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当第一滴雨落下的时候,我吹响了那支短笛。那有些孤单但却坚定的声音,使不远处的她回过头,朝我挥了挥手。我也使劲将手挥在空中,任凭泪水和雨水顺着脸颊一起滑落……
(一)
在父亲走了的这段日子,我的心情灰暗到了极点。虽然也有许多朋友的关心和安慰,可还是感觉到心里少了些什么,在某一个位置隐隐呼痛,明明已经失去了的,也仿佛仍在。
因为我知道,我虽然失去了父亲,但我仍然相信他的存在。或许,在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时空,在那里,我们仍在欢笑,仍在拥抱……
在那里,今生流过的泪,都变成了明亮的珊瑚,我们心有默契,我们幸福着彼此的幸福、永远的幸福。那些光亮偶尔投到今生,便成为我偶尔的思念,片刻的回顾和惦记。
又一次坐在七楼的天台,默默地坐着,一如往日般的坐着,等鸟飞过,好向遥远的天际带一声问候,也因为怀念和孤独……
天台那花岗石的墙壁映出我此刻的样子:长而乱的头发因风的吹拂而更加凌乱。虽然已是寒冬的季节,我却没有一丝冷的感觉,敞开着衣襟,一任北风肆意侵虐。
就这样,一个人独自品味着这孤单的冷;就这样,一个人固守着这思念的疼。
我已经这样一动不动地坐了一个多小时,为了等鸟飞过。
花岗石的墙壁上,不知在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女孩的身影,手里捧着一盆花。花是什么,看不清楚,但我猜,那是一盆刚开的百合,因为它有着白色的花瓣,还有素淡而高雅的花蕊。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的,也看不清楚她的模样,只是从墙壁的反映里,可以看出她有一头飘逸长发。我也不知道她这样看我已经多久了,从翻飞的长发下,依稀可以感觉她有着一张清秀的脸。
(二)
我知道,她在看我,我却没有回头看她。就那样,在墙壁的反影里,我们对峙着……
“你在想什么?”
我有些吃惊,她竟会主动开口说话,在我们以沉默在墙壁的反影里对峙了两个多小时之后。
我没有回答。
“你在等人吗?”
我说:不是,我在等鸟飞过。
“等鸟飞过??!!在冷风里坐了几个钟头,仅仅是为了等鸟飞过??”
我说:是的,但你不要对此表示惊讶,那样我将很后悔对你说话。
于是,她不再说话,也没有问为什么。我们继续着墙壁上影子的对峙……
(三)
我从墙壁的反影里看见女孩放下手中的花盆,在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放在嘴边吹了起来。是短笛!她居然会吹短笛!悠长延绵的调子,将《回家》的旋律演绎得迂回缭绕,几近渗入肺腑……
我静静地听着,仿佛已经醉了,每一个节奏都牵动着我还在滴血的心。
在墙壁上的影子里,可以看出她的长发飘着,窈窕的身躯随着节奏微微的晃着。这个我不知道姓名甚至还不知道模样的陌生女孩,随着那支熟悉在心的曲子从她口中流出,仿佛在不知不觉间,那晃动的身影也已熟悉了千年。
等到一曲终了,我不知道在什么时间早已泪流满面……
她停了下来,我看见她的影子似乎是犹豫了一下,然后走到我身边,坐下。
我偷偷地看她手中的短笛,是陶做的,有着玉的圆润和琥珀般的光泽。她的手指白皙而修长,那支短笛安静地躺在她的手心里,优雅而从容。
(四)
我接过她递过来的纸巾,印着百合花的纸巾,散发出百合花的清香。
我笑了,因为我看到了她的眼睛。那双充满笑意的眼睛竟然是那么的温柔而真诚!
“为什么要坐下,我以为你该走开的?”我说。
“因为我有些好奇。你让我想起一只小猫,一只满怀心事的、悲伤的小猫。”
我说:“我曾经想变成一只猫,或者是悬崖上的一株百合。”
她笑了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她的笑声清脆而温柔,让我感觉暖融融的。我真想在温暖的笑声中大哭一场,让泪水将我所有的无奈和悲伤冲刷干净。想着她的无忧,我的无奈,想着渺茫的未来,我的心情糟糕极了。
我叹了口气,说:“谢谢你的笛声,它让我的心情好了许多,你还是走吧。”
她笑笑说:“你知道吗?明天我就要离开这座城市……。我的父母都走了……。因为一场车祸!”此时,我看见她的眼里也有漫天的雨幕。
(五)
我愣住,然后泪水涌来。
我拼命忍住,冲她笑笑,说:“谢谢你,......”。然后,傻傻地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也笑笑,拉起我的手,说:“快回家吧,很高兴你能够重新笑起来。明天,一定会有鸟飞过的!”
泪水终于没有忍住,还是流了下来。
“这支短笛送给你,让它陪你度过你生命中每个灰暗的日子。”
我用手擦了擦眼泪,说:“不行,我受不起,它对你一定很重要。”
“是的,它对我很重要,所以送给你!
(六)
天空突然就变成了黄色。在这车水马龙的世界里,所有的远景近景,我都已看不清楚。
起风了,风吹动她的长发,她慢慢地转身,然后慢慢地走了,幽幽的,像电影里的慢镜头回放。
快下雨了。
我把短笛放在嘴边,一丝微暖的热意从我的嘴传到我的心。
第一滴雨落下的时候,我吹响了短笛。那有些孤单却坚定的声音,使不远处的她回过头,朝我挥了挥手。我也使劲将手挥在空中,任凭泪水和雨水随着脸颊滑落,......
回到家,我洗了澡,换上干的睡衣,将短笛放在枕边。白色的,有着玉的圆润和琥珀般幽幽的光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