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作者:常馨月
一、不打不相识
走进人大的时候是我心情最灰暗又最苍白的时候,每天低着头走在路上,看着一块块或方或圆的地砖,一直到研二楼的大厅;然后低着头钻进电梯,旁若无人地按一个“6”的按纽。那时侯觉得心都被击成了碎片,每天只是坐在宿舍里发呆,或者把自己关在布帘子里,一块块缝补那受伤的心灵。
第一学期除了必修课外,我又选修了“政治社会学”和“企业人力资源管理”两门课,分别由国际政治系的景老师和劳动人事学院的彭老师讲授,人大的老师到底是不同,他们的课简直是引人入胜。
就在政治社会学结课的时候,景老师让大家自己选题做一篇“TermPaper”,并在课堂上一一做记录,提到“村民自治”的时候,景老师念念有词地说“哦!两个人”,我一听就有点不高兴了,心里琢磨着:“这是谁呀居然和我做一样的题目,难道他不知道我喜欢研究这个问题吗?”转过脸恰好看到了他——一个酷似日本球星中田英寿的很酷很酷的男生,虽然比较介意这件事情,但是下课后我还是留了一会儿,问他要了联系方式,准备有问题时大家随时交流,他是98级的,算是我的师兄。
一个星期之后,我到宿舍里去找他,他很慷慨地搬出从北图捣腾回来的资料,还告诉我可以拿回去先看看。我们还交流了一些做论文的心得体会:先找一些二手资料,好好看看定一个大方向,再找第一手资料,研究之后定下题目和提纲,然后反复推敲琢磨,一直到逻辑上无懈可击了,就开始动手写作,初稿出来之后,再做一些查漏补阙的工作就OK了。还真别说,在以后做论文的时候,这套方法的确帮了我很多忙。
一来二去,我和师兄就混熟了,他告诉我家里人都在经商,他对做学问不感兴趣,只想经商。听到这些我大感意外,因为在我看来这个本科在吉林大学学习哲学,跨专业考到人大的师兄,分析和处理问题的能力很强,做学问也是一个好料子。但不得不说我是一个人际关系方面的天才,“人们在做什么工作、他能起到什么作用、他未来有什么打算”,诸如此类的问题往往会被我敏锐地捕捉到,在合适的机会再把这些看似零散的东西组装起来,创造出其不意的效果。师兄想经商的想法立刻被我捕捉到并储存到记忆中去了。
在那门“人力资源管理”课上,彭老师对大家说:寒假时如果想到深圳的一家电子公司去实习的话,可以报名,他会选出一批符合要求的同学到那里工作一段时间。彭老师是人大的一个神人,一度准备移民,到了国外以后,用他自己的话说是“过了不久就卷铺盖卷滚回来了”,回到人大以后,首先把《走遍美国》引荐进来,又组织译介了一批国外的书籍,后来又做了企业管理咨询顾问,当时的他在业界已经很有点名气了,成为多家大集团公司的座上宾,过着空中飞人的生活。因为他曾经给深圳的这家公司做咨询,所以说话很有些分量。毫不夸张地说,当时彭老师的话像闪电一样击中了我,我突然有了一个异想天开的念头:“让我师兄去实习”,我曾经还向同宿舍的鸥念叨过这个事情,她却劝我清醒一点:因为一来我师兄从来没有去听过彭老师的课;二来就算彭老师的课动辄上百人,教室都快挤破了,他根本不在乎这些小事,我师兄学的政治学,和企业管理根本不沾边呀!
但是我没有放弃这个计划,秘密地准备着。因为出差两周,彭老师的考试推迟了,这正好给了我时间准备这件事情,我精挑细选地准备了一张贺卡,对老师大大祝福了一番,还专门写了一封信,恳请他推介师兄到深圳去,考试那天随同卷子一起交了上去。那一刻,我充分感觉到:人的能量级别太不一样了,比起能在圈子里呼风唤雨左右逢源的Mr.彭,自己渺小就像一颗蚂蚁。
考试结束以后,我原以为此事毫无希望了。想不到一次偶然的聊天,得知住在隔壁的“鸡蛋”的导师是彭老师的太太,“鸡蛋”江西人,个子不高,说起话来总是眉开眼笑,特别开朗热心的一个女孩,后来去了美国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学习农业经济。我赶紧找到了“鸡蛋”,让她帮忙跟导师说一下我师兄的事,到底是太太的话起到了作用。就在考试完第二周,我接到了师兄的电话,他说彭老师亲自打电话给他,让他准备一下寒假到深圳去实习,并且定下了出发的时间。
临近元旦的时候,班主任毛老师准备和大家搞一个联欢,其实我们班人不多,一共13个人,8个男生5个女生,人称“八大金刚、五朵金花”。班长把为大家采购礼物的光荣使命交给了我,采购那天我叫师兄和我一起去天成市场,上学的时候大家都爱去那里,因为它在北图对面,离人大比较近,而且东西又便宜。就在买笔的时候,我看了一下挂着的样品随手仍在摊位上,其实一般的摊主不会太在意这种事情,偏偏那天我们遇上了悍妇,她一看就急了,那时侯我特爱笑,我没有在意还是保持着一贯的表情,没想到那更加触怒了她,她开始大声嚷嚷:“乱翻东西,还笑,真是……”一连串难听的话脱口而出,师兄立刻大发雷霆、声色俱厉,那个悍妇被震住了,我赶紧拉了师兄,远远地还听到悍妇在骂骂咧咧。一时间,我觉得自己给师兄添了麻烦,觉得十分尴尬,像一个闷葫芦一样低了头不肯说话,师兄看见后,很释然地给我讲笑话,那一刻我平生第一次有了一种被人呵护和宽容的感觉,鼻子酸酸的……
元旦过后,妹妹就准备奔赴考研的战场了,当时她报考了北京体育大学的“奥林匹克运动”专业,考试之前学校办了一个辅导班,得到消息的时候,一门课已经讲完了,幸亏遇上了我们的一个河南老乡薛红卫,妹妹说借他的书划划重点,老薛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要知道妹妹和他考的是一个专业,他们是真正意义上的竞争对手,能做到这一点真是太不容易了。我们很少说感谢老薛的话,但正如人们常说的“大恩不言谢”,更多的时候,我们觉得仅仅用语言真的不足以表达我们所有的谢意……
当时老薛住在离人大不远的国家气象局招待所,由于妹妹不熟悉路,我决定帮他去取书,去之前我找到师兄问气象局怎么走,师兄问我:“这么晚了,你去那儿干什么?”听完我解释,师兄主动要求和我一起去。
那天晚上气温在零下7度左右,滴水成冰,连师兄都带上了帽子,我们骑车到气象局找到老薛,他爱人也在,我们简单聊了几句,老薛就很慷慨把书给了我们,今天想来,我都佩服老薛为人的宽厚、磊落和肚量,令人欣慰的是第二年9月份的时候,老薛和妹妹一起走进了他们梦寐以求的体育大学。回到学校后,师兄半开玩笑地跟我说:“幸亏我和你一起去了,不然人家爱人看见了就会说,看,来了一个漂亮女孩,你就把书借给她了”。说心里话,我从小做事情就特别独立,什么事情都是一个人冲在前面,摔倒了爬起来,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咽,从来没有想到有一个人会为自己遮风挡雨,那天晚上师兄给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放寒假的时候,大学同学邀我去家里玩,她是我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后来毕业跟着老公来到北京在延庆一中当老师。本来准备让妹妹同去,但念起来她快考试了,我只好一个人去。那些天北京下了很大的雪,八达岭高速也封了,我只得到北京北站坐火车去。第二天五点多我就起床了,一路赶公交去西直门,从来没有在大雪天早晨那么早出门,漫天漫地的大雪掩盖了城市那灰褐色阴冷的表情,天地一片银装素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兴奋,到了北站见到稀稀落落的几个人,心里突然之间郁闷到极点,那一刻突然分外地想念起师兄来,是啊!寂寞的旅途、如此壮美的雪景,要是有师兄在多好啊!可惜他一定又和那些狐朋狗友喝酒去了,或者跟那些仰慕他的小女孩一起玩去了,再说了