喋血老山，他没能看到自己用血写成的诗

　　喋血老山，他没能看到自己用血写成的诗
　　梦中惊醒，己是午夜了，枕头边躺着这首用血写成的发表在一本军内杂志上的诗。她是作者牺牲后我替他收藏的遗作。三十多个春秋了，我时时在怀念着他――长眠在南疆的战友，一个尸首都没找回来，永远留在异国土地上的孤儿。
　　他叫克全，18岁。白晰的脸上挂着憨厚纯朴的微笑，一米六八的个头，略显得笨壮，粗犷。对着连队的留言录音机，一开口就吐出一串浓重的鲁南口音。那时，我是从后方补充到这尖刀连队16名中的一个，我和另一名战友被克全的班长领到他们的帐篷里，从此也就算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了。
　　那是八月的季节，在这地处亚热带的滇南边境，酷热、闷燥。从北方走来的士兵一时难以适应这样的环境，更何况这金字塔形的帐蓬又都设在这山沟沟里，吃喝洗用都是一律从山上流下来的未经加工的雨水。身上无干衣，喝得又都是脏水，肚子很快就闹翻了，克全送来作战服，教我怎样尽快适应战地生活，还把＂钢铁連　队＂的来历也一骨碌倒了一遍。很快我俩就混熟了。原来他是在参加诗歌函授，梦想未来成为一名诗人或将军什么的，成为村上最有出息的人。他喋血当兵不几天就踏上了军列闷罐车，随部队来到这西南边陲炮声隆隆的战场上。他告诉我，他从小失去父亲，母亲改嫁，他是跟着堂兄长大的。从小吃过的苦头就不必说了，谈得更多的是活着回去想搞个＂信息站＂兼＂诗社＂，他干站长我当社长，再找上一个漂亮的对象领着逛大街让伙伴们眼馋。他说过好多次，他不想死，也不该死，他太年轻了，没尝过父爱、母爱，甚至连一个姑娘的手都没有摸一摸是个啥滋味。
　　最后的两天是全师为我们连队开出征誓师大会。大会极为隆重，突击队员个个披红戴花。师领导、宣传队里的女战士也为突击队员们敬了酒，并一一握手道别。
　　克全被编到第一突击队、第一突击组和我编在一起。指导员又宣布了他是五名新党员中的一个。当晚，连队趁夜幕的朦胧向大山深处的前沿阵地穿插过去，整装潜伏，严阵一以待。两天的潜伏，我们都忍受着潮风、冷炮和各种蚊虫叮咬。只有这时我们才感到后方的舒适和安逸是那样值得留恋。天上，月亮正钻出云层，出奇的圆，出奇的亮，群山一片银灰，一些叫不上名子的虫子奏起了小夜曲，，更清晰的是我们突击队员咚咚的心跳和急促的喘息声。借着月光，克全爬过来又掏出那本他自己写的，我不知看过多少遍的小诗集，煞有介事的小声朗诵给我听，不一会，报话机里传来急促的听不清的紧急暗语。克全靠了靠我说出一串不吉利的粗话：我要真的＂光荣了＂请你一定办起那个诗社…… 你要是回不来我就是残废了也要搬到你家……
　　7时20分，报话机传来急呼两声，便是铺天盖地的万炮齐鸣。火箭炮群也如飓风袭来，形成一股强大的气流，越军阵地陷入一片火海，总攻开始了。克全第一个向山下冲去，一边还哼着夜里刚编的越语歌曲，学着电影里的英雄人物的动作，踏着石头尖奔跑着。几个战前刚从师里调来的工兵，也被他拉在了后面。接近雷场时，他刚要取下身后背上的导爆索，谁知早已被树枝划开了拉火环，副班长抢到他跟前已迟了，＂轰＂的一声，克全的后背被炸得血肉模糊。他摸了一把背上黑黑的血，可能没伤着骨头架，竟像做梦受惊一样跳了起来，向战友们笑了笑滚向雷区……神速的动作使战友们也忘记了是在滚雷，都学着顺利通过了，谁也没碰响一颗地雷，等突击队冲到山角时，他已炸掉两个洞穴，冲上主峰了。正当他给奄奄一息的俘虏包扎时，罪恶的炮弹接连落到了他的身边。他消失在一股青烟之中……
　　克全牺牲后，我代他收下了一本从后方寄来的刊物，可惜他永远看不到自己发表的诗歌了！ 济南军区67军199师597团4连 赵玉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