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十院的9号直播间

　　第500台手术直播
　　1月19日上午9点不到，上海市第十人民医院9号手术室内为一场腹部外科疑难手术做着准备。该院腹部外科疑难诊治中心主任尹路教授与麻醉科同事、手术助手就位；由中国临床肿瘤学会肿瘤微创外科专家委员会主办的尹路团队手术直播间内也是人头攒动，在线人数很快突破了500人。
　　不同于网红带货主播的＂迷弟迷妹＂，紧盯着屏幕翘首以待的是来自全国各地的普外科/腹部外科医生，甚至还有旅居美国、日本、德国、印度等国家及地区的华人医生。因为病例和手术方案已经提前在直播间公布，众人不断留言讨论，期待着即将开始直播的手术——腹腔镜下全大肠切除+回肠储袋肛管吻合。这是一种高难度术式，能够帮助结肠肿瘤患者顺利保肛，并最大限度地保留原有的排便功能。
　　手术开始，尹路带领吴小材、高仁元两位助手展开了细致、精密且高难度的手术操作。有了5G视频直播网络的加持，哪怕远隔千山万水，直播间里的同行们也能清晰、无延时地看到手术操作。不同于肉眼直视下的手术观摩，线上手术直播同时提供了3个视野（机位）——腔镜内、手术台旁与在线指导窗口。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在线指导窗口，尹路以及一众手术高手可以远程在手术视频画面上点选、画线，必要时能够实时指导下一步的具体操作，提示主刀医生避开雷区，保障手术顺利开展和患者安全。
　　尽管在线上被数百名同行围观，尹路团队人员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紧张与局促，手术直播对于他们来说早已是常态。在第500台手术直播结束不久，第501台手术也开始了直播。这回尹路坐到了＂教练席＂——通过在线指导窗口担任指导。这是一台克罗恩病复杂微创手术，直播间里依然很热闹，还有些新来的同行在询问怎么回看刚才的第500台手术。观摩品评也是一种鞭策
　　关于手术直播，业界存在一些争议，比如认为＂直播会给医生带来心理压力＂＂直播有可能会泄露患者隐私＂。而这些问题，在尹路团队一场场的手术直播实践中，找到了解决办法。
　　在2019年9月开启首场手术直播前，尹路团队就针对患者的隐私保护问题，制定了一系列措施。除了在术前谈话中与患者和家属充分沟通，履行知情同意，取得患者和家属的支持外，上海十院腹部外科疑难诊治中心还引入法律专业人士，拟订了相关法律文书，告知患者的权利与义务。同时，承诺手术直播只面向经过详细注册与严格审核的医学专业人士，直播完全公益不发生商业行为，直播过程中除必要的手术区域外不暴露患者其他任何部位。
　　对于＂可能会给医生带来心理压力＂的担忧，团队里的＂后浪＂袁骁祺有话说。＂第一次参加手术直播肯定会紧张，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正因为有那么多同行在线观摩、品评我们的手术，我会始终认真地执行每一项规范、做好所有细节。＂
　　在医生看来，除了＂可能引发紧张＂的质疑，手术直播面临的最大挑战是，万一手术中出现突发状况怎么办？袁骁祺讲述了一次亲身经历。在给一位直肠癌患者做手术的过程中，患者突发意外大出血，在尹路带领下，大家临危不乱，沉着、认真地实施夹闭、电凝、结扎等操作，最终成功止血。＂虽然突发状况就这样通过网络直播呈现在全国乃至全球同行面前，但并不觉得丢人，留言区里大家也是出谋划策展开讨论。没人能够提前保证手术万无一失，重要的是怎么应对。这未尝没有教育意义，我们这些医学新人更是铭记在心。＂袁骁祺说。
　　麻醉师、手术室护士，手术过程中被呼叫来协作的其他科室医生，虽然9号手术室被称为＂9号直播间＂，但每一个医务人员走进手术室就全然进入工作状态，不会因为镜头影响专业。
　　原生态背后的好心态
　　时下，在线视频直播不断开拓各种应用场景，医疗与健康领域也不例外，手术直播几乎成了各种医学学术会议的标配。然而，上海十院腹部外科疑难诊治中心开展手术直播指导示教仅一年半就突破500台。这样的数量和频次在全国都屈指可数。
　　科室通过直播平台实现异地同时、异时同行手术交流指导，吸引了遍布全国各地的几万名同行参与，累计观看人次突破15万。同行普遍反馈，与会议中的手术直播往往是＂有备而来＂不同，上海十院的手术直播更日常、原生态。
　　确实，尹路团队开展的直播几乎是把科室工作来了个全方位展示，只要是值得交流探讨的手术方法，日常收治的疑难危重患者只要签署了知情同意书，均常态化直播手术。如此，便打造了一个空中的＂进修课堂＂，全国各地相关专科的医生，特别是基层医疗机构的医护，可以各取所需，根据自己的兴趣、日常工作的需要和时间安排等，选择观看特定的手术直播或者手术回放。袁骁祺就表示自己在本科同学群里推荐了直播间后，就大受欢迎，有些比较少见的高难度手术还会引起群里的热烈讨论。
　　全方位展示，隔着屏幕教人本领，会不会担心一些高难度甚至＂独门＂的手术技艺被＂偷师＂？面对这一问题，尹路十分坦然：＂我并不怕技术被别人学去，这反而能够倒逼我们精益求精。＂开展手术直播的初衷就是希望把更先进的治疗理念和手术技术传播出去，以往科室也会接受进修医生，但毕竟接纳的人员有限，传统的手术现场观摩也容纳不了多少人，而在线直播观看人数理论上无上限，同时能够支持回放。特别是新冠肺炎疫情以来，人员交流受到限制，直播就更加体现了效率。
　　尹路说，＂同行评议＂是促进医学不断发展的法宝。相比传统的通过论文、专著、会议等交流医疗理论与实践的间接方式，手术直播更加直观、交流效率更高、互动过程也更为直接。同时他还欣喜地表示，通过一年半来500台的手术直播，大大锻炼了科室的年轻人，年轻人得到成长才能让学科发展得更好。
　　尹路说，随着以5G、大数据、云计算等为代表的前沿信息技术的推广应用，将来依托肿瘤微创外科专业委员会的架构，将在全国范围内建立手术直播网络，同时实现视频的双向传输——不仅是中心城市的三甲医院向广大基层医院直播手术过程，更有基层医院反向＂推流＂直播，顶尖专家在线观摩基层医院的手术并给予实时指导，从而使更多患者不出县域就能享受到与中心城市同质化的医疗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