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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直至成伤

(一)我是个孤儿,静修女说,那年冬天的雪下的特别的大,是个女人把我交到她手上,她说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妖媚那么寂寞的女子,那样的美丽,直至19年后的今天,依旧能清楚的记得。我努力的寻找关于美丽的记忆,可是我想不出怎样美丽的女子,才会忍心把未满月的孩子单独留下。 

修女说,我像极了那个女子,和她无比的寂寞。这是唯一的一次,她在我面前提起。我从不问自己的身世。许是怕太残酷的现实会让自己再面临被抛弃的绝望。 

修女说,我实是一个乖张的难以相处的孩子。许是太过安静,在孤儿院的这些年,身边除了她,竟是一个朋友都没有。就连19岁要走出孤儿院的那天,静也是唯一一个来送我的人。那天阳光明媚的过分招摇,我甚至怀疑这些年,它一直隐藏了些什么东西,那天才会这么嚣张。我笑着站在静面前,被她抱在怀里,她轻轻的说:“冉冉,你要经常的快乐。” 

19岁的时候,离开我生活了19年的地方,其实并没有怀念。对每一处我曾留过的地方,我都不曾怀念。许习惯了不停的漂泊和遗忘,才能留有足够的空间,纪念下一场的旅行。 

学校在深圳,我坐了足20个钟头的火车,从北边走到了南边。静说过,我实不像北方的女子,所以在我的大学志愿上填了这座南方的城市。是想离19年前再远一点,远到我可以不再记起,被抛弃的事实。静修女一直不知道,每到深夜的时候,我都会梦见被一个美丽到妖娆的女子,放在荒芜人烟的雪地上。想哭却从发不出声音。然后醒来,看着窗外,一直到天亮。静一直奇怪何以我的脸会那样苍白。也许是夜里对着月亮太久的缘故。 

对南方的这个城市,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喜欢。学校在离市区很远的地方,车子一路颠簸,窗外的风景并不明朗,我甚至看不清楚,那些巨大的建筑物下面,四散的人群,涌动的方向。 

走进宿舍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一个人拖着笨重的行李爬上六楼。看到沿途很多家长揣度的眼光,我只是暗笑。早在七岁那年的时候,就学会了一个人生活。从来不知道身边有人照顾是怎样的感觉,或许是过于嫉妒他们的幸福,所以总是站在离人群很远的地方,怕那些幸福,会让我遭遇荒凉。 

学校旁边有大片的合欢,这种过于柔软和妩媚的花种,总是在我所有经过的路上留在记忆里。处处生根。合欢树下盼合欢,我,却是没有。 

至今都还记得,走进宿舍的时候,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女孩对我说:“我叫七七,你是尹冉吧?”我点头,宿舍里只有两个人的位置,把行李放下后,七七猛的扑到我怀里:“以后,我们两个人就要相依为命了。” 

那是第一次,除静以外的人,那么紧的拥抱我。以至于19年来的寂寞,被她的拥抱抖落的满地都是。我承认,我不擅与人交往。七七一直站在我旁边,看着我整理行李,然后无辜的说:“尹冉,你让我帮你。”我只是笑。我想我是喜欢这个名叫桃晓七的女孩的。 

七七很漂亮,不是每个女孩都有她那样明媚如孩子的脸。似乎永远都可以长不大,放肆的挥霍。尽管她总是皱着眉头看我的独来独往。直到军训结束前一天,她硬是拉了我的手,一起去操场。她说:“我就叫你冉冉,以后我们要一起。”一直到看见了漫天的烟花,我才发现,我是极喜欢这个女孩的,心里已经偷偷的开出花来。 

辅导员说院长助理在门外,七七拉着我的衣服下摆:“冉冉,你要快点回来。”我知道,这个叫七七的女孩会是我除静以外,最好的朋友。也许这些年,我丢失的一些感情,都会在这里一一找回来。 

我突然想起静修女,她总是安静的陪在我身边,一边沉默,一边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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