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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山云》主要剧情内容简介及赏析

  《巫山云》

  1948 黑白片 89分钟 美国环球影片公司摄制 导演:麦克斯·奥菲尔斯 编剧:霍华德·柯克 麦克斯·奥菲尔斯(根据斯蒂芬·茨威格的小说《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改编) 摄影:弗朗茨·普兰纳 主要演员:琼·芳登 (饰莉扎·贝恩德尔) 路易斯·乔丹 (饰斯蒂芬·布朗)

  【剧情简介】

  深夜。维也纳的一条小巷。

  细雨飘零。湿漉漉的街道上映出微光。雨挟着不息的微响落在碎石路上,发出愁惨的滴滴达达的声音。一辆半篷马车慢悠悠地驶近一座旧宅院。车上坐着40多岁的斯蒂芬·布朗——一位迹近潦倒的音乐家。教堂的钟声传入耳畔,回荡在冷冷的夜空。这不祥的钟声仿佛预示着漫漫长夜的终结。

  斯蒂芬又度过了一个寻欢作乐的放荡的夜晚。他走进卧室,吩咐又聋又哑的老仆人约翰收拾好行装,准备外出。他放弃了为维护名誉等到第二天清晨与情敌决斗的打算。这时,他在卧室里突然发现一封信,一封“陌生”女人的来信。神志恍惚的斯蒂芬读着这张素笺,慢慢回忆起15年前的往事,仿佛重温了一场悠长的梦……

  这是一位当天即将死于医院的女人写来的信。她叫莉扎·贝恩德尔。当斯蒂芬读到这封信时,莉扎已经魂归离恨天,然而,她曾经多么渴望在冷冰冰的坟墓被掩埋之前,在一生中最后的瞬间向默默爱恋过的斯蒂芬倾诉隐衷……

  15年前,当才华横溢的青年钢琴家斯蒂芬·布朗搬到莉扎家的对面,成为她的邻居时,莉扎还是15岁的小姑娘。她隔窗看到了这位英俊潇洒、身材修长的青年,目光中充满了羡慕和温柔,她好奇地看着他卸车,目不转睛地望着他搬下一台竖琴、一箱贵重物品、一摞书籍、一尊塑像、一柄精致的烛台……默默无言、头发灰白的仆人仿佛是他的守护天使,替他忙碌,脸上始终挂着谦善的微笑,毕恭毕敬地与莉扎的母亲打招呼。莉扎对新邻居产生了好感。

  莉扎真是个美丽的姑娘。她的头部长得小巧玲珑,在一张稚气的鹅蛋脸上,嵌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两道弯弯细长的眉毛纯净得犹如人工画就的一般,当眼帘低垂时,浓密的睫毛投向玫瑰色的脸颊一抹淡淡的阴影;鼻子细巧挺秀,端正的双唇轮廓分明,柔唇微启,露出一口洁白如奶的牙齿,柔发像波浪一样卷曲着,为她平添了几分妩媚。然而,她年龄还小,稚气未脱,风流倜傥的音乐家尚未注意到她。

  音乐却闯入了她的生活。索然无味的日常生活就像母亲穿皱的衣裙,或是幽暗的小屋里的旧壁纸。而音乐为她射入另一个世界的光辉,燃起她的欲望,使她整日在梦里徘徊:这是斯蒂芬的琴声的魅力。她怀着敬畏与虔诚坐在小窗口前期待着斯蒂芬的出现,盼着能够得到他的匆匆一瞥。

  白天伴着琴声,莉扎荡起秋千,仿佛飞离大地,飘入晶莹透明的天空;夜间,莉扎推开门窗,让清风送来如诉的琴音,她依窗而立,让微风吹拂她的柔发……她已经如醉如痴,神思梦想。当母亲与继父决定举家迁往林兹时,莉扎执意独自留在维也纳,留在斯蒂芬身边,因为她的心已经被爱情浸透了。然而,就在她疲惫困倦的期待中,就在父母临出发的当天,她听到楼下有人用钥匙打开大门,听到一阵娇媚的轻笑和绸衣拖地的窸窣声:她看到斯蒂芬领着一个女人回到家中。于是,她改变了主意。

  在林兹,莉扎沉湎于阴郁的小天地里,孤独寂寥,几乎足不逾户,因为她只是希望在心灵深处与自己初恋的情人单独呆在一起。

  时光荏苒,一晃三年。莉扎终于决心离开林兹,在一个雾气迷濛的秋日傍晚返回维也纳。她把行李存放在车站,跳上一辆电车,直奔那座魂牵梦萦的旧宅。她出神地望着窗口的灯光,直至灯光熄灭才去寻找自己的住处。

  莉扎在一家时装店找到工作,当上模特儿。店里的活儿很忙,这使她不致于朝朝暮暮感受到那种内心的骚乱。然而,每当打烊时分卷帘式的百叶窗哗然落下,她便径直奔向斯蒂芬的窗口,默想着用自己的目光摩吻他的面颊。日日如此,即使风雪交加,凛冽刺骨的寒风吹个不停。

  一天晚上,斯蒂芬终于注意到了莉扎。当时,有辆卡车停在街上卸货,他擦着莉扎的身边走过,漫不经心却充满诱惑的勾魂摄魄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莉扎美丽的脸上,嘴角泛起一行淡淡的微笑。两人攀谈起来。随后,斯蒂芬邀请莉扎共进晚餐。莉扎痴痴地等了多少年这一天啊!入夜,莉扎终于跨过这扇房门:这是她童年时代的相思的象征。那夜,她第一次体验到男人的温存的抚摸。度过了销魂荡魄缱绻柔情的三夜。第四天,斯蒂芬走了。他要到米兰开音乐会。然而他很快便忘记了这个匆匆邂逅的“陌生”女人……

  孤独的莉扎在产科医院里生下了斯蒂芬的儿子,她独自承担起抚养儿子的职责。当儿子8岁时,她嫁给了约翰·斯多费尔,一个善良的商人,过了两年平平静静的日子。

  两年后的一天晚上,莉扎和斯蒂芬在剧院里不期而遇,斯蒂芬的渴慕的目光撩拨得她心摇神荡。为了重温旧梦,莉扎决心牺牲自己的婚姻,重新投入他的怀抱。斯蒂芬并没有认出莉扎。那个仰慕和眷恋他的15岁的小邻居,在卧室的幽暗灯光下与自己共度销魂三夜的羞怯女性已然在遗忘的烟雾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只是把莉扎当作新欢,当作值得追求的陌生女人。相隔10年,莉扎又一次登上熟悉的楼梯,走入熟悉的房间……

  两人相约来到维也纳的普拉特公园,乘坐微型火车,享受一次想象的旅游。他们坐在车厢里,欣赏窗外画布上的风景,恍然来到威尼斯和日内瓦。然而,这仍然只是片刻的欢娱。斯蒂芬的同事来到公园提醒他次日清晨乐团就要出发,到外地演出。这时的斯蒂芬已经不再像青年时期那样倾心于乐圣莫扎特,而是满足于流行乐曲,为街头歌手演奏华尔兹。放浪形骸的生活毁掉了他的艺术生涯。

  莉扎来到车站,为斯蒂芬送行。汽笛长鸣,斯蒂芬又匆匆而去,永不复回,撇下孤苦伶仃的莉扎。当她回到家中,得知儿子染上斑疹伤寒时,已经为时过晚。不久,这条幼小娇弱的生命便不幸夭折。暮色四合,她又送走了孩子的棺柩。

  一无所有、万念俱灰的莉扎终于卧床不起。为了 一吐心中的积蕴,她和死神搏斗着,写下了这封洋洋数十页的长信。

  斯蒂芬放下书信,陷入沉思……第二天清晨,马车驶出小巷,载着斯蒂芬离开家,去面对一场命运的决斗。

  【鉴赏】

  小说《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是一篇动人的文学作品。小说作者奥地利作家斯蒂芬·茨威格(1881—1942)自20年代起便“以德语创作赢得了不亚于英语和法语作品的广泛声誉” (托马斯·曼语)。这篇《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1922) 则赢得过马克西姆·高尔基的激赏。高尔基曾为此致信罗曼·曼兰:“斯蒂芬·茨威格——一本关于您的书的作者,是否亦是《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的作者,如是,则请向他转达我对这个出色的短篇的由衷赞赏。这篇作品极佳,它深深地打动了我”。高尔基在写给茨威格的信中更是毫不掩饰自己阅读这篇小说时的激动:“……这个短篇以其惊人的诚挚语调、对女人超人的温存、主题的独创性,以及只有真正的艺术家才具有的奇异表现力,使我深为震动。读着这个短篇小说,我高兴得笑了起来——您写得真好!由于对您的女主人公的同情,由于她的形象以及她悲痛的心曲使我激动得难以自制,我竟丝毫不感羞耻地哭了起来。”

  据此改编的影片《巫山云》是充分调动电影的视听元素,转化文学符号为影音表意系统的成功实例。

  积极参加反法西斯斗争的法籍德裔导演麦克斯·奥菲尔斯 (1902—1957),为了逃出盖世太保的魔爪,被迫流落异乡,于1940 年来到好莱坞。这位“不让希特勒安睡”的艺术家却在美国沉寂多年,鲜有新作,直至战后才连续拍摄了五部影片。本片是奥菲尔斯在美国积累的全部经验和潜能的结晶,是他从青年时期过渡到不惑之年的成熟标志。

  奥菲尔斯对原作叙事层面的调整和对影像表意系统的经心营造构成了影片既忠实于原作又有别于小说文学的独特风格和两大特征。就叙事而言,首先,为了充分运用电影视听形象的表现力和观赏效果,影片中的男主人公不再是原小说中的作家,而是音乐家,于是,钢琴曲、音乐会、海报和剧院偶遇便成为推进故事的有机情节和形象化背景,取代了原小说中男女主人公几次相会的主要场所——饭店。其次,在原著中仅仅一笔提及的普拉特公园扩展为影片中一段淋漓尽致的爱情场景,也是富有寓意的象征:莉扎与斯蒂芬坐在模拟的车厢里,假想的火车不是顺时针旋转,而是逆时针倒转,仿佛让莉扎回到童年,回到十多年前的梦幻时分;让斯蒂芬重返风华正茂的青年时代,重返艺术生涯的辉煌岁月。然而,在现实世界中,谁能挽住流逝的时光?两人相伴游园之后,再次分离;灯光熄灭,夜色如墨;往事如烟,不堪回首……

  就影像的表意性而言,一系列日常生活实景经过富有诗人气质的导演奥菲尔斯的刻意营造,在影片本文中获得独特表现力和深层内涵,在最普通、最熟悉和最平淡的事物中蕴含着另一番情趣和意义。车站,鸟笼,楼梯,十字架,秋千,钢琴,旷野,无轨电车……诸如此类的影像主题通过重复、凸现和造型等手段的渲染担负了特定的表意功能,构成影片整体中的关键环节和引发思考的轨迹。

  影片《巫山云》是对人生存在的探索。思索人生也是对时间的思考,因为人生的存在可以归结为存在的时间。时间难以把握。但是,电影艺术可以通过对时间的处理、时间的变化和利用多样的时间节奏唤起观赏者对时间的思考,也就是对人生经历的思考。奥菲尔斯的电影是“回忆的电影”,它从对于记忆的感知中导引出永恒性的存在。影像直接反映出追求永恒性的意识,而借助影像我们又可以重温曾经在特定时刻体验过的具体感受。奥菲尔斯的作品的全部冲突就在于过去与现在的绵延不绝的双重对立中。作为影片开始的一封来信和由影像展现的昔日情景当然是现在与过去的对立,而屡次出现的影像本身也具有提示时间的功能。譬如,无轨电车。驶入画面背景处的无轨电车出现过三次:第一次是莉扎看到斯蒂芬的家具被卸到大街上的时候,电车噹噹驶过;第二次是莉扎看到贴在车厢外介绍斯蒂芬音乐会的海报;第三次是莉扎匆匆走下无轨电车绝望地离开车站——她刚刚送走斯蒂芬。融入日常生活情景之中的普普通通的无轨电车成为流逝的时间的象征,当它第三次出现的时候,必然令人联想起主人公的往事和风雨飘摇的岁月。

  火车、火车头、车厢和汽笛是命运的象征。火车沿着轨道无情地奔向前方,火车头像一个庞然大物拖着滚动的车轮,汽笛犹如向时间之神发出的祷告,车厢就是囚笼,就是死者的灵柩……莉扎在6号站台与斯蒂芬最后分手,又在6号站台送走了儿子的棺木。车站上,人们挥着手帕告别,烟雾弥漫,灯光暗淡,一幅凄凉景象预示着心力交瘁的莉扎的死亡。

  莉扎的一生有过欲望和欢乐。导演选择了荡秋千、上楼梯和乘普拉特尔公园的假想旅行火车作为象征,体现出这种纯真的欲望和短暂的欢乐。在屋前花园里荡秋千的莉扎仿佛摆脱了枯燥乏味的日常生活,飘飘欲仙,沉浸在琴声缭绕的梦境中,做着少女的春梦。而楼梯作为一个符号可以表示兴奋和上升。它与监狱栏杆似的水平的铁路线相对立,给人以向上攀登挣脱束缚的直感。莉扎急匆匆地拾级而上来到斯蒂芬屋门前的情景恰恰是利用了楼梯从下至上的斜线烘托出兴奋激动的心境。但是,这个景物仍然令人联想到美梦的实现是暂时的,是不完整的:一级一级的楼梯“肢解”了上升的斜线,呈现出这条上升斜线的结构的时限性,脚步声近乎钟表的嘀嗒声,仿佛丈量着人生的时间。楼梯仍然妨碍主人公自由地飞翔,它象征着一切超脱俗世的企图最终都会落空:鸟在笼子里飞,挣脱束缚、自由翱翔的梦想仍然受到“楼梯间”的羁绊!描写莉扎和斯蒂芬在普拉特尔公园里乘车旅游一场戏充满了表意性。当车厢逆时针倒转的时候,主人公仿佛在重温旧梦,大千世界的运动似乎嘎然而止,形如灵柩的车厢犹如婚床,欲望和欢乐恍若战胜了死亡。一场假想的旅行象征着人生的欢乐。但是,导演奥菲尔斯对这场戏的处理特别强调布景的虚假性,普拉特尔公园里设置的威尼斯和瑞士的“景点”都是人工画就的布景,地上铺撒着人造雪花。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里还能够有永恒的欢乐吗?

  奥菲尔斯描写的欲望是转瞬即逝虚无缥缈的肥皂泡:它五彩缤纷,晶莹明亮,但空空荡荡;它飘入空中的瞬间就意味着坠落的命运已经降临。极度的空虚与失落取代幸福的幻觉。因此,实物壅塞的影像与空荡荡的镜头的对位形成明显的反差,唤起强烈的失落感:华尔兹舞曲刚一结束,乐师便离席而去,留在大厅里的斯蒂芬孑然一身,随后,烛光熄灭,一片漆黑,大厅里空旷无人;化出观众川流不息的剧院前厅,化入空空荡荡的剧场;清晨,熙熙攘攘的街道场景之后接入夜间莉扎独自一人跑到斯蒂芬家发现房门紧锁的镜头;人声鼎沸的咖啡店最后只剩下莉扎一人枯坐;剧场楼梯上人头攒动,而当莉扎走下楼梯时却形影相吊……奥菲尔斯利用蒙太奇创造了“盈实”与“空虚”的对比。“盈实”是暂时的,“空虚”是永恒的,空虚是唯一的真实,梦幻终究会破灭。奥菲尔斯曾经说过:“舞会、音乐、剧场包厢、香槟酒、制服、仆人……一切都没有什么实际价值,都是空洞无物的。我们为观众展示这些乔装打扮起来的虚无事物,是为了让人们意识到这一点,而不是为了表现趣闻逸事。”

  喧哗与寂静也是奥菲尔斯常用的对比手法。

  因此,奥菲尔斯的影片包含着表现人物命运沉浮、悲欢离合、盈实空虚的独特的升降式影像结构。

  从鸟笼象征在封闭的生活圈中莉扎的心境的一般影像亦有迹可寻。奥菲尔斯营造的影像世界体现了这位艺术家的意识形态和创作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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