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一,在长沙的一所据说很牛逼的大学里念书。
我从来就没觉得念大学使我的知识文化水平有多大提高,一整个大学就知道费尽心机地考试赚学分,过四级, 过计算机,反正别人干什么我干什么。每天背着相同的单肩包在不同的教室里听不同的老师上不同的课,用相同的姿式在不同的座位上睡相同时间的觉。树叶一年一年落了又长,我在睡眼朦胧中一年一年长大。只是不同的是我有比别人好很多的成绩,让我可以随心所欲地玩得像要疯掉。
唯一让我欣慰的是,在这个大学里,我认识了H,认识了一个可以在任何时候陪我坐在草地上看天空,陪我站在树下看落叶,陪我欢笑陪我难过的女孩。总之和H一起的时光是一整个大学里我最美丽的回忆。
H是典型的小女生,喜欢上网喜欢周杰伦喜欢逛街,凡是小女生具备的喜好她一样不少。她会有事没事地拖着我去网吧,两个人各选一台电脑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聊着QQ。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有话不面对面说,却要掏出钞票没事找事的上网聊天?可是H就是乐此不疲。
H对周杰伦那叫一个狂热。每年七八月份周杰伦出专辑的时候她总在电话里花痴一样地呀呀呀呀地乱叫。周杰伦在长沙签售的时候,她就把我拖去让我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看她吃了一包饼干一个汉堡两块巧克力喝了两瓶可口上了两趟厕所然后才厉尽千辛万苦地帮她弄到签名。每次聊天的时候H总会五音不全地唱周杰伦的歌,特别残忍地折磨我的耳朵。尽管每次她的行为都被我无情的鄙视,可是每次她总是特别不屑并且乐此不疲地自我陶醉得要命。
周末的时候我经常和H逛长沙。哲人说过,一个人能走多远不要问双脚而要问志向。我觉得人能走多远更多是决定于陪你走路的人。我真的想不到我会有那么多ATP能够陪H从东塘走到步行街再走到湘江边上去。有长沙市区地图的人都知道那该有多远。可是我就是不止一次地陪H不远万里地到湘江边上去眺望伟大领袖毛主席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的地方。
在湘江边上,H会突然慷慨激扬地邀我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可是每次她都无一例外地被我鄙视好久。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不会游泳的人可以面对湘江还如此嚣张?更让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一个人学了怎么多年的游泳还是两个字“不会”。
和H逛街的时候,H的眼睛总是放着光东张西望的,色迷迷的眼睛跟我家的波斯猫似的。我问她,你为什么老放着身边的帅哥不看却总是吃力不讨好地东张西望?H总是特别不屑地说,得了吧,等你长帅了再说这话吧。说这话的时候,H也不回,专心致志地看着前面走来的帅哥。
我特别受打击。
其实我又不是真的很不讨女孩子喜欢。曾有好长有段时间也被好几个女生追得跟杀人犯似的东躲西藏。结果自然是我成功地逍遥法外,以至于现在寝室的哥们一说起我的家庭问题就批评我不会珍惜。可是他妈的要我怎么珍惜。别人老说我走桃花运,可是我怎么老觉得我的桃花比梵高的向日葵还要抽象。
不过好在还有H总会陪我聊天,陪我经常出没在学校那条只属于情侣的路上。
我的学校有很多很多的法国梧桐,梧桐树下是笔直的黑色柏油路,很有上海衡山路的味道,空气里弥漫着一片浪漫的气息。我就特别喜欢那条路,喜欢常常一个人站在树下看被叶子分割得很细碎的天空。我和H说,有一天我要到上海的土地上踩一踩,看看那里的梧桐。H总说,喜欢树的话你嫁的我们家去啊,那个城市全是香樟,比这壮观多了。然后我就一脸不屑地用她的话打击她,我说,等你长好看再说。
其实,我去过一次H家里。从长沙坐了5个多小时的火车,然后我看到了那个满是香樟,一半明媚,一半阴影的城市。H的父母对我特别好,问长问短的,还叫我好好照顾H。我特乖巧地坐在H家柔软的沙发上一脸无辜地听H父母滔滔不绝地说完这个说那个,然后不置可否地点头赔笑。H在一边看着我笑得一脸奸诈,眼睛里透出满足的光芒。晚上和H从家里出来,在街上瞎逛从满是香樟的路上走过,空气里弥漫着叶子的味道。快天亮的时候,我们背靠背坐在街心公园的长椅上看着天空一点一点地变成白色,然后打电话给朋友说晚安。记得那天晚上H靠在我背上说,我的背让她觉得特别的安稳。记得她说想要靠上一辈子。我很小心地笑了笑却什么也没有回答。
在大学的校园里我们不知不觉地长大,不知不觉地从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一下长成二十几岁的大人。我开始拿着剃须刀特别专业地把我下巴上刚刚长出的胡子扼杀在摇篮里。H也开始化上精致的妆,开始学会忧郁,开始老气横秋地照着镜子就感叹,老了老了,该嫁人了。
记得一句话,我们就这么在风里悄悄地长大。而我和H就这样一起过了一个春天又过了一个春天。
或许因为在一起久了,渐渐地,我和H的关系在旁人眼里开始变得微妙。然后很自然地就出现谣言满天飞的壮观景象。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别人光明正大地搂着抱着什么事也没有而我们谣言满天,为什么这些话说了这么多年我们都听腻了他们却说不腻。
不过满是谣言的日子里H还是和我走得很近,这让我挺感动的。可是我还是时不时地对着她的眼睛说,你不要老和我混在一起,断你帅哥运的。H总是摇摇头说,放心吧,现在还有好几个男的在追我不像你像买不出去的烂苹果。说这话的时候H头也不抬专心致志地啃着她的汉堡。
我特别受打击地想去弄块牌子背着,可以随时告诉别人“我不是烂苹果”。不过我一直怕那样太招摇,反正结果是我依然被H特利落地打击。
H确实被好多男生追过,甚至还把战线拉到我们寝室去,也难怪她怎么嚣张。那时候我们寝室一兄弟疯狂失恋。不过他缺少母爱一样地老往研究生院送情书让他失恋的理所当然。终于他在一次失恋之后听信了罗丹的话发现了身边的美,也就是H。然后他就老发短消息给H问她在哪里说要来陪她。H总回短消息对他说,在一一旁边。然后我也回短消息告诉他我在H旁边。最后这事儿很自然地不了了之,我和H的谣言如日中天。
那段日子我居然感到有种莫名的幸福,自己也说不出这是为什么,就是在心的最深处涌动着一种幸福,真真切切的。
记得我和H一起过过一个圣诞节。那天我一个人坐车到五一广场听音乐喷泉看烟火。在音乐喷泉响起《致爱丽斯》的时候H 打电话过来。她说,一一你看你左边天空升起的烟火多好看。我没有抬头,回头看见H拿着手机笑得像个孩子。那天晚上我们在广场上穷叫八叫,找了家麦当劳喝热橙汁。我送了顶圣诞帽给H,她送了我一只长统袜。那天晚上H突然木下她的脸说,一一,不知道很久以后你会不会像今天晚上这样果断地回过头来看见我。我很轻很轻地抱了H一下,说会的,这是心灵的默契啊。她把她的脸放在我的肩上,渐渐地弯起她的嘴角。
那天晚上之后,我一直记得她的话,每次看到手机屏幕上跳出H的名字我都会想起我们的默契。那天晚上之后,我就一直记得她的味道,记得她轻轻吐气的抖动,记得她靠在我肩上的微微笑起的容颜。
大四的下午我常会到篮球场和一个叫SK的哥们打球。H总是很准时地出现在球场边上,等我打完后一起去吃饭。每次我都要到餐馆对面的超市给H买珍珠奶茶。H总是要原味椰果不加珍珠的那种。后来我问H我打球的样子是不是很帅。H一脸鄙夷地说,和你打球的那人特别帅,我只注意他了。我只好猛灌可乐不说一句话。那时候学校里传说土木的女生不找男朋友就找不到工作。挺荒谬的可是就是有些人相信,H就是其中一个。我和她说,H,没关系的,我们只是和土木一个学院,跟我们没有关系的。可是H就是紧张的上窜下跳的老是问怎么办。我说,没关系没关系嫁不出去我罩你。H盯着我的眼睛说,你又不是我男朋友怎么罩我。我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隐约感到好像有什么话想说,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那天星期一,寝室里有个哥们吃饱了撑着没事的狂放孙燕姿,“星期一,天气晴,我离开了你……”然后H就突然消失了一整个星期,手机总是关机。一整个星期里我一个人背着单肩包,把手放在口袋里,在和H老走的那条路上看被树叶分的很细碎的天空。天上的浮云聚了又散开。
星期六下午,H还是准时地出现在球场边上,还是站在同一个位置看球。SK突然特兴奋地告诉我,他说,一哥,我找到女朋友了。我特来劲地打击他说,好啊,烂苹果买出去了呀,谁买你的啊?说完我就特后悔地发现我问了一句最傻逼的话,因为SK指了指场边的H一脸天真地问我好不好看。我麻木地点了点头说好看,然后就转身打球。后来,SK说我那天打得特玩命,那架势都可以杀进NBA了。
打完球SK请我吃饭,当然H也去,去的是我和H常去的地方。我很习惯地拿起菜单就点了那些H喜欢吃的菜。然后起身轻车熟路地到对面超市买来珍珠奶茶,原味椰果不加珍珠的那种。回来的时候SK问我,一哥什么时候改喝珍珠奶茶了。我才猛然发现H已经是SK的女朋友了,递到一半的奶茶又缩了回来。我说,我觉得好喝啊。说完就低头和着奶茶,我觉得那天的奶茶好难喝,又苦又涩。
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打过篮球。SK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就说没空。只是常常一个人看天空看落日,一个人在学校的校道上瞎晃。
有一次,我一个人在那条种满梧桐树的路上晃,H远远走过来对我说,一一,你一个人啊。
我说,是啊,你今天有空啊。
H说,我有男朋友了。
我笑了一下,说,知道了,和我打球的那个帅哥吧。很好啊,嫁出去了,不用担心工作了。
H苦笑了一下,说。你还是这样。那好吧,你好好照顾自己啊,不要老是一个人那么哀伤的样子。你好好过?说完H转身走了。
我不由自主地叫了声H。H特别快地回过头,盯住我的眼睛。我动了动嘴唇,却只是勉强地说,你也好好过。
H点了点头,转身走了。我特别想冲上去拉住H,想看看她是不是还戴着我送给她的坠子,想看看她的手机上的大头贴是不是换了另一张笑脸,想问她还会不会像以前一样和我肆无忌惮地穿越校园里的风……
就是开不了口让她知道/就是那么简单几句我办不到/整颗心悬在半空我只能够静静看着/那些我都做的到但那个人却不是我/就是开不了口让她知道/我也会呵护着你也逗你笑
那以后,我就很少见到H。我也没有再去那条种满法国梧桐的路上晃。有时候,远远看见H在SK身边乱七八糟地跳来跳去,就像以前在我身边一样。有时候会在星期六下午经过篮球场的时候看见H还是像以前一样站在那里,只是眼中多了一丝让我不解的企盼。我没有停留,快步离开。有时候我会一个人坐车到东塘,然后一个人晃着走到湘江边上,做在护堤上看夕阳一点一点落下去;有时候我会在五一广场上一坐就是一个晚上,也不说话。有一次我在公交车上看见H和SK逛街回来,H把手搭在SK的肩上,随着车摇摇晃晃。想起以前H也是这样抓着我摇晃。她总是叹息说我太没安全感,站都站不稳。以前我总是很不屑,说,那你找别人啊。可是那次我却突然感到莫名的心酸。我在下一个站下了车。
我慢慢开始喝酒。以前H因为我胃不好总不让我喝。每次一看到我喝酒她就大呼小叫得跟只母狮子似的,像是我要再喝就要操刀砍我。只是现在没有人会这样管我,我可以肆无忌惮。
毕业后我如愿地到一家在上海的公司工作。一想到真的可以到那片我梦了很久的土地上肆无忌惮地踩来踩去我就一脸明媚。
离开长沙那天,同寝室的兄弟送我上火车,SK也来了,几个大男人哭得乱七八糟的。只是我没有看见H,真的没有。在火车上的十多个小时我的手机安静地躺在我的口袋里,响都不肯响一下。想起以前总是到车站送我回家的H的脸庞,我就一阵一阵的难过。记得以前一上火车就会收到H的短消息,然后在十几个小时里两个人发七八十条短消息。可是这次我的手机就这样一声不响,似乎有太多的回忆太多的感伤压得它也沉默无语。
在车上,我很无聊地翻着以前上火车时接到H的第一条短消息。从前很无心的保存。这次看来却是很美丽的诗章:
我在人群中掂起脚尖
想看见你回头的目光
和我说再见
一万年
生命轮回你会不会回来
一辈子
似乎从一开始我就在H的控制之中,我想。只是这首诗章少了一句,只是我可能再也不和会收到。我很无奈地叹气。
到上海后我的手机换了号码,H的手机也是,一下子就没有了联系。在上海的每天除了上班就是吃饭睡觉,日子跟白开水一样哗哗地流淌,我也很理所当然的从一个学生一下子变成一个地道的白领。偶尔会陪朋友逛逛街,没有找女朋友,好像我天生就是卖不出去的烂苹果。
上海的秋天和长沙一样的诡异,水银柱喝醉似的上窜下跳。我一个人在这个光怪陆离的城市过这个一个人的秋天。有时候会一个人到衡山路闲逛。黑色的油光发亮的柏油路,长长的两排高大的法国梧桐,我会像以前一样在树下看天空,看大片大片的叶子落下来,突然就一脸阑珊。以前我是多么的向往这里,总是想在这片土地上走走,可是为什么当我终于站在这里的时候却总是想起从前校园里的那两排长长的梧桐,想起H家住的那个城市里数不清的香樟,还有那个埋藏在长沙的四年的冗长的梦。那些和H逛过的街道和小巷,那些被H的笑声激荡起来的风,那些青葱一样的岁月,我回首又见它。
圣诞节的时候,我从同事家的PARTY里溜出来,一个人坐车到浦东看烟花。白色的烟花在黑色的天空中炸开,火光四散。我又想起和H在五一广场的那个圣诞节,想起H送我的那个长统袜,还有一直明媚的H的可爱的脸。
电话响了,我接起来是SK。他说,一哥你丫到上海去也不说声话,跟死了似的,一下失踪了。
我说,我这不活的好好的啊,你小子在北京还好吧
SK没有回答我的话,却突然对我说,你认识一个叫H的女孩吗?她是我妹。大四的时候要我装了一个月的男朋友,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
我一下子愣在那里,不会说话,只是胡乱地和SK瞎说了一阵然后挂了电话。上海的夜空一点也不黑,烟火升起又落下,洋溢着浓浓的幸福。只是我却突然好难过。
手机又响了,一个陌生的号码在屏幕上跳出来。我接起来,听到H的声音,她说,一一,我是H啊。。我诧异的听见手机里传来烟花爆炸的声音和熟悉的《致爱丽斯》,跟我身边的环境有相同的节奏。我说,H,我终于可以踩在上海的土地上了。
手机里H突然笑出声来。她说,是啊,你看你左边天空还有烟花升起,多好看啊。我像以前一样不假思索地回头,看见H拿着手机,戴着从前的圣诞帽,脸上的笑容像夜空里的烟花一样绽放。手机里跳出一条短消息“世界还是让我遇见了你”。我知道这是第七条短消息,我等了好久,只是从一开始我就在她的掌握中,寸步不离。
我笑了,是从没有感到的幸福。
H把她的脸轻轻放在我的肩上,我听见身后的烟花升起,绽放,抬头,天空一片斑斓…… 详细评论 我只想要间间单单的幸福 2006-3-5 17:55:22:
我看了好多啊,,。。。 现在心情好压抑啊。。。。 好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