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间,北京没有机械生产的卫生纸,上厕所就用土法生产的"豆纸"。("豆纸"一词的来源还不清楚,也不知道别的地方有没有这种叫法。) 当年的白纸坊一带就是土法生产豆纸的主要产地。豆纸的生产过程极其简陋,让我们从网络上挑选几张照片,并通过潘恭先生的文章【白纸坊旧事】,了解一些当年造"豆纸"的情景吧。 白纸坊生产三种纸:豆纸、麻呈文、桑皮纸,基本操作相同。豆纸最脏。原料是"捡烂纸的"送上门来,按重量付钱。沿街捡拾,多一张纸也是重量。不管好赖脏净,用过的鼻涕纸大便纸月经纸都捡。 这些料要分类:难轧烂的,香烟盒、铜版纸、画报纸要挑出来。蹲在灰尘眯眼气味呛鼻的烂纸堆上,光手挑拣。 挑过的料在水缸里泡,头天泡上,第二天用铁叉子捞到石碾子上。套毛驴拉碾子轧成纸浆。行话叫"轧麻"。 雇未成年孩子看着,轧的料挤到碾盘外时,用木板儿往里翻(翻麻)。随时轰着驴,吆喝、抽打。驴蒙着眼睛,听不到动静,就偷懒,停下不走。碾子多在露天,毒太阳晒,西北风吹。赶上变天儿,不是大雨雪不停工。轧好一个麻,要两个多小时。 卸驴后要牵着到宽绰地儿,让毛驴打滚(休息),它自动躺倒在地,四蹄朝天,侧卧翻动。翻两三次,立起抖动全身,去掉尘土。牵回。 轧麻任务完。报酬七分(烧饼三分一个),一天最多轧三个,能挣七个烧饼。 轧麻后是淘麻。 淘麻要壮劳力。淘麻的把碾子上的麻,撮进大木桶,一根杠子,俩人抬到水井边。井口旁,石头砌的圆槽,麻池子。残的墓碑、坏的磨扇,立着挡个圈儿,要能存住水。直径一米五左右。三十公分高。留排水"沟眼"。里面放和石槽大小高矮一样的荆条编的"筛子"。筛底是四五公分见方的窟窿。铺苇蓆片,编织稀疏,专用,定做。蓆上铺蚊帐布。四周翻到"筛子"外边。 轧好的麻,放在布上。堵好沟眼。用辘轳打水,倒进麻池子。淘麻仨人一拨儿。一人搅辘轳打水,俩人洗纸浆(淘麻),对面跪在槽子两边,光着膀子探身。胳臂在槽里搅动。 搅几遍,打开沟眼放水,泥沙、脏东西随水流走。剩下纸浆,用手拢在一起,挤干。再往里打水,搅动,放水挤干。至少淘三遍完活。 最后一遍放水前,加蒲棒绒子(增加拉力)。搅匀、放水、挤干,装回木桶。抬到"陷房"(有水池子的抄纸间)。 夏天顶着太阳,但守着井拔凉水,还好些。最怕冬天,穿一件空心短袖棉袄,腰里系根绳子。腿上穿棉套裤,跪在地上。滴水成冰的天气,凛冽的寒风里光裸着的双臂浸在冷水中。 抄纸的水池子叫"陷",屋子叫陷房。"抄纸"是关键工序,成本、产量、质量,都看抄纸的。抄的纸厚,费料。成本高。抄的过薄,质量低。没人要。轧的纸浆再多,也不是纸。所以对抄纸师傅敬重三分,高看一眼。 陷房是纸房的主要"部门",但没有统一的标准和要求。看业主的实力,有门窗户壁讲究的大瓦房,也有只能遮风挡雨的棚子。里面水池(陷池)盛放纸浆和水。规格尺寸基本一样。 四面离墙一尺多挖坑,七尺长五尺宽,三尺深。石板铺底围四框,围五尺见方水池。留出二尺抄纸工站立操作。水池底要斜坡,靠抄纸这面要浅。油灰(或水泥)勾缝不能渗水。 抄纸工站立的小坑,一侧抹个平台儿,比陷池水面高点,水能流回去,放一块平整木板,抄出的纸,过渡到板上;板前一块薄木条,烧红铁棍儿,竖着烙十个沟儿,抄纸工的计数器。另一侧砌小砖炉子,冬天用。人站着能转身,也可勉强蹲下。 陷里还要放"笼"。方子木,长方框,长是陷的宽,宽是陷的深。和长平行钉几根板条。陷里的麻像稠粥,不能抄纸。要用"笼"把麻挤开挡住。使陷池有半池"清汤",抄纸前把笼贴陷帮立在池内,用力平推,挤纸浆向前,适当位置,打木楔固定。 抄纸工具是竹帘,帘架子、约尺。帘子大小据纸张大小定。圆竹篾很细,1毫米粗10公分长,细砂纸打光,热植物油烫过,呈栗色。用马尾作经线,拴打竹帘。帘子上端,筷子粗的白松杆,下头一公分宽的竹片。平铺在架子上,架子白松木的(水泡不变形),四框1公分厚两公分宽板条,竖着间隔7、8公分,1公分方的木撑。两根约尺,硬木的,两公分方,比帘子稍长。比架子略短。压住帘子两边。 抄纸时,拇指按约尺,四指扣架子。保持帘子平展贴紧架子。立着插入水中,端平,纸浆纤维布满帘子,离水。再重复一次(抄两回),成活。 帘架子担在陷帮和笼上,约尺放架子下端,右手提帘子下头竹片当中,扭过身子。左手扶帘子上端圆杆儿,贴到放湿纸的板上,右手往下往前送到头。整张湿纸贴到平板,左手捻动圆杆儿,使挂在上面的纸毛儿脱离。右手回来捏圆杆儿当中,一揭,帘子空了,放回架子,重复操作。 计数小板儿一上一下放两颗围棋子(或纽扣)右手揭下帘子前,顺手推下边棋子进一格。十张纸到头返回,上边棋子进一格,到头儿,一百张。铺一张干纸,夹个硬纸条。不会粘到一起了。每一百张都有记号。不必单独费心思去记去数。 抄纸工冬夏都受罪,双手长时间在臭水里泡着,指缝溃烂奇痒。冬天水冷双手僵硬无知觉。身旁小砖炉子生火,铁锅烧水。耐不住时,伸进热水焐一下。乍冷乍热,可能缓解,也许更难受。 抄纸的抄够了数,陷池里除了水,没有麻(纸浆)了。从坑里爬上来,下班。不大会儿,晚饭后,陷房又闹腾开,后半夜才能消停。 两个人来干档子活儿。一是"搅陷"。木桶里的麻倒进陷里用工具搅动,使纸浆均匀,纤维散开。一是"压坨",抄出的纸要压实,挤去水。木板轻轻放在湿纸上,纸后头墙上留有方槽,两根两米长的粗木头,加横撑。一头插入方槽,压在木板上,一头悬空,成挤压湿纸的杠杆,再逐渐添加重物。压一夜。第二天,湿纸成坨。按抄纸留的硬直条,用手分开,一刀纸一块,搬到独轮车上,推出去晒。 晒纸有"墙道"。版筑的土墙,白灰加青灰抹面,浅灰色。都东西走向。有跟住户院墙连上的,也有单独的两三道墙,相隔十几二十米,形成个院子。墙的长度也得二十米。墙道里面有的有坟头。有的种点菜什么的。现在崇效胡同北侧,白纸坊北里、中里、南里,盖楼的地方,大多是墙道。当年,墙道面积,比房屋占的面积大多了。 晒纸,女的、老人多,轻体力劳动。早晨用平板独轮车,湿纸坨平放上头,推到墙道。长30公分左右的板刷,放在纸坨上右下角,从左上角揭起湿纸,顺上沿往右揭开一溜,搭在刷子上。左手提着纸的一角,右手拿着刷子和纸的另一角,就往墙上贴,先把上边刷住,再由上往下两三下,一张纸就贴上了。 夏天,天气好,从东刷到西,东头就干了。一百张一刀,分好折齐。单干时,就卖钱了。合作社就交库记账。等着领工资。 这是手工纸生产的全过程。1957年筹备机械化,派人到东直门外学习。请武王侯燕京造纸厂技工来白纸坊指导规划。买机加工设备,车床、钻床等。自己做造纸机零件。盖简易厂房,苇箔墙油毡顶。 1958年春天,机器转动,生产"卷纸",北京开始有本地产的机制手纸。 关于豆儿纸,您又有哪些回忆? 欢迎在留言区分享~ · end · 致谢和声明 本文图片部分源自网络,侵删。 本文选自《白纸坊旧事》,作者潘恭。 一首胡同谣,从老北京的彰义门说起 彰义门 往里看:南北线阁多大院,报国寺里看墨宝 彰义门 往里看:烂缦胡同多会馆 绳匠比丞相的辈分高 彰义门 往里看:菜市口 骡马市 湖广会馆把戏听 彰义门 往里看:珠市口 南城最繁华的地界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