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握着听筒,我的手在颤抖,但是我极力的克制着自己,仿佛我抖动的听筒会触及启航的耳朵。当航打电话告诉我他要结婚了,我们就这样沉默着,我们之间的气氛被郁闷打成了死结。
挂断电话,我煮了一杯咖啡 ,然后点燃了一支烟……
认识航,是在2000年1月,是在我刚刚结束一段婚姻的时候,已经记不得当初被他感染的原因了,或许是那段婚姻给我留下的阴影太大,使我不愿意在去接近任何一个男人,害怕提及感情,对很多男人都有了那种本能的戒备心态。当我认识比我小3岁的航的时候,压根就没把他列在男人之列,在我心里只把他当成了一个大男孩,我会在无意中抚摩一下他的头,每到这时,他总是气鼓鼓的说:“别总把我当成孩子,我25了,都谈了几年恋爱了”!我总是笑着把航的头发弄乱,然后丢下一句话:“抗议无效”便转身离去。
航是高中化学老师,或许是因为他工作的原因,他经常带着学生做一些希奇古怪的化学试验,他的性格也总是那么充满阳光,喜欢猎奇、喜欢探索、研究。在我不开心的时候,他总是歪着脑袋探究的问:“你为什么不开心?有什么心事,就对我说吧,我会让你开心起来的”,我总白他一眼:“别把我当成你的化学试验品来研究”,而他也总是不紧不慢的回敬一句:“我不研究你怎么能和你发生心电反映呢?”我和航也就在这样的一打一闹中,慢慢的跟时间一路走来。当时我真的无法想象在拒绝了一个个男人示爱的时候,不知不觉,我的生活却被这个比我小3岁的男人占据了。
我的平时的工作比较忙,白天要出去奔波采访,晚上要写稿子,经常工作到深夜,而一日三餐,我也是简单又简单,不是方便面就是叫外卖,我已经习惯了这样忙碌、习惯了这样简单而又单调的生活。
那天晚上,我刚下班回到家,正准备泡一包方便面,航打来电话,“玉姐,我买了好多菜,但是我没地方做,想借用一下你的厨房,顺便也借用一下你的手艺,我好久没吃自己做的饭了”,我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
“不行不行,我的厨房什么都没有,我一个月都不进厨房一步的”
“我什么都买好了,求你了,玉姐,我已经在你家门口了,快开门吧”。我打开门,航一脸得意的把他买的一大堆菜举到我面前:“我们今天过节吧”
“什么节”?我问他。
航神秘的笑笑就直接向厨房走去,刚进厨房他就大叫起来:“哇。玉姐,我看,也只有你这样的女记者才有这样的厨房,都成侏罗纪了,你看这蜘蛛网!”。我不好意思的笑笑,和航一起在厨房里忙碌起来,当我们把菜都洗好,我看见航煞有介事的在菜板上切菜的时候,我忽然间感到一种久违了的家的感觉,在我心头,忽然有了一种莫名的心酸,我悄悄的退出了厨房,坐在沙发上,点燃了一支烟,当第三支烟燃到一半的时候,航猝不及防的从我的手中夺下了那支烟:“女人抽烟会老的,别抽了,吃饭!”。
餐桌上,我极力的压抑着我的失落,不料,航却哪壶不开提哪壶:“玉姐,我感觉我们很象一个家”。我瞪了他一眼:“如果你还想再来的话,就少说废话”。他看着我笑笑,没再说话。
有了这次饭以后,航每周六都会买来一些菜,每次都说是来过节,我也似乎已经习惯了我们每周六的聚会,就这样,航已经成了我生活中的一个习惯。
(二)
2002年的5月一个周六,我下班后早早的回到家,习惯性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航的到来,一包烟抽完了,航还没来,我笑着摇摇头,很自嘲的自言自语:“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如此失落?”,那天航没来,那天,我没有吃晚饭。
又到了周六,我想航今天肯定会来,我提前回到家里,去市场买了好多都是航喜欢吃的菜,然后我自己也下一次厨房,看着被航收拾的井井有条的厨房,心中不由滋生出一种暖暖的感觉,这种暖暖的感觉还夹杂着一些莫名其妙的心跳。
很快,我做好了一桌子的菜,我又把一瓶长城干红放进了冰箱冷冻起来,然后,我打通了航的电话,我没告诉他我做好了菜,我问他过不过来,电话那头,他说有事不能过来,我问他什么事情,他支吾着不肯说,再我的再三追问他,他才告诉我,他的女朋友过来看他了,所以不能过来,我说要他带女朋友一起过来,他执意不肯,我没有在坚持。
面对一桌子的菜,我却怎么也没有胃口,我点燃了一支烟,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我没有开灯,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餐桌前,抽着烟,喝着酒,大脑象一张白纸,什么都没有,在黑暗中体验着身体的某一处的冰寒。不知不觉,有一行眼泪轻轻的从我的眼角滑落,我感觉到,在我和航交往的这段日子以来,我的心如纷纷飘落的雪,虽然是那么快乐那么开心,但总有一种无痕的忧伤,日夜缠绕我左右,尽管我极力的挣扎,我还是无法走出自己的困惑。那晚,我醉了。
我以为,从此航不会再来了,又到了周六,我不再有期盼,不再有等待,我泡好了一包方便面,就打开电脑写稿子,坐在电脑前,我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满脑子都是启航的影子,我忽然感觉,启航已经是我生命中难以割舍的一个部分,想不到,他是那样默默的走进了我那颗毫不设防的心, 想起,怎样地,把所有的痛苦中最深、也是最脆弱的一环一直隐藏的很深,似乎在期待着某人的救赎。其实,任何的机会也只是,空洞。
电话响了,我懒散的拿起了电话:“玉姐,开门,我在门口”,是航!我的心里闪过一种惊喜。我几乎是跑出去开门的航的脸色不是很好,他买了好多菜,又买了一瓶红酒,我说:“今天又是什么节啊”,他依然没有说话,还是笑笑就走进厨房开始忙碌起来,启航做饭的时候是从不要我插手的。我习惯了坐在沙发上等航做饭。当我抽完第三支烟的时候,航很准时的把饭菜都做好了。
我喝了一口长城干红,那红酒的酸涩的沿着舌尖蔓延到我整个身体,酒杯内的灯影,闪闪烁烁,光彩流离,如冷玉宝石,看去眩目,饮尽最后一口,却是冷刃划喉,直刺心脏。今天航的话很少,很多时候,我们都在沉默。“每个周六你都说我们过节,你告诉我,我们过的什么节?”我先打破了彼此间的沉默。
他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喝了一大口的酒。然后就这样看着我,看的我有些不自然了。:
“你这样看着我干嘛?”我问他
“过情人节啊,每周六是我和你的情人节,不可以吗?”他很认真的样子。
“什么什么?我和你过情人节?你开什么玩笑啊”,我本能的拒绝着。尽管这是我潜意识里一直期待的结果,可是我面对一个比我小5岁的,又有女朋友的男人。我必须理智。
“我没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我自从第一见你,就喜欢你了”他粗暴的板着我的肩,瞪视着我:“你看着我的眼睛,我爱你,我知道你不会爱一个比你小5岁的男人,但是我要赌一把,我知道我赢的机会不多,但是,因为我年龄小,你不会对我有戒备之心,这样,我也会很容易的走进你的生活,这一年多来,我处心积虑的接近你,都是因为我爱你,我要娶你做我的老婆,玉,你需要有一个家,需要有一个爱和呵护你的男人,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的伤感、你的失落我都知道,只是我不会轻易说出来,我怕你拒绝”,航一口气说了那么多,此刻,我呆了、傻了、我几乎无法喘息了,不知道该如何做答。我看着他,头脑一片空白。忽然的,他用他那火热的唇,吻住了那还在颤抖的唇,一股熟悉的男人的气息直接撞击着我的心,我想拒绝,想反抗,可我所做出的举动,却是慢慢的在迎合着他的亲吻。吻着吻着,我的眼里冲满了泪水。这不一直是我期待着的吗?但是期待的又如何?我和他是没有结果的,可是越想拒绝就越发的挣扎,我太明白了“爱情”两个字对于我会有着怎样的杀伤力,就这样面对一份突如其来的爱情,我知道,“砰然心动”不是我这个年龄该有的感觉。当理智与情感在作战时,心是怎样的混乱,怎样的挣扎和疼痛,只有自己知道。
我忽然推开了航,我说:“不,不,我们没有结果的”。
航看着我,有些颓废:“告诉我,为什么?”
“我可以不在乎一切,但是我不能不在乎年龄的差别,你比我小了5岁啊,你要我如何跨越那5年的岁月?”
“年龄不是问题,重要的是我爱你,难道你不爱我吗?你敢否认你爱我吗?”他逼问着。
是的,我不敢否认,这么久以来,航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占据了我的全部生活。曾经一度拒绝着爱情,曾经习惯了用坚强来掩饰,久了,就真的认为自己是刀枪不入的,其实,只有在这个时刻,我才知道自己有多脆弱。有多么的不堪一击。我习惯了那些有他的日子,习惯了他的电话,习惯了他做的菜,习惯可和他坐在一起吃饭的感觉……可是,我太明了这种无望的爱情在开始之后,是怎样的找不到出口。
“不,你有你的女朋友,你说你喜欢我,和你相恋了5年的女朋友怎么办?你就这样的不负责任吗?”
那晚,航和我讲述了他和他女朋友的故事,他们相爱了5年,可是,他们之间很多东西多不协调,感觉到总不是很合适,但是慢慢的,爱情演变成了一种亲情,一种责任。这次,她来找他,就是谈分手的事情。谈到最后也没有谈出一个结果。
但是,我还是拒绝了他,我至今还记得他走时他幽怨的眼神。
我明了他的那份无奈、那份失落。我也明了他是如何的让我心痛。
深夜,航电话那头又是醉醺醺带着哭腔的声音在歇斯底里的对我说:你到底是不是人啊,你到底有没有感情啊,你的血到底有没有温度啊”?
午夜,是我一天中最清醒的时候,面对航的电话,面对航的短信,亲切的文字和焦急的声音里,满是伸手可及的爱和温暖。航的面孔在我的大脑里不停的出现,直到我泪眼朦胧,看不清这眼前的一切。我好想寻找一个属于自己的港湾,哪怕是一个角落也好,可以收藏我一生一世的寂寞,收藏我一生一世的爱情。泪水就这样的弥漫开来,流过我的脸,流进我的心里。短信里出来的一句句如此悲壮的话--“我想你”,和航无数次的倾诉一起在我的耳畔萦绕回荡,挥之不去
航该有他自己的生活,该有他自己的世界,也有即将成为你的新娘的她,我有我的方式,我喜欢追求一种没有婚姻的爱情。
我爱他,我是真的爱他,但是,我无法接受他,虽然,有些东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我不知道,抹平心头的每一个迷惑,是否也是一种幸福,但我会努力去做。因为爱使我懂得了理智,尽管曾经甜蜜,曾经刻骨铭心,这就够了。深夜,有一滴泪水从我指间划落,天际中隐约飘过一缕幽香,在我身边短暂掠过,刹那间已随风消逝……
我在煎熬着,在挣扎着,我坚持不接他每次打来的电话,坚持不再去想他,可我很难 做到。还记得那次打电话后航带着哭腔话:“ 你不接受我,我一开始我就知道的,我对你的爱,终究还是飞蛾扑火。但是你要记住,在我的心中,没有人能代替你,我不会在勉强你,但是,在我的内心深处,将会有一个位置,永远为你保留,如果你累了、倦了、伤了,你随时可以回来,因为,我爱你!”
(三)
以后,航在没给我打过电话,也没有来过,我开始酗酒,吸烟,只因为喝醉后我才可以无所顾虑的痛哭,可以畅快的发泄。只有透过烟雾,我才敢审视我自己的感情。
而航,此后他就绝望的退出了我的生命,再也没有一丁点的讯息。于是我几乎夜夜都喝酒,吸烟,或者写字,我不知道除了这些,我还能用什么来宣泄自己。只是慢慢的,我却越来越不容易醉了,酒精也无法再让我得到渲泄。
2002年8月25日,航打通了我的电话,告诉我他要结婚了。婚期定在8月29日,在他的沈阳老家结婚。
“祝贺你们白头到老”挂了电话,我没有落泪,只是长长的出了口气。
那一夜,我哭了,我无法控制自己。
8月25日,航回家了,走的时候给我打了电话,想和我在一起吃顿饭,我拒绝了。我实在无法面对他,我怕我把持不住自己,那样我千心万苦,蓄心费力、刻意封埋的感情全部功亏一篑。
又到了夜里,又是我最清醒的时候,我开始喝咖啡,一遍又一遍的听着蔡琴的《昨夜之灯》“昨夜有盏明灯,照亮我的旅程,今夕不知何夕,何夕唯我默默独行。回首万家灯火,依旧闪耀晶莹,昨日之灯何在,茫茫无处追寻……”近来,心一下子变老,象进入深秋季节的树林,落叶满地……而我就象是在林中捡起落叶的人,我苦笑着欣赏满地的沧桑,我在痛楚的怀念逝去的青翠!怀旧的情绪呀,和着蔡琴的歌声悠悠地诉说着当年的故事,搅动着我心中永远的思念……把酒话桑麻鸿雁传锦书只是记忆中的憧憬,香径泥融蝶影翩已成为胸口永远的楚痛,细细思量,我无语凝噎!不知不觉,窗外的暮色一点点褪去,无数次不眠不休的,从夜到昼。有人在别离,有人正无眠,有人在呻吟,有人在恶梦中辗转反侧……
心里的落寞一次又一次地提醒我,他要结婚了,我心里真的很难过,爱和不爱,原是如此的简单,却为何从来都不是清晰的。
8月25日,我登上飞往沈阳的航班。
8月29日,在大酒店一楼中餐厅,新郎航牵着新娘的手,满面春风的在给客人们敬酒,看到他们笑的如此幸福,如此的甜蜜,我还有什么可难受的?做为一个成年女人的爱,应该懂得去放弃,只要她心爱的人过得幸福,也就别无所求了。爱,不一定要相守,也不一定必须要付诸于婚姻!重要的是两个人彼此喜欢着、彼此牵挂着、彼此关注着,航,我不想进入你的梦境,只愿在你梦的边缘守护着,用我一声声的祝福,换你一夜的好梦。
看着他们幸福的笑着,我悄悄的退出了他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