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女如楼
生日快乐。整个下午的空闲时间,我都在思考着要不要给你说这样一句话。毕竟,要独自度过自己的三十岁生日的女人怎么说都是不够快乐的。当然,如果你约我,我今天随时到。
快下班的时候,朱四打来的电话让我发了好一会儿的愣。
没错。今天是我的三十岁生日。没有人约我,我也不似前几年那般为了讨好自己订了蛋糕约了朋友去狂欢。
是我真的已经老到不想再动,还是我已经承认了自己成为剩女这个事实?我所在的这个城市深圳,因为承载了太多女人变成凤凰的梦想而变得直白而数据化。据说,深圳的男女比例去年已经高达1:7。
这告诉我们一个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在我们当今社会,尤其是像深圳这样的大城市里,待嫁的女性是多于男性的。嫁不出的这些女人并非不好,只是成为了剩女。剩下的优秀的女人。比如我。
和朱四曾经讨论过这个问题,朱四这样说:女人涌到城市,在城市安家落户,也许只需要一张车票;而我们男人如果想在城市里安顿下来,却需要一栋房子,甚至更多。中国的城市化进程致使更多的农村女性停留在城市里,而农村男性只能回家继续务农。没有几个男人用娶一个自己不爱的有钱老女人的方式留在城里。所以,越发达的地方女性越多,男光棍往往集中在最穷的农村。
朱四说得没错。在没有任何家世背景的情况下,一个男人年轻的时候拥有一定的经济实力的可能性极小。能与城里的有钱老女人结婚的男人即便有资产也不是自己的。大多数男人都在城市里拼死拼活地挣钱养活自己。可现代派的物质女人总爱对此男人要求:“你既然爱我就要给我买房买车,否则你拿什么爱我!”男人们能怎么办?就只能傻眼了。
可女人就那么几年的青春,过了最美好的那几年,容颜老去,就算保养得再好,也只能用风韵犹存来形容,理论上说,是无法与妙龄少女一争高低的。而无论如何,一个现代的高知女人,不可能会嫁给一个一无所有的男人。而在物价房价飞涨的城市里,有房有车的年轻男人有多少?
是,有人娶的时候,我不愿意嫁。现在我想嫁,却找不到愿意娶的人了。
朱四说:剩女如楼。现在的楼价涨得太高,所以没有人买得起。你愿意降价嫁给我吗?
我说:少废话。出来陪我去吃饭。
爱情拐点
曾有认识我和朱四的人说,二十六岁的朱四在追三十岁的我。
我嗤之以鼻。第一我完全感受不到;第二我没有姐弟恋的打算;第三,我是一个高智商的女人。
高智商的现代女人代表着我不但能够在职场上挣到高薪,而且我可以随时在和男人的对话中擦出火花。我不是干物女,我是让男人刮目相看的高知女人——见多识广,举止优雅,谈吐不凡。我相信单纯的美女不具备这样的杀伤力。
我的意思是,我还不至于到了非要找一个职位收入均低于我的朱四来恋爱结婚的程度。我的意思是,我应该有更好的选择。
朱四很同意我的观点,但他在吃完饭后送我回家的时候说:亲爱的高娅小姐,你的条件的确很好,但你必须承认,除了我,你已经找不到别的成熟、有钱的男人陪你一起度过你的三十岁生日了。
朱四说的是事实。我真恨不得踢他一脚,但我的高跟鞋终究比他那辆破雪弗兰矜贵得多。
回到寓所,自己又喝掉了一瓶葡萄酒。酒能乱性,于是整夜的梦,春色无边。早上起床时,我浪费了半个小时思考,我是否应该不再拒绝朱四进入我的房子。
午餐时间,我仍未从失落的情绪中回来。午餐只叫助理帮我冲了咖啡,她端咖啡进来的时候忽然问我:高总,你投资了楼市吗?现在到处都说楼市的拐点出现了,新开盘的几家都在打折呢。呵,真好,我和男友终于付得起首付了。
看她那高兴的样子,我在心里估算这次降价给我带来的损失。
去年楼价疯涨,朱四不知从哪儿搞来了一点钱,说要靠投资楼市一跃变成有钱人。那个时候,的确很多人靠着买楼卖楼而一夜暴富。谁能想到,一路水涨船高的楼价说跌就跌了呢?谁让我信任朱四的投资计划的来着,或者活该我马失前蹄。
正拿不定主意是否给朱四打电话,朱四的电话便打进来了,声音有气无力,语气沮丧:“高娅,我们投资的楼被套了。”
安慰或出言讥讽都不是我的风格。只好沉默。
半夜,朱四又来电话,可能是喝多了:“高娅,我敢说你三十岁生日之后已经开始考虑跟我在一起的可能了,不是吗?”
我没有说话,驱车去了酒吧。后来我想,那晚,我不应该带他回家,更不应该在带他回家后乱性。酒后乱性中最糟糕的情况便是,把一直作为好友的比自己小的男人给睡了。
朱四失贞
朱四早上从我的床上爬起来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呀?我失贞了,你要负责。”
我没有心情跟他开玩笑。此刻的我,早已穿戴整齐,我把他那身刚刚从洗衣机里掏出来的衣服丢给他:“穿上衣服快滚吧。”朱四出门的时候,不死心地回头问:“昨晚,我们有没有……那个?”
我这样回答他:“你以为我会饥渴到要跟一个失去能力的醉鬼上床吗?”
我决不承认我睡了朱四。
但我得承认这一次,我的确投资失败了。我太过信任朱四的投资计划,我在去年房价高峰期买了两套公寓,成交价200多万,要到今年5月才交房,但是,按现在深圳骤降的二手房价算,两套房只值150万不到,我算什么高知女人?投资的房子还没到手就成了我的负资产。
有个很著名的女人曾经说过,女人在十四岁前最好有一对好的父母;在十四岁到四十岁的时候;则应当有美貌与智慧;四十岁之后,女人最好要有足够的现金。
好了,我现在拼着命工作了近十年,从一个小小的白领做起,我用了十年的青春,终于做到深圳有名的贸易公司总监的位置,也我终于有了可以投资的资本。但,这太过自信也太过相信他人的投资让我必须重新开始。
我原谅我自己不承认睡了朱四。这种时候,已经没有了金钱底气的三十岁女人是不应该和一个同样负资产的年轻男人在情事上拉扯不清的。
如果我不能嫁给一个成熟的有钱的男人,至少,我应该要和一个可以帮助我的男人谈恋爱。不是吗?
我的钱忽然都变成了负资产,这让我很慌张。真的。三十岁的没有恋情的女人,钱财的流失,是一种致命伤。
周五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我的助理递过来了她的结婚请柬,我笑着祝贺她,暗地里却差点咬碎了银牙。城市里大多数像我一样拥有高薪收入的女人们,大抵也是如我所想,为何她们收入、才能均不如我,却嫁得比我早?为何我找个能嫁的男人那么难?
是的,我很恨嫁。
所以,接受了一向连他的电话都不接的黄总的晚餐邀约。黄总,四十五岁的已婚老男人,秃顶,啤酒肚。你看,那些有钱有房有意的男人,却总是没头发没肌肉还没有自由身。
匹配理论
结束和黄总的晚餐,我拒绝他送我回家的要求,独自去喝酒。
这个有钱有房有婚姻却没头发没肌肉也没有自由身的老男人很直接地要求我做他的二奶。见我不置可否,他甚至引用了马克思的《资本论》。
他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太年轻的男人没有钱,有钱的男人嫌你不够年轻。我喜欢你,你的美貌与能力,我都喜欢。并且,我拥有足够的经济实力,可以满足你的任何要求。我的老婆说只要我不离婚怎样都可以。
酒吧里,一个看不出来年轻却也看不出来有钱与否的男人过来搭讪,我跟他说起黄总的匹配理论,他显然也喝得够多了,他说其实所谓匹配并不是钱财的匹配,更多的是感情中的两个人能够有效地沟通,而有效的沟通是建立在能够平等对话的基础上。平等对话的前提是,两个人的实力大抵势均力敌。灰姑娘要永远懂得,嫁给王子是一入豪门深似海,麻雀跃上枝头不一定变成凤凰。
他说完这翻壮言的五分钟后,我算是明白了,他说的是他自己的真实感受。一个肥胖的俗气的比他要老上十岁的女人冲进来扯着他的耳朵把他扯了出去,我清晰地听到他说:老婆,我好痛。
在我喝得快要不行的时候,我发现了朱四拨开人群走了过来,我用手指挑着他的下巴说:嗨,今晚我喝了酒,正是酒后乱性的好时机呢。
我隐约记得我哭着跟朱四说:我要想做花瓶早就做了。
努力了这么久,终于修得自己能够掌握的方向,不需要时可以和男人说不,在不喜欢的时候转身就走,可以自己选择居住的方式,穿衣的方式,说话的方式,眼神镇定的为自己负责和买单。
我好不容易才成为控制者,我好不容易才从20岁时对男人或羞羞答答或死缠烂打的死心眼儿中走出来,难道我得到的就只是一个做老男人的小二的结局吗?
恍惚间似听到朱四说:要不,你嫁给我吧,行不?
我不记得我是怎样回答他的,也不记得是否再一次酒后乱性。早上醒来的时候,朱四早已经不知去向,套装已被换成了睡衣,我看着满室的阳光,心情茫然。
我昨晚是否已经答应朱四的求婚?真想他来一个甜蜜蜜的电话,也许我可以考虑真的嫁给他。但,手机却一直安静着。我忍耐着,一直不找他。于是,半月未联系,仿佛从未认识对方这个人。
招聘爱情
黄总打电话来约,重申了他的匹配理论。我把MSN的签名改成:去你妈的《资本论》。我在北京的女友CINDY多么的聪明,一句话便看出我是个没了钱又没人可嫁的恨嫁女人。
她说:知道北京最近开了个爱情招聘会吗?如果真的找不到可以嫁的男人,就去招一个吧!做女人,要记住永远不要成为对方的选择之一。万一不小心已经沦落到被选择,要懂得马上也把他变成你的选择之一,这样的男女感情游戏才够公平。
可见我已经被楼市降价使我辛辛苦苦攒了快十年的钱转眼变成负资产的事实打击到什么程度,我居然在女友的怂恿下决定休掉我一年之中难得的假期跑去北京参加什么爱情招聘会。
女友在机场接我,她说:不要拒绝一切可以把自己嫁掉的好机会。
不管女友如何吹嘘,其实我也知道的,在速食爱情年代,想依靠招聘的方式找到一个可以嫁的优秀的男人的创意无限好,只是几率低。我看着那些一半玩味一半天真的各色男人递过来简历,我简直就要为自己来北京的这个愚蠢的决定发疯了。
在看到朱四正在我的不远处一个展位上被一堆女孩围着调笑的时候,我就真的疯了。我忘记了三十岁高知女人妒忌时也须在表面上保持平静的准则,我冲过去,劈头就给了朱四一记耳光。
回深圳的飞机上,我像唐僧一样不断告诫自己:恋爱并非生命中的头等大事。特别是和一个比自己小四岁的无良男人恋爱。你可以原谅他把你的十年积蓄打了水漂,你也可以原谅他似真似假地说要娶你却去参加什么爱情招聘会。
我不可以做用20年还忘不掉一段2年恋情的老派女人。既然男人可以在2天内忘掉它,那么我折中一下,20天。20天后,我重新开始,也许我还是嫁不出去,可我必须得做一个四十岁前有拥有足够的现金的女人。
一张支票
朱四竟然无限识趣。回深圳后,一次也未给我打过电话。MSN也一直未上线。我笑自己痴癫,不是一直号称对他毫无感觉吗?何以在连暧昧也断干净的时候心里仍这样柔肠百结,恋恋不舍?
两个月后的某天,一个男人来找我,我用了好一会儿才记起,他是我在某一个晚上在酒吧里遇见的那个飞上了枝头却没有成为凤凰的公麻雀。
他递给我一个薄薄的信封,里面是一张十万元的支票。他说他是朱四的哥哥:“朱四出国了。这次房子被套,他欠了我老婆不少钱。我好不容易才凑了钱让他出去。他说欠了你钱,让我无论如何也先凑一点儿还你。朱四年轻,太不懂事,让你平白蒙受了这么大的损失,真是万分抱歉。”
我想说只是我投资失败,朱四并不欠我钱。但不知为何却没有说出口。
朱四一直没有跟我说过他的家庭背景,原因大概在此,他的哥哥,娶的是一个年老的却有钱的女人。他总是想成为有钱人,或者只是不想被嫂子看不起。
只是,世事总弄人。
黄总仍给我打电话,只是我再未去赴约。他说,若做不成情人,做知己也好。我断然拒绝。女友在QQ里如此评论:大多数男人寻找的并不是与他们有共同语言的红颜知己,而是寻找自己的青春。只有青春年少的女孩子,才能带给他们青春的感觉。他愿意找你做知己,证明你还很年轻。你应该开心一点儿,继续去寻找你的第二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