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圆圆已经结婚六年了。我们的儿子盼盼也与时俱进地长到了六岁。孩子的年龄和婚龄一样长,往往令人有暧昧的浮想,其实圆圆是绝对的老实女人,那次当然是本人的不良纪录,可这么没有创意的事情,却让女人的浪漫戛然而止。大我三岁的圆圆从此全心全意视我为她一生中唯一的男人,让我颇有难言苦恼。
怎么说呢?我感动于她的纯洁,可原本咱有大把的好日子哩,无穷无尽的可能性就像握在手里的一幅好牌。你还摇头晃脑暗自得意呢,突然手里就只剩下一张,奉子成婚!一出好戏只弄了个闭幕式,票还是主动塞到手里的,能不郁闷?
婚后的圆圆更加爱我,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歉意。就因为她大我三岁,我多晚回家,她都不怪,她比我更懂得珍惜安定团结的大环境。让一个张狂的男人安定下来,她明白得允许他更张狂一点。一等一的好老婆。有时想想奉子成婚,我就甩那用了千遍的"杀手锏":圆圆,我被你逼婚呀!她也只笑。好呀,你还敢提!她扬扬我的袜子,臭死了,再敢提自己去洗!
那是对一个满意的婚姻等待过久的女人的嗔怪,在那种眼神里泡着的爱我受用无比。但我遗憾,我仍不能确认我是否真的爱过她。我好像遗失了什么。没有过程,没有激情,算是爱么?直到那晚,我做了一个梦……
一个阳光和风都很慷慨的下午,我站在山东大学门口,等圆圆出来看电影。奇怪,平时她会早早出来呀,这次约会都过了三分钟了她怎么还不出来!
她的教室锁着门。宿舍也锁着门。学校空荡荡的,我从第一食堂转到第三食堂,居然没看见人。
电话一遍又一遍地挂过去,听到的是单调的嘟嘟声。她真失踪了?想到这儿我开始为她担心起来。
烦躁地回到家,把自己锁在屋里,床上铺着她刚刚洗过的被单,散发着干净好闻的气息,茶几上她为我泡好的咖啡还散着热气。我反复想,认定我们并没有吵架,可她从来没有这样不辞而别啊。
几天后,她还没消息。家里冷锅冷灶,遍地狼藉,一小时比一个世纪还长,我越来越害怕起来。
可是,宿舍没有,教室没有,她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我沮丧极了。我叫着她的名字,快落泪了。
突然我发现,她在那儿!坐在草坪上和一个女同学说话,呀,她穿了件白裙子,怎么变得那么年轻,我立刻冲过去,大叫,你在这儿干嘛!
她目光警惕地望着我,仿佛忽然看见了怪物,她一言不发地从草地上站起来,要和同伴从我身边走开。
我急了,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你想哪儿去?
她的样子害怕极了,可怜极了,她紧紧抓住同伴,吃力地挣开我。
"哎,都90年代了,追求女孩子要文明嘛!"旁边男生阴阳怪气。
我灰头土脸地回家,那男生的话提醒了我。我查了日历,天!日历上分明写的是:公元1992年9月12日!这一天,离我和圆圆认识还差4年零6天!时光倒流了。我急忙摸了摸钱包,好,还依旧鼓鼓着。我又去照镜子,镜子里依然是那张30岁已婚男人的脸。身材还挺拔,头发有点脱落,眼神是安定的、倦怠的。
上帝,我冲着镜子里的自己喃喃道。一切都变了,除了你这个家伙!
我花了半天,想时光倒流带给我的问题。我老婆变年轻了!她突然小8岁,变成光芒四射的骄傲清高的大学生,可我们已变成陌路,最要命的是对这一切她毫不知晓,这可怎么办?
回想初次相见时圆圆带羞而满意的表情,我找出了我们相亲时穿的那件红T恤、牛仔裤,梳了梳头发,打扮得容光焕发,尽量使自己年轻几岁。我冲自己微笑,现在该追老婆去了。
在林荫路上,我用一种比过去六年加起来的温柔还要多的眼神,含笑望着她,说,你好!我期待她同样的回应,可是,我所看到的只是她目光闪烁如惊恐的小鹿。你,想干什么?
我失魂落魄,我气急败坏。我昏沉沉往家走,路过一家私人心理诊所,我一头扎进去。
"你很有钱?""还行吧。""你有房有车?""对。""很好。如此说,你有钱有房有车,这看出这几年你一直在事业上进步,你选择,做个无钱无势的毛头小伙子好,还是一个一切都有的30岁成熟优秀男人好呢?""当然是优秀的好一些。""那么你现在就是了。还苦恼什么?""那我老婆怎么办?"
"当初你不是不满意她吗?现在你成了单身汉,条件又这么好,完全可以再找个满意的嘛。"医生边收钱边准备送客,"快快快!把她的一切都抹去,开始你新的爱情,新的生活!"
我咧咧嘴,发自内心地笑了。在跑回家的路上就把那些美梦都想起来了。同事美女A早对我有点意思,她可惜我早结婚了;同学美女B呢,我早就对她感觉良好,只恨当初晚下手!还有CDE……如今熟饭又成生米,后悔药尽管放开肚皮吃!
可是,当我真的接触,我发现原本我希望的,都有各种各样的毛病。她们娇滴滴酸叽叽耍弄小性子,全都因为我年龄大是个成熟男人。我累,烦,莫可名状地怀恋和圆圆在一起的日子。
我重新返回校园,站在角落里,远远地望着圆圆和她的同学有说有笑。不好,有男生和圆圆搭讪了。圆圆似乎有点脸红,他握住了圆圆的手。我妒忌得眼睛快突出来了!
我想我要给圆圆寄东西。
第一天,我寄给她一束夹株棉;第二天,我寄给她一套琼瑶的言情小说;第三天,我寄给她一大包零食……这些都是圆圆大学时代最喜欢的东西……
接下来的几天,随着我寄的东西越来越多,六年婚姻的那些难忘的细节都一点点浮现出来……这种回忆常常伴随我阵阵歉疚,我想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好好爱她……
圆圆出现了,这次她见到我,没有惊慌,没有逃避,我寄给她的礼物显然起到了效果,我注意到她眼里的惊讶和好奇。
可是,当她第一次允许我拉她的手时,那个男孩子出现,他们手拉手顿时跑得无影无踪。
圆圆--我痛苦大叫!
圆圆就在我枕边,那个大我三岁的圆圆。看我醒来,她紧张地问,你不舒服了?要不要喝水?
我定定望着她。她被我的眼神吓着了,哆哆嗦嗦以为做错了事。
我爱你。我说,这是我第一次对她说我爱她。
你说什么。
我爱你,而且,要爱一生一世。
我把梦里的故事讲给圆圆听,圆圆听得泪流得稀里哗啦,抽抽答答。老公,天下的女人都愿意自己的老公,天天做这样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