，欣喜地看着雪白的泡沫涌出来。
　　有样学样！冰棍啤酒，可以喝到啤酒花的香，还有冰棍的奶香，太好玩了！
　　酒过三巡，我出去乘凉。
　　从中央大街一路走到尽头的松花江岸，那里矗立着一座抗洪纪念塔，还有静悄悄的斯大林公园，公园里有年轻的哈尔滨青年在拍新潮的抖音。
　　一刻钟后，再次回来，发现演出已经结束。
　　只见得，俄罗斯人正在吃晚餐，一家三口外加两个年轻姐妹。
　　一家三口中，妈妈是跳舞的，父亲是拉手风琴的，小女孩穿着鹅黄色的连衣裙，奶香奶气地说话，漂亮极了。
　　那两个跳海员舞的姐妹还很年轻，与围拢上来的男宾客们相谈甚欢。
　　在异国生活的确不易，俄人在中国的境遇也几经变迁。
　　从清末＂超国民＂，到十月革命后，俄国贵族们避难中国，操起各种行当的职业，只为求得一口饭吃，再到中苏交好交恶，几度变迁，红军掳走溥仪、珍宝岛事件，最后来到了叶利钦普京时代。
　　我们与这个北方邻居的关系，单单百年来看，也是起起落落，要人唏嘘了。
　　从啤酒馆出来，天色已晚，我们各自散去。
　　＂哈尔滨，不说晚安；哈尔滨，不忆从前。＂哈尔滨歌手常天城深情地唱着。
　　可是，我们要说再见了。
　　呐！巴洛克的房子、哈尔滨的朋友、中央大街的风情、红肠格瓦斯与精酿啤酒，哈尔滨，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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