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义巷故事的源与流卢世雄

　　近年来为弘扬中华美德，各地都在充分发掘当地的文化历史资源，开辟中华文明和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如在浙江义乌建设了＂孝子祠＂和孝文化广场，充分阐发＂义乌＂故事的教育功能。在安徽桐城，当地政府花巨资开辟了＂六尺巷＂风景点，并在中央电视台春节晚会节目中予以介绍宣传，现在到安庆旅游的人大多喜欢到桐城一睹＂六尺巷＂，使＂六尺巷＂成为风景胜迹。在甘肃临夏也有＂仁义巷＂的故事，但却没有充分发掘它的历史价值，而且关于临夏＂仁义巷＂和安徽桐城＂六尺巷＂的故事还有谁前谁后源流之争。
　　明朝英宗、代宗、宪宗三帝时期（公元1436——1487），甘肃河州籍进士王竑曾历任户科给事中、都察院右、左监察御史、兵部尚书等职，在家乡河州留下与他有联系的＂仁义巷＂故事。故事说：王竑在京任官时，家人在重修宅院时与邻居发墙基之争，家人写信将此情况告诉王竑。王竑接信后写了一首诗寄回家中：＂千里捎书只为墙，让他五尺又何妨，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家人接信后悄悄让出五尺。邻居见到此情后为王竑的大度所感动，也让出五尺，于是形成一丈宽的巷道供人通行，当地百姓便称其为＂仁义巷＂。六百年来城乡变化很大，街衢改道易名频繁，但＂仁义巷＂之名至今在临夏市（河州城）依然留存。
　　后来，在安徽安庆府桐城县也发生了同样的故事。清康熙年间文华殿大学士张英在桐城的旧居重修，与吴姓邻家发生争执，由于张、吴两家都是高宦望族，县令不敢断决。张英在京中接到家中来信后，以诗代信：＂千里修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长城万里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家人接信后让出三尺，以示不再相争，吴家见状也后退三尺，于是两邻之间出现了＂六尺巷＂，当地百姓也称为＂仁义巷＂。
　　再到后来，郑板桥家也因让墙数尺，出现了仁义巷。
　　现在人们质疑到底＂仁义巷＂及其＂让墙诗＂的真实性和源头在哪里？首先应该肯定，王竑和张英家让墙而形成的＂仁义巷＂和＂让墙诗＂皆都真实，因为老百姓不会无根据地把好事贴到官员身上。至于故事的源流，无论发生时间先后和故事的形成过程，都应是王竑故事为源，张英故事为流，其理由为：
　　王竑生活在明朝时期，因土木堡之变之后在朝廷宫门率众捶死奸宦马顺而名闻天下，后因在巡抚两淮（今山东、江苏、安徽一带）期间督查河运，救灾安民，治理水患而声名广播，且王竑操守廉洁，品格刚直，律家严格，让出五尺墙是的性情所致。河州仁义巷原在今大夏河北岸的横磨庄（后被蝴蝶楼所占）。张英生活在清康熙年间，迟于王竑二百多年，且安徽又是王竑当年巡抚两淮的灾区之一，作为文化大学士的张英一定熟悉王竑事迹，遇到同类问题时效法先贤是很自然的事。仔细比较张英与王竑的＂让墙诗＂，个别词别略有不同，如＂捎＂＂修＂，＂五尺＂为＂三尺＂＂万里长城＂为＂长城万里＂，说明张英是按流传的记忆写就，不是刻意引经据典。更值得指出的是，张英与同类身份的官宦邻家互让，而王竑却是为平民邻居礼让，其意义是官让民。因此，从发生时间、故事内容、传播路径和历史遗存等几个方面考察，＂仁义巷＂故事王竑为源，张英为流应是不争实事。
　　但为什么张英＂六尺巷＂的故事流传更广呢？第一，张英为文华殿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入值南书房，史载＂每从常行，一时制诰，多出其手＂名盛天下。张英有四子皆为进士，其中二子、四子亦为大学士。二子张廷玉官至保和殿大学士，为《明史》总编，史载＂终清史，汉大臣配享太庙，惟廷玉一人而已。＂如此显赫的家庭，数代名臣，其显迹传播必定广泛，对＂六尺巷＂的保护也是累代不毁。皖南人文厚重，尊崇文脉，还将＂六尺巷＂的故事编入黄梅戏演唱，所以后人知悉＂六尺巷＂的故事广泛持久。而王竑致仕后在家闲居二十余年，后代亦无显达之人，加之人文稀淡的边鄙之地，＂仁义巷＂的故事自然缺乏广泛宣传和录入史书，只停留在民间口头相传而已。加之河州自清朝后成为兵燹频仍战火屡起之地，王竑故居及周围村庄屡次毁塌，民国时期马步青兴修＂蝴蝶楼＂公馆，强占横磨庄及周围民宅田地上千亩，王竑后裔被迫迁至大夏河南岸，＂仁义巷＂就消失了。还好＂千里捎只书为墙，让他五尺又何妨，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留存人们心中的这首诗久传不失，＂仁义巷＂也就成为永不消失的口碑而在人民心中长留不灭。 2017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