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道君语:
最近一部与鹤有关的电视剧《鹤唳华亭》,其中一段对白,很触动我。
太子施以权贵,为对手做了一个局,被老师卢世瑜发现后:
卢世瑜:恫之以权势,诱之以名利,这是储君应该做的事情么?君王的德行就是邦国的基石,储君品行端正国家就会安定,储君内心动摇,国家就会倾斜,一个国家,连储君都要使诈伪之术,这个国家就会倾覆,子民就会流血啊!
太子:老师,我也想当一个纯洁无暇的赤子,我也想安心当这个国家的礼器,我也想像书上说的一样,臣行君义,子孝父慈,兄友弟恭,可是,实在是太难了。
卢世瑜:谁告诉你,这世道上有简单易行的道路的。君子行路,不但要提防小人对自己的伤害,更要提防和小人对抗之时自己对自己的伤害,所以道比术要难得多。殿下你为了避难,是选择做那种无能怯懦之人,还是选择做那种你最不想成为的,你鄙视不屑成为的人呢?
人要像鹤一样,干干净净立于世,确实很难。而实际上这世上也没有不泥泞的道路,就是鹤生活的栖息地也是泥泞的水边。
但鹤不惧水边的潮起潮落,依然迈着清雅的步伐,悠然的姿态,立于水边,立于世间。
《诗经》说:“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
鹤生活在九曲十八弯的沼泽,看似隐入人世深处,与世无争,但只要仰天鸣叫,其声振动四野,远在世间的人们也能听到它们的声音,故谓“鹤鸣”。
东汉一位叫郑玄的人说,“鹤鸣”就像生活于深林中的贤者,“喻贤者虽隐居,人咸知之”。
入世时隐身止语,或许不为世人所知,但因为有出世之心,敢为不公之事、为弱势之人发声,人们同样爱戴他。
生活也有不公正的事情,但即使处于身外的我们,力量微小,也要勇敢发声,哪怕只是一言一语。君子如鹤,敢为天下鸣不平。
人们还喜欢鹤立的姿态。尽管我们知道它们是因为在沼泽上生存,不能卧于泥上,亦不能飘于水上,只能日复一日地或鼎立觅食,或独脚站立歇息睡觉。
但在人们看来,鹤立潮头,犹如君子之姿。无论潮起潮落,无论风雨纷扰,依旧挺身立足、亭亭静立。所以人们称它为“一品鸟”,地位仅次于凤凰。
也许那鹤,从未想过这些,给自己身上附加多少玄妙的称号,但它们仰天和鸣的模样,挺立的姿态,总是教人知道,为人处世要有自己的姿态,尽己之力尽人事。
飞于四野的鹤,人们崇拜它、喜欢它,也喜欢把它们当宠物养在家里。白居易便是其一,但对他来说,鹤更是“精神伴侣”。
815年一向官运不错的白居易,因为直言上谏,说了真话,遭到小人构陷,被贬成江州司马,一个空职。可白居易是一个心有家国的人,想到无法再为天下人办事,心情郁闷,无以排解。
幸运的是,任杭州刺史时,他得来两只鹤,有人说是别人送的,也有说是自己买的,总之鹤让他灰暗的心情,得以明亮。
无论是苏州杭州还是洛阳,白居易总把鹤带上。把它们养在园子里,园中设置花草、池水、小桥,让鹤自由自在地生长,避免人为去破坏它的天性。
他说:“鹤有不群者,飞飞在野田。饥不啄腐鼠,渴不饮盗泉。”鹤不愿入群随俗,做那堕落尘俗的野鹤,只愿秉心而活。
于是每日下班,或困惑时,便去园子里看鹤。就这样有意无意间,双鹤开解了白居易,治愈了他的苦闷与不如意。鹤成了他的休闲伴侣和精神慰藉。
他开始明白,既然无法“兼济天下”,不如“独善其身,为当地人修堤、建水利、设道路。
记得《琅琊榜》有一段话:“可是在我心里,他永远都是金陵城内,最明亮的那个少年,永远有着一颗九死不悔的赤子之心。”
鹤有丹顶,人贵有丹心。
《群芳谱》这样介绍鹤:“体尚洁,色故白”。
人们爱其羽毛的洁白,便把鹤绣在官服上,但只能是一等的文臣才能拥有的补服,因为鹤在朝,象征着为官清白公正。
早在北宋,便有这样一位名臣赵抃(biàn)。升官那天,宋神宗对他说:“朕听说爱卿只骑一匹马便入蜀地,身边仅一琴一鹤相随,为官清廉,政事宽松,也能胜任谏官吗?”
谏官是一个得罪人的官职,赵抃知道这将是一条很难得路,但他还是接了这个烫手山芋。
连续上书二十几封,要求罢免宰相陈执中,因其纵容家属殴打丫鬟致死;可以对朝廷事不闻不问不作为的谏官张择行弹劾到底;对反对罢免宰相的范镇,可以进行长达一年的论辩......
赵抃做事,从不看僧面,也不看佛面,又刚好长了一张黑脸,便被人们称为“铁面御史”。而其脸虽黑,其心却清白干净。
有意思的是,每天处理完公务,他便焚香,跟上天说悄悄话。有人问他每天晚上碎碎念些什么?
他笑笑说:“哪有什么呀!无非是将白天做过的事,一桩桩地在心里说上一遍,借以检点反思。一个人如果在这种场合都不敢讲真心话,那必要警醒自己了。”
他还养了一只鹤,时时刻刻以鹤毛的洁白勉励自己,明明白白做事,干干净净做人。
《鹤唳华亭》有一句话:“鹤实为猛禽,可以搏鹰。”
翩翩君子纵然可以是搏鹰的猛禽,可是君子也有外界的束缚,喧嚣与困惑,只是君子总是能够在嘈杂和匆忙中平静地前行。
鹤立于世,有其洁白的羽毛,朱红的鹤顶,挺立的身姿。而真正的君子也有如鹤一般坚韧高雅的君子之心、君子之姿、君子之风。
人立正身,保持洁净虽有其代价,但正是难得,才显得可贵。而但愿我们,都能用心用力,大胆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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