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吕秀娟 前几天回老家,我帮父母掰了几天的玉米,母亲的话题总是离不开姐姐。 我的姐姐名叫秀珍,她是癫痫患者(俗称羊羔疯),但这并不妨碍她的美貌。姐姐是大眼睛、双眼皮、高鼻梁、面容白皙、个头高挑,只是文化不高,仅读过几个月的书。 姐姐比我大四岁,不知道她生于几月几号,更不知道她生于何地,亲生父母是谁更无人可知,因为她是五六个月大时,被父亲从合肥孤儿院抱来的,那会的姐姐外表长相可人,肢体健全,惹人疼爱,父亲一眼便相中了。 母亲、姐姐和我 殊不知,姐姐被抱到家里的第一天,母亲就发现她与常人不同,神情呆滞目光飘忽不定,屁股长满了水疮,父亲当时后悔不已,但善良的母亲却不忍将姐姐抛弃,决心要将她抚养成人。 从未生养过孩子的母亲,倾心养育着这个毫无血缘又疾病缠身的孩子,从那会起,母亲走南跑北的给姐姐看病,去了好多地方,最终在济宁一家专业医院,确定姐姐所患的病为先天性癫痫病(俗称羊羔疯),药用了一种又一种,偏方也用了好多,总归没有好的医治方法,最好的办法就是常年吃药以缓解病情,不至于时常犯病。 村里的老人说:秀珍幸亏遇上你妈这么好的人,如果摊上旁人,估计她都难活命。而今母亲也时常忆起往事,总是说:我这辈子该吃的苦,不该吃的苦都吃了,这其中的故事,岂是三言两语能讲得完呢。养活你们几个不容易,特别是秀珍,更是费尽了心血。 姐姐因身患此病,到五岁时才会走路,刚学会走路的她又冒冒失失,东闯西撞,母亲说,大概我一岁多时,她就时常叮嘱我让我看紧姐姐,不要让她走失了。 母亲清晰地记得,有一次她着急上厕所,可担心我和姐姐在院子里胡乱的东走西撞,母亲只好把院子里的栅栏门挂上门锁,一遍又一遍的嘱咐姐姐不要乱跑。 哪曾想姐姐竟悄悄打开门,一下子跑得没了踪影,当时恰逢盛夏,一场又一场场的大雨洗刷过大地,最终聚集在村里的一条条小沟渠里,虽说不是太深但也足以淹没一个成人。 姐姐不知怎的,竟让她掉进了这个沟渠里,幸亏被邻居小哥看到,被救了上来,母亲当时吓坏了,她担心姐姐再出事,自此寸步不离,把姐姐带在身边。 姐姐的饭量大,身材高挑。在那个缺衣短粮的年代,母亲总是舍不得吃喝,饭菜总是紧着姐姐吃,家里做了另样的,都是让姐姐吃饱了才有我们的。有一年春节,家里包了饺子,姐姐一次总能吃上两三大碗,还不喝汤水。 记得姐姐坐月子时,母亲煮了一锅的鸡蛋,姐姐一顿就能吃下近二十个,我是想也不敢想的。 为了让姐姐能识字读书,母亲省吃俭用,让姐姐和我一起去村里小学读书,还记得有一次课间时,姐姐突发癫痫,瞬时骤然倒地,口吐白沫,一声巨响加上不停抽搐的反应,引来一群围观的同学,有的同学叫来了老师。 老师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形吓坏了,赶忙让我去叫我的父母,当时父母正在田里农忙,闻听他们放下农具急匆匆赶往学校,母亲掐住姐姐的"人中穴",不久便缓了过来,后来姐姐因为这个病情,读了几个月的书,也戛然而止。 我和姐姐的合影 姐姐的病情时好时歹,好时可以帮家里做些力所能及的活,比如:我洗衣服她帮我压水;和我一起割草喂猪羊;我做饭时她帮我烧锅等一些简单的活计,我感觉她也帮家里干了不少。童年的记忆里装满了太多太多苦涩的往事,然而我因为有了姐姐,多少还有些幸福和快乐的感觉。 可病情发作时,姐姐又让我恨之入骨,记得在我三四年级的时候吧,家里小麦已颗粒归仓,父母都上田里干农活了,临走时嘱咐我,如果晴天的话,要把屋里已经装袋的小麦弄出来晾晒,搬不动就让你姐帮你抬。 太阳出来了,我在院子里铺上塑料纸,找来几块砖压好四角,把麦子搬出来摊晒在上面,当我在院子里走时,姐姐突然拿起一根手臂粗的长棍子,猛地敲在我的头上,当时我一下瞬间倒地,晕了过去,许久才慢慢醒来。 而清醒后的姐姐,看到躺在地上的我,她吓得一时不知所措,就用袖子胡乱抹着我的脸,却被我一下子推了出去,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在后来的无数次辗转梦回间,我都追悔莫及地想要重返这一刻去拥抱她,可当时的我怒火攻心,根本无暇顾及。但我永远记得那个片段,淡淡的,也暖暖的,姐姐焦急的样子里蕴含了她要表达的千言万语。 在母亲的张罗下,姐姐嫁到邻村一个比她大十几岁的男人,由于姐姐常年患病,家务只能做些零碎的,母亲便时常做些花样的吃食(饺子、包子之类的)都让她过来吃了之后,再带些回去,逢年过节的年货,母亲也总是准备好几份(二舅的、姐姐的、我们的)她们家里的铺盖衣物,每年也都是母亲张罗着缝缝补补。 后来姐姐怀孕生子,生产时正值麦收时节,母亲顾不得家里的一切,一心伺候着坐月子的姐姐和从未吃过一次母乳的小外甥。 还记得那一年麦收,我随父亲一起去割麦子,匆忙中被镰刀割烂了裤子割破了膝盖,当时鲜血淋淋,幸亏村卫生室就在附近赶忙做了包扎,至今还有块伤疤,每每看到总忘不了曾经的过往。 姐姐每次看到我膝盖上的伤口,她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目光复杂又温柔。 时光飞逝,少年时代的情怀与往事,都已经去远了,但却真真实实地存在过。落叶知秋风渐凉,岁月如梭常忆往,一季花开陌上香,一季悲怨枕上伤! 所幸小外甥生来比较健康活泼,在他的身上,母亲犹如自己的孩子般,倾注了无尽的心血,如今已是大小伙子,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 姐姐爱跑来跑去的串门,东家长西家短,她看起来好像无所不知又一无所知,她也不管身边的人厌烦与否,总会趴在别人的耳边说个不停。 对此,我妈总是嘱咐:秀珍,不要乱跑,没事了就在家里看看电视也好,别人家里的有什么事,知道不知道的不要乱说,自己把自己照顾好,不要瞎打听别人,可姐姐哪里听得进去,依然我行我素。 姐姐虽已成家,母亲却时常叮嘱我们:她是没妈的孩子,又有疾病缠身,被人看不起,自己不能挣钱还得花钱,你们几个要多照顾她,帮衬她。 因此,每次我们姐妹从外地回老家,要给爸妈买些衣服什么的,母亲总说:我们不需要,啥都有,要给你姐和你外甥买一些,他们没人疼。其实在我的眼里,母亲给予姐姐的爱,相对我们要多得多,可母亲总觉得不够。 我曾经有很多次痛恨姐姐,她是家里的累赘,连累了父母,让原本可以颐养天年的母亲,倾尽所有的操心她,但她还不知道感恩父母为她所付出的一切。 我也有很多次可怜姐姐,她被亲生父母无情地抛弃,从小疾病缠身,被老公小看欺负。 也许是因为疾病,她身不由己吧,其实姐姐也是心里还是牵挂着我爸妈的,要不,前几天家里掰玉米时,她总是打电话想着要来帮忙。也许在她的内心深处,也感恩着父母为她所做的一切,只是她不会表达而已。 母亲从未抱怨过姐姐,她总是说,你姐姐也不容易,做人一定要问心无愧,希望以后福志(姐姐的孩子)能好好对她,也不枉我从小疼他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