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
1995 彩色片 95分钟 法国电视一台电影制片厂摄制 导演：让—克洛德·苏斯费尔德 编剧：保罗·贝尔蒂叶(根据理查德·瑞特长篇小说《裸体假期》改编) 摄影：罗伯特·福海斯主要演员：彼埃尔·阿尔迪第(饰让·纳弗尔) 玛蒂尔达·梅(饰科拉·勒巴斯) 让—玛丽·玛西雍(饰梅尼诺什夫人) 本片获1995年拉罗什电影节最佳影片奖
【剧情简介】
巴黎一幢六层公寓的产权所有者让·纳弗尔，是位受过良好资产阶级教育的中年人，家境宽裕，赋闲在家，尚无家室，过着悠然自得的单身贵族生活。这天上午，他给附近商店老板打电话，请他送一些咖啡和橙子来。然后，他到洗澡间洗漱，忽然一个小男孩的声音传来，原来他洗澡间的窗子开向阳台，孩子正在阳台上玩着捕捉大刺蜥的游戏，让和孩子看来是老朋友了，他俩隔着窗子一唱一和，玩得十分开心。
让西装笔挺地出门，等电梯时，隔壁女邻居也正巧开门。这位年轻的女子，肤色微黑，面庞妩媚，紧身而十分暴露的衣裙更加突出了她的性感。让看见她的装束不觉一愣，而时髦女郎却泰然自若旁若无人。她连声叫着儿子安东的名字，向阳台方向快步走去。名叫安东的那个小男孩从阳台上骑着小自行车冲进了过道。实际上，让的浴室外那座8米长的阳台，已成了小安东每天早上玩耍的场所。让看着小朋友安东跟妈妈回了家。他奇怪自己和这位年轻女子比邻而居，而且有一扇落地窗还相对而开，他却极少见到这位漂亮女人的身影，他只知道这位房客叫科拉·勒巴斯，除此之外，他对邻居一无所知，但和她的孩子却成了“忘年交”。
次日凌晨，一辆小汽车在公寓门前戛然刹住，科拉下车后，和车里的男友话别。然后上楼走到儿子床前，替他掖好被子，又给他热杯牛奶放在餐桌上，她用口红在一张硬纸上画了一颗红心，放在桌上。工作一整夜的科拉刚爬上床闭上眼睛，安东就跑来了，他钻进妈妈的被子，母子二人一同进入梦乡。
天已大亮，科拉还在梦乡，儿子安东悄悄爬下床来，他穿上一身小牛仔服，骑上小车冲上阳台，又开始了他的游戏。
阳台上的声响吵醒了让。他进入洗澡间，打开水笼头，脱下睡衣，正准备洗澡时，忽然门铃响了，原来是商店上门给他送货来了。他尴尬地隔着门缝解释自己没穿衣服，请送货人把东西放在门口。他用一条大毛巾围住下身，听听四周没人，就开门把纸箱搬进来，不料橙子太多，都滚了出来，他只好弯腰去拾，而大毛巾一下子掉了下来，他刚出门拾起几个橙子，却一阵过堂风呼的一声把他的门反碰上了。让一丝不挂地站在自家门口，猛推脚踢房门都无济于事，他茫然不知所措，直喘粗气。楼下传来的说笑声使他毛骨悚然，好像人们看到他赤身露体似的，他实在无地自容，想乘电梯下楼到门房去取钥匙，哪知刚下一层电梯，就听到楼下有人正等电梯，他只好又乘电梯跑回自家那一层。他紧张得晕头转向了。突然，他想到可以从阳台上自己浴室的窗户爬回家，就飞快冲向阳台那扇铁门，不料却一下子扑倒在地上。正在阳台另一端玩耍的安东，看见一个赤条精光的家伙突然扑过来，吓得连连往后退，直退到栏杆边上。让叫他的名字，他却没认出让来，安东吓得爬过铁栏杆，让想上去拉住他，可是孩子被吓得惨叫一声跌下楼去。这一切来得那么快，让简直不敢相信，他呆若木鸡地呆了许久。稍稍清醒之后，他才吃力地从浴室窗口爬进去，蜷缩成一团，不停地颤抖着。
急救车及时赶到，附近居民也团团围住现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科拉穿着睡衣就跑下楼来，伏在儿子身边，失声痛哭。让远远地站在楼前，泪水在眼中滚动。安东被送往医院抢救，让赶去打探消息，得知孩子始终处于昏迷状态。他问附近邻居，没有人看见孩子是怎么从楼上摔下来的，只对不尽职的母亲议论纷纷。
让回到公寓，担心孩子的母亲孤身一人伤心过度。看门人把她家的钥匙给让，请他去照看一下科拉。
他打开科拉的门，她正在沉睡。让看了看安东的小床，心中充满自责和内疚。科拉醒来，看到让在自己屋里并未惊讶，转身又睡着了。让站在朝向自己房间的窗前发愣，心中又产生了焦虑。
让回到自己房间，陷入沉思。门铃的声音也似乎没听见。一位老妇人自己开门进来，她原是父亲多年的情妇。让五岁时，母亲去世，这位梅尼诺什夫人担当起抚养让的责任。让的父亲去世后，让又负起照顾父亲情人的职责。梅尼诺什夫人看到让失魂落魄的样子大惑不解，再三逼问之下，让把早晨发生的事告诉了她，并说等科拉睡醒之后，他要把自己造成安东坠楼的经过告诉她。梅尼诺什太太试图阻止他这样做，因为孩子若有三长两短，后果不堪设想。既然没人看见，就不要惹是生非，况且警方调查时，让也没有自首坦白，现在要改口为时已晚，这样做也于事无补。按老太太的主意，等安东苏醒后，才能证明让不是故意伤害他。可是让在送走梅尼诺什太太之后，立刻就去科拉家敲门，科拉憔悴不堪，刚给让打开门，就要晕倒。让扶她坐下，提出愿意陪她去医院，但被婉言拒绝。这时科拉的女友维尔吉妮来了，她陪科拉一起去了医院。让只得把向她坦白的打算暂时放下。
第二天，让被看门人叫住，请让把科拉的钥匙还他，说这个女人不愿意别人帮忙。让上楼敲科拉的门，科拉泪流满面对他说，她那天早上睡得并不沉，听到儿子的惨叫，她赶忙起身到窗口张望，她似乎看到一个影子，但因逆光，她无法确定这是什么东西。她说自己已向警察局报告了这一情况。
科拉又去医院看望，安东依然一动不动。维尔吉妮叫她继续盘问让，科拉向她发了脾气，叫她不要管自己的事。科拉守护在儿子床边，突然发现孩子的手动了一下，她欣喜若狂地回了家。让听到科拉回来，便到窗口去张望对面房间。科拉正在梳理，看到让躲在窗帘后面偷看，索性脱掉裙子和内裤，向让的方向走过来，让尴尬万分赶忙躲开。窗外雨下个不停，科拉打电话告诉让，安东正在恢复知觉，要让开车陪她去医院。这样，俩人一起去了医院，科拉邀他晚上来她家吃饭，让欣然接受。让刚进公寓门，就看到众多房客聚在一起，异口同声指责科拉的行为难为人母，不但不管孩子，还大声放音乐影响邻居安宁，示意让请她搬走。让对这些闲言碎语十分反感，冷言讥讽了一个爱搬弄是非的女人。
晚上，让穿戴整齐，带着一瓶香槟来敲科拉的门。不料开门的却是一个身材高大穿着背心，肌肉发达的青年。他告诉让，安东出院后母子二人就和他一起去海边疗养。让听后心中闷闷不乐。这时科拉从里面出来，她一袭低胸无袖蓝色紧身裙，显得十分性感妩媚。她和小伙子吻别后，就开始布置餐桌。让在晚餐时探问小伙子和科拉的关系，原来他是维尔吉妮的未婚夫，让不禁长吁了一口气，感到轻松不少。科拉说，维尔吉尼和安东是同父异母的姐弟。维尔吉尼的父亲使科拉怀孕后便抛弃了她。维尔吉尼在科拉最困难的时候，鼓励和帮助她度过了难关。
他们又谈到安东坠楼的事，科拉明确地说：如果让不说当时他在浴室里，她会相信的。她说自己看见一个人的腿很快缩进墙里，这就说明有人进了让的浴室。让一时语塞，后来撒谎说：“我当时在洗澡，等安东醒来，你问他好了。”科拉问让知不知道她的职业，然后把一盘录像带放进录像机。随着节奏强劲的音乐，科拉几乎一丝不挂地出现在屏幕上，这是她在夜总会表演的舞蹈。让十分窘促，看也不是，不看又不礼貌。让把目光移开屏幕。科拉问让是否喜欢她的表演，让讷讷地说自己受的是旧式教育。科拉说她认为裸体是人最自然的状态。让问她是否想过会对孩子产生不良影响。科拉说她从来不在家里做爱。然后她像失控似的抓住让的衣领，大声说让是性变态，那天一定在阳台上……让急得语无伦次，想向科拉讲出当时的情况，又怕她不相信自己。科拉哭着把让赶出门去。让回家后，情绪十分低落。这时门铃响了，科拉前来道歉。让对她讲了全部事实经过。科拉一直不明白安东既然那么喜欢让，他怎么会把孩子吓成那样。现在误会解除了。
梅尼诺什太太来看让，她对让迷恋科拉十分不满。声称他若继续与她往来，她就去养老院了此余生。科拉在儿子出院后去了海滨，让感觉失落异常，他在科拉搬走后的空房子里徘徊，心中充满惆怅……
阳光明媚的海边，孩子们在草地上嬉戏。科拉看着安东朝自己跑来，样子天真可爱，只是脖子上还戴着矫形套。他说他不喜欢维尔吉尼的家，仍然喜欢“原来的家”。希望科拉早日搬回去。
安东在给一个娃娃穿衣服，口中念念有词。科拉走过来，孩子说：“我给他穿上衣服，他就不讨厌了。”科拉听后心中一动。晚饭后，安东上楼时，忽然问妈妈让在哪里，科拉感到奇怪，问他为什么想到了让。安东说他要告诉让一个关于丑八怪的事。科拉走上楼梯，坐在儿子身边，听他回忆那天早上阳台上发生的事。他说他看见一个赤身露体的男人，害怕极了，就想逃跑。结果……可是那不是让。
让来看望他们。安东一见让就扑到他怀里。让带他们去吃饭，饭后又去游乐场玩。晚上，他们回到让的家里。安东很快就睡了。让领科拉到一间充满他儿时回忆的房间里，科拉问他这间房为什么不出租，让说回忆是不出租的。科拉母子住过的房间也不再出租。俩人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熊熊的爱火，紧紧抱在了一起。安东半夜醒来，下床找妈妈。发现让和妈妈睡在一张洁白的大床上，身上什么衣服都没穿，他睁大了一双迷惘的眼睛……
【鉴赏】
在法国当代电影创作中，传统的写实主义流派始终占据主要地位，大量导演取材于日常生活，以普通人为表现对象，展现出无数平凡而又多彩的人生，并从中折射出万花筒般的各社会阶层的不同生活，从而引发观众的思考与探究。一般说来，这些影片从不着意美化普通人的生活，也不会迎合某些观众的口味，使艺术流于庸俗，往往从客观的角度讲述一些并不尽如人意的事件，因为生活本身就是如此。
《阳台》就是这样一部影片。影片的两位主人公都是普通百姓，故事发生在普通居民公寓楼里。让是靠出租房屋过活的有产者，受的是资产阶级传统教育，整日西装革履，每周都去教堂做礼拜。科拉则是单身母亲，以在夜总会表演色情舞蹈谋生，她单纯善良，因不善保护自己，在怀孕后被人抛弃，与爱子安东相依为命。因为夜间工作白日休息而难以照顾好孩子。小安东未出世就被父亲抛弃，只有一个不完整的家。由于缺少父爱，小安东对让的感情异常深厚。让因无妻室儿女，也非常喜爱安东。妈妈无暇陪他玩耍，他只能自己在楼里自娱自乐，而供他活动的场地，只有几米长的阳台，就是这个阳台引发了这个既意外又平凡的爱情故事。
现代人的生活是封闭的，同住一幢楼的居民，每日打头碰脸，互相间却是那么陌生、冷漠、无情。不少人虽老死不相往来，但对别人的隐私却充满好奇。让与科拉比邻而居，两家的窗户相对，但相互间形同路人。
当然，如果没有一系列的巧合，也就没有这个故事了。商店来送货的时候，让恰巧正要洗澡;让伸手捡橙子的时候，不料遮羞的大毛巾掉了下来;让光着身子捡几个掉在门外的水果时，恰巧一阵风吹来，把他的家门反锁起来。如果换了别人，比如科拉，也许不会惊惶失措到这个地步。可是对于让来说，赤身露体是绝对不能见人的。科拉认为，裸体一旦成为艺术便是最圣洁的，而道德一旦流于虚伪便是最下流的。让和科拉在裸体问题的观念上，恰恰相反。小安东又是一个没有父亲，从来没见过男人裸体的孩子，所以在阳台上见到一个一丝不挂的男人才被吓得不知所措，以致酿成坠楼惨剧。这一切都是巧合，但导演安排得十分合理，因而可信。
况且，现代人总是被各色各样的顾虑困扰着，让因裸体把可爱的孩子吓得坠楼，但他害怕别人笑话，既不敢把自己裸体这件事告诉警察，也觉得难于向科拉启齿。因此，科拉看见两条腿缩入墙里这个疑团就无法解开。让是相信上帝的，当然就相信死后要受到审判。如果不向科拉坦白，良心不会得到安宁。但在孩子生死不明之际，安东如果死了，他虽不属故意伤害，但也有一定责任，不仅裸体这件事会闹得满城风雨，而且也许还要负法律责任也未可知。既然邻居和在场的人都没有看见他裸体出现在阳台上，万一孩子死了，这件事也许就永远石沉大海了。科拉对让在这个事件中的责任问题始终不解，他对安东的突然过分关心更是怀疑。她想搞个水落石出，但又不便直问，因为自己毫无证据。睡眼惺忪时看到的一双腿缩进让浴室那面墙里的情景，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搞清楚又不甘心。所以，她邀让吃晚饭是假，欲探虚实是真。她给让看自己跳裸体舞，是想弄清楚这位年过四旬尚无妻室的邻居是否是同性恋还是恋童癖。当她发现让躲在窗后偷看她时，她脱光衣服的目的也是为了试探。在这个光怪陆离的社会中，可谓无奇不有。道貌岸然的邻居，难道不是戴着假面满腹男盗女娼的伪君子吗?
影片不但细腻地描绘出科拉的心态，也深刻揭示出让的心理变化过程。他多次去关照科拉和孩子的病情，最初是想知道这个女人到底看见了多少，有没有认出自己。虽然心有内疚，心神不宁，也想把事实和盘托出一吐为快，但又不能不为这样做的后果担忧。但他终被科拉的美貌吸引，从心里爱上了她。所以当梅尼诺什太太以住养老院威胁他时，他也在所不顾。一个长年当父亲情人的女人都不齿与科拉这样的女人往来，让的传统观念本是根深蒂固，竟然能够不顾一切地去海滨找她，并把母子二人带回家过夜，他心里斗争的激烈程度是可想而知的。但当他爱上科拉之后，又怕自己是造成她儿子坠楼的罪魁祸首，把事实告诉她会不会使她仇恨自己，而失去她呢，因而他一度在撒谎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他说他当时不在浴室的谎话激怒了科拉，她认定让是有责任的，所以当面揭穿他，并把他赶出门去。但她心里也爱上了这位心地善良的好人。所以，她很快就去敲让的门，并向他道歉。在这时候，让心潮澎湃，深深地被科拉的真诚感动了，他觉得不能再继续隐瞒下去了，他把事实和盘托出后，等待命运的裁决。善良的科拉认为这个事件纯属偶然，让绝对无意加害自己心爱的孩子，所以不但不因此恨他，反而觉得他是一个真正的好人，是一个真正关心她和安东的人，是一个完全值得信赖和托付终身的人。
故事的结局是美好的。安东安然脱险后，心中始终记挂着喜爱他的让，他变成了母亲和让喜结良缘的红娘。令人寻味的是，他对人的裸体的态度。孩子的心灵是最天真纯洁的，他的眼睛也是异常敏锐的。在安东看来，不穿衣服的人是丑陋的、讨厌的，尤其是“大男人”，更是不能容忍的。影片结尾时，安东面对两个熟睡中的裸体人的表情实在令人难以琢磨： 他是否回忆起事件发生前的情景?是否认出了让?他对让的感情会因此而改变吗?这些疑问都将留给观众去思考。
这部探索裸体的影片，叙事流畅，心理刻画细腻，演员表演真实自然，摄影技巧十分考究。裸露镜头虽多，但都为剧情所需，绝无诲淫之嫌。导演能够这样处理这类题材，着实难能可贵。以普通人的生活为背景，探索一个并不普通的题材，就是这部影片获奖的主要原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